《奶凶[娱乐圈]》元湄

29、第29章

　　果真是令她留下难堪回忆的始作俑者苏悱浓。

　　苏悱浓正往上唇抹唇釉，不时抿一下，旁人光是瞧着便觉风情万种。

　　她看到温海漪，眨眼接勾唇：“早啊海姐。”

　　温海漪强行忍住怒火，甩给苏悱浓职业性的假笑：“你才早。”

　　苏悱浓听得出温海漪的愤恨，可她偏要装得一副不知情，大惊小怪道：“海姐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冒出来了，脸色也不大好看。”

　　温海漪感觉牙神经均在收缩，那种愤与怒从胸口疯狂涌向四肢，关键她还不能发泄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悱浓打扮得潋滟生华，一如既往明艳的眼瞳里，半分愧疚都没有，丝毫未见她因后怕而展露出的憔悴。

　　堂而皇之到令人发指，却无可奈何。

　　温海漪手指抓紧又松开，将抵触藏进瞳孔深处，冷冰冰回呛她：“没化妆而已。”

　　苏悱浓放下镜子，忽然站了起来，状似亲密地挽她手臂，将唇挨在离温海漪耳侧一寸不到的地方。

　　“海姐，你是觉得见我不值得化妆吗？”她的嗓音舒缓而不怀好意。

　　温海漪猛地后退一步，险些被细高跟崴到脚，她眼底闪过尴尬，推开苏悱浓，表情稍有难堪地怒瞪她一眼。

　　她直视苏悱浓，字字发音标准：“苏悱浓我问你，只问一次。”

　　苏悱浓眼都不带眨一下，抬起头，面庞冻结地望向温海漪。

　　温海漪被她这幅平淡的态度辱到，咬紧牙根道：“如果当时姓赵的真要欺负我，你会制止吗？我知道你那会在不远处。”

　　许久的沉默。

　　苏悱浓未料到温海漪会先发制人，她印象中的温海漪不擅长与人为敌，是只被咬了也只会缩成一团的兔子。

　　到这一地步，苏悱浓不得不再次回忆当日。

　　她躲在离他们仅几米远的屏风侧，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希望给温海漪些能长记性的小教训，谁让这个女人辜负了表姐，但苏悱浓毕竟是女人，她有女人的共情，她原本打算在赵总下手前露个脸，再把温海漪带回去，却不想表姐和她们上了同条游艇。

　　之后剧情的走向，完全偏离了她的计划。

　　苏悱浓脸上没半分多余的表情，却还嘴硬：“不会，与我无干系。”

　　“我记住你了。”温海漪咬住唇，冷着面孔一言不发坐在苏悱浓对面的沙发上。

　　室外三十七八的高温，与屋内适宜的空调形成鲜明对比，温海漪却觉得口干舌燥。

　　她换了个坐姿，低头去玩指甲。

　　温海漪没有留指甲的习惯，十指甲盖被修剪成完美的椭圆形，饱满泛着光泽，指尖是漂亮的桃粉，除了拍戏或出席活动必要外，私底下她鲜少做指甲，还经常涂抹橄榄油。

　　她自认为自己对这具身体的保养已是仁至义尽，可仍是经不住失败与岁月的刁难。

　　戴矜挂了电话回过神，没看到刚才的闹剧，见温海漪一副百无聊赖，以为她还没从上回的醉酒里缓过神，想了想后，从抽屉里翻出本册子放到她面前。

　　“新戏的剧本，你先看看。”

　　温海漪这才想起来，戴矜曾说过在苏悱浓的新剧里，给她留了个好角色。

　　伴随影视寒冬，不少曾经的实力派演员为增加曝光量，纷纷上综艺，甚至还有自降咖位去出演低成本小制作的网剧，但至少还属于有戏约。

　　而像她这种恰巧赶上娱乐圈虚假繁荣末班车的人，一旦泡沫经济破裂，吃糠咽菜指日可待。

　　眼睁睁看着积蓄一天天变少，温海漪最怕每月的几个还款日。

　　温海漪满怀期待地翻开剧本，随着纸张翻动的簌簌声，舒展的眉逐渐蹙得形如断层小溪。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直视戴矜：“戴姐，您没弄错剧本吧？”

　　温海漪用了开玩笑的口吻，试图希望戴矜告诉她是拿错了剧本。

　　因为这叠剧本实在是薄得可怜，用订书机装订的，估计仅有三十多张纸，或许还没有。

　　用一分钟需一张纸的剧本来算，她这部预算六十集的剧里，一小时不到的出场，再加上后期剪辑，能保留个三分之二已是极限，况且这一小时里接近一半皆是群戏。

　　按照上面描写的，她饰演的角色叫幼紫，与幼绯同是女主扮演者苏悱浓的丫鬟。

　　幼绯忠心女主，而幼紫背主求荣，后被得知真相的女主赐鸩酒而死。

　　完完全全的一个恶毒女炮灰。

　　戴矜简短嗯了声，将温海漪刚合上的剧本又翻开来，手指在上面富有节奏地敲击：“幼绯我跟导演商量过，打算安排戚沐演。”

　　戴矜的声调无感情变化，仿佛事已成定局，将她与戚沐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没有意见。”一旁的苏悱浓忽然出声，喉咙里似是还有笑意。

　　温海漪哑言，忍住嘴角的抽动，她们这是逼着她画押认下这个角色？

　　这就是令戴矜夸下海口的重要女配？

　　温海漪发笑，笑声还未响起，窘迫感已抢先一步缠蔓上心头。

　　她真情实感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在残羹冷炙里扒饭吃，她是真的不太高兴，唇角难以克制地下垂，她努力将扭曲着眉摆正，尽可能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

　　接着回她们：“我也没有。”

　　她哪敢有意见，作为戴矜手下无所作为的艺人，不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切的不公与委屈她只能往肚里咽，咽不下打烂了牙齿都要强硬塞下。

　　从前只是觉得怨愤，觉得戴矜偏心得太明目张胆，今天第一次感到了心寒。

　　满心的欢喜换来一个被欺骗的结局，一点余地都不留将她打入深谷。

　　这世上的人与人的交情全是假的，终究敌不过利益。

　　温海漪指尖深陷掌心，胸口起伏地咬紧牙冠，乃至舌根都酸痛了，想哭又不能哭。

　　戴矜坐到温海漪左侧的沙发，从烟盒抽出根烟咬在齿间，并不急着点燃：“如今寒冬亲临，冰封住大半娱乐圈，要想解冻，或许比你想象中来得漫长。”

　　戴姐看似安慰的话语，听在温海漪耳内格外刺耳。

　　她眼角顿然泛红，面色无华地哂道：“戴姐，我想去趟洗手间。”

　　未等戴矜点头，温海漪已抢先一步站起，一副很着急的模样夺门而出。

　　走之前她又使劲盯了眼剧本，剧本正好翻到幼紫临死前，她对着女主涕泪横流懊悔的文字描述，温海漪难以想象，自己会对着苏悱浓哭得这么卑微。

　　哪怕是演戏，可她真切地感觉到被狠狠踩在脚底。

　　洗手间里没人，温海漪把门关上，面色发青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这就是戴姐所谓的好角色？口口声声的重要女配，到最后相同的就一个性别女，重不重要先另说，配角好歹还有点戏份，戴矜给她的分明是个台词没几句的反派炮灰。

　　都说红花配绿叶，她心甘情愿做绿叶了，为什么还要她做腐烂萎靡的枯叶。

　　温海漪在镜子前反复练习微笑，直至脸上恢复成往日的平静后，才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结束了交谈，苏悱浓倚在沙发上拨弄手机。

　　戴矜则盯着墙上空白的某一处若有所思。

　　听见声响，她忽地回头瞥向温海漪，眼里多了份探究：“海漪你认识顾颂浮吗？就那风头正盛的小顾导。”

　　温海漪从茶荷里抓茶叶的手指僵硬在那，几片茶叶从她指缝漏落，她抿唇：“见过几次。”

　　戴矜又问：“你晓得她回国了吗？”

　　温海漪往茶杯里倒热水，摇头：“不清楚。”

　　戴矜自言自语：“那她怎么……突然想跟你合作？”

　　温海漪一怔，眼睑微下垂，长密的眼睫遮住了瞳孔深处异样的情绪。

　　她能听出戴矜语气里自然流露的疑惑，不禁自嘲地上扬唇角，也是，一个眼下风头正盛的青年导演，竟然会邀约她这个不入流的女演员，想想便觉得匪夷所思。

　　温海漪抿了口茶，从包里摸出手机，试图在网上找寻些关于顾颂浮实时的动态，她在最新相关消息里随便选了条点进去。

　　入眼的便是粉丝抓拍的机场生图，顾颂浮穿着黑色卫衣戴了鸭舌帽，正拉着行李箱往前走。

　　事隔多年后，当看见那张褪去幼稚渐显成熟的脸时，温海漪还是不免心口一颤。

　　她连忙关掉手机，不让自己回忆过多。

　　温海漪轻舔泛白的唇，朝戴矜礼貌式笑笑：“戴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剧本我也先拿回去看看，后续的事听您安排。”

　　对于温海漪的见好就收，戴矜还是颇为赞许，她哼笑出声：“如今演员表定得七七八八了，不出意外的话，不久便会进剧组，到时候我通知你。”

　　温海漪淡淡回了个“嗯”，没什么留恋地转身离开。

　　随便演演吧，当是赚烂钱了，没准就有眼瞎导演看上她的蹩脚演技。

　　正要走出门的时候，戴矜像是想到什么，叫住她道：“海漪，关于你的续约合同……”

　　续约相关的事一直是温海漪的死穴，她还没有成立独立工作室的能力，只能依附公司为她争取些资源，续约对她来说从来都至关重要。

　　她彷佛一堆一点即燃的干草，掐了把手臂，才仰起头装作平淡道：“怎么了？”

　　“原件还未到我手里，等到了我先邮份复印件你看看。”戴矜笑了笑，合上笔记本。

　　温海漪没立即回答，短暂几秒后，露出个算不上欣喜的表情：“好，谢谢戴姐。”

　　她高跟鞋踩得地砖一步一个响音，走到电梯口，发现方才还完好无损的电梯，眼下门前放着“电梯故障，请走楼梯”的指示牌。

　　温海漪皱眉，将涌到唇边的怨言咽回去，在心中自我洗脑“老蹙眉可是会长皱纹的，不能因这点小事生气，为了芝麻大点的小事，而花大价钱买去皱精华不值得”。

　　她顺着指引去走楼梯，索性楼层不高。

　　楼梯道里没安装空调，窗户也紧闭着，又闷又热。

　　温海漪急着想到达底层，没控制好速度，差点崴到脚，她抓紧了护栏才没踩空。

　　到一楼时，前去吃午饭的前台小姑娘已回来，她看到温海漪，笑容甜甜打招呼：“海漪姐，难得见着你。”

　　温海漪颔首，将还没纾解完的怨气塞进心角。

　　她强打起精神，回她一个说不上什么情感的笑：“是啊，今天恰巧有点事。”

　　前台小姑娘朝她笑得娇憨可掬，喊住她：“姐姐等等，这边有你快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