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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   外面夜幕刚落,华灯初上。

      温海漪憋了一整天,终于呼吸到畅流在天地间的空气。

      雨过大地后的风微凉,带着泥土特有的清香。

      她看着自己身上木杳栀的长裙,黑色掐腰款的,心有些闷闷不乐。

      木杳栀体型是偏瘦的,她宽松合身的衣服到了温海漪身上,便成了前凸后翘,再加上温海漪矮上半个头,裙摆直接到了脚踝,遮住了她引以为傲的小腿,怎么看都觉得不伦不类。

      木杳栀去地下停车场开车,温海漪和甄漫在大门口等待。

      两旁花圃里的绿植岑蔚,喜温的百日菊花开色艳,四周葱茏的鼠尾草散发着惑人的沁香,香樟树苍翠挺拔,不时有虫鸣鸟叫声传来。

      纵使这里住着能让人觉都睡不好的故人,但这边的绿化,做得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甄漫戴着墨镜,只露出巴掌大的秀致下巴,她穿着黑色露肩连体裤,皮肤在这个人人都想追求白种人肤色的娱乐圈里,不算白,只称得上肤色均匀。

      温海漪曾看过甄漫的成名作,是部讲述一名少女学习舞蹈的故事。

      偏纪录片式的电影,在烂片层出不穷的当年是一股清流,被多家资深影评人称为洗眼睛神作。

      甄漫在里面不用替身,亲自蹈的那段水袖舞,俨然已成了教材。

      至今是一众舞蹈老师拿给学生看的典范。

      当年甄漫多火,小花旦之首名副其实。

      然而在最火的时候,她毫无征兆地跟人闪婚了,没过多久便发了隐退公告。

      温海漪表情淡沲,哪怕心里介意得要死,明面上还是将淡若烟云贯彻到底,跟资历深的人站一块容易让她产生落差感,若以早些年电视剧的设定来讲,她就是剧里小心眼、善妒且脾气怪的女二。

      网上一直说甄漫眼下那两颗痣是整容点的,虽然隔着墨镜,温海漪什么也看不见,在好奇心使然下,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甄漫鼻子生得漂亮,得天独厚的翘,曾是整形医院一干人等整容模板。

      轮美貌,甄漫是比不过温海漪的,她的五官在娱乐圈一水儿的美人中,只能说是中游偏上,但整体看着,是那种很有涵养底蕴的美,温淡如菊,丝毫不张扬。

      察觉到温海漪递来的视线,甄漫挑挑眉偏过头看她,露出一个十分感染人的笑:“温小姐。”

      “叫我海漪就好。”温海漪也跟着弯唇,却笑得有些僵硬。

      温海漪摸了摸脸,觉得自己再这样笑下去,真要被人误会是留下了整容后遗症。

      “海漪。”甄漫嘴角扬了扬,特地字正腔圆地叫了一声,耳垂上的小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你也可以喊我甄姐。”

      “甄姐。”

      甄漫点头,两个人客套地跟要商讨国家大事似的。

      过了会,甄漫先沉不住气来:“你好像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温海漪骤然一愣,从容道:“甄姐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不好形容。”甄漫宛若在很认真地思考,头微微朝下,“只是听杳栀酒后三言两语提过几句。”

      温海漪来了兴趣,顿时精神抖擞。

      直觉告诉她,木杳栀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装无辜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是吃了人心就跑的老巫婆。”甄漫红唇微张,毫不含蓄地将那时的亲耳所听一字不落复述下来,甚至还为了温海漪的自尊心着想,偷偷删减了一些。

      温海漪正浓的笑意垮在脸上,一时间白眼不知道该从何翻起。

      她笑得乖觉,越笑越想跟木杳栀用武力切磋一番,她是老巫婆的话,木杳栀便是那白雪公主的恶毒继母,一样的机关算尽残酷无情,谁比谁高贵。

      她脸上风轻云淡,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心中漂浮着一堆复杂的词组,斟酌着该如何回复才能既把人噎住,还能将自己洗得白璧无瑕。

      正当她好不容易想出点什么来时,身后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好了,罪魁祸首来了,温海漪冷笑地回头,不是心被吃了吗,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甄漫扶正肩上的包,走上前就去拉副驾驶座门。

      刚迈进一只脚,抬眼便瞧见木杳栀那刺刺的眼神,正对她眉心。

      甄漫打了一激灵,边虚虚地抽回脚尖边干笑,捂着小心口道:“我这两天胃不太好,特容易晕车,还是坐后排好了。”

      说完,甄漫识趣地坐进后排,温海漪站在一旁自然没意见,毕竟横竖这车不是她的,见甄漫坐得稳如泰山,温海漪也准备进去。

      “我晕起车来会乱吐的。”甄漫忽然将包取下,放在温海漪打算坐的位置上,朝她笑得花枝乱颤,“海漪你坐副驾吧!”

      甄漫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她现在的态度很直白也很坚决,就是不想让温海漪坐后排。

      温海漪大致猜到了是木杳栀的意思,毕竟她跟甄漫今天头一回说上话,无冤无仇的。

      她不动声色关上后车门,却也没有要坐副驾驶的意思。

      大庭广众下碍着旁人,温海漪就算是给自己颜面,也不好跟木杳栀争闹。

      甄漫摇下车窗,给温海漪下台阶道:“快上来,后面有车在鸣笛呢。”

      木杳栀也在这时候添柴加薪,把火越烧越旺:“餐馆预约了六点半的包厢,现在快六点二十了。”

      温海漪耷拉着眼睛,实在笑不起来,她很想这个时候扭头走掉,可一想起自己那条借的礼裙还没着落,咬咬牙坐进去,她不想赔那条裙子的钱。

      虽说是仿的,不过看那个做工和用料,应该也不便宜。

      一坐上车温海漪就将定如磐石发挥至极限,谁也不搭理。

      木杳栀靠近她时,她刚好回过头。

      对方完全素颜的脸庞在她眼前不断放大,明明什么底妆都没涂,她的肌肤依旧白嫩没有一丝瑕疵,细看还有十分浅的绒毛,像阳光下盛放的红山茶,明媚却不妖气。

      她的眉型修得好看,弯弯细细的,是很古韵的秋波眉,哪怕不画眉也完全够看。

      不像那些网红一卸妆,眉就秃的跟没毛猴子似的。

      天人之姿也不过如此。

      温海漪特意将头偏向窗外,不想让木杳栀将她刚整理好的心绪打乱。

      可是这世上的玻璃窗为什么会反光?

      她垂下眼皮,缩着双臂假装在玩手机。

      木杳栀笑了笑,手指探到她的腰部,熟稔地将保险带抽出来。

      有雅致的茉莉芬芳从木杳栀衣襟间飘拂来,熏得温海漪有几分胡思乱想。

      这妖精又换香水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保险带扣入声,温海漪忽地思绪万千。

      想当初两人还是在同一所驾校里学的车,木杳栀比她晚一个月报名,只不过她科二考了三次才过,让木杳栀不仅追赶上了进度还赶超了。

      木杳栀拿到驾照时,温海漪刚申请科三第二次重考,木杳栀眨着湛黑深眸告诉她,若是她这回能考过,她就奖励她一个大大的礼物。

      后来她磕碰踩着八十及格分通过,而那个礼物,是木杳栀自己。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礼物,温海漪一遥想在酒店反被折腾的是她,火苗在心口窜起。

      她颦了眉,眼睫微微颤抖。

      木杳栀抽回身子,随着动作幅度,飘逸的波浪卷有几缕从温海漪脸上拂过,柔软像是被羽毛挠痒痒。

      温海漪交叠双腿,轻嘲地望向正在起步的木杳栀,声音佻薄:“你这渣女大波浪哪烫的?跟黑牦牛似的,造型师真有眼光。”

      “喜欢吗?”木杳栀睫羽轻扇,将眨眼勾唇衔接的恰到好处。

      木杳栀讨好的姿态霎时如深窖冰块,将温海漪心火浇得透儿凉,她把脑中的杂念皆数拍成灰烬,干巴巴道:“还行。”

      “我从前直发多,鲜少烫卷发,你喜欢就好。”木杳栀顺势撩拨了下头发。

      温海漪被木杳栀的不要脸逗乐了,夹枪带棒道:“你怎么什么都这么新鲜,你猜你像什么,像只淹没在瓜田里,不知该啃哪个的猹。”

      她话中带刺,却丝毫没影响木杳栀的兴致,反倒情绪高涨地踩上油门。

      车轮一路飞驰,直奔甄漫所订的餐厅,温海漪被颠了好几下,大拇指放键盘上,连个完整的字都打不出来。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大概是来自木杳栀绵里藏针的报复。

      温海漪拂去被吹到嘴巴里的头发丝,心想这女人可真够小心眼的。

      夜还没黑透,商业街已然灯火通明。

      温海漪一眼看到前方几十米高建筑的外墙,上面投影着木杳栀的巨幅海报。

      无数灿艳的霓光照射上面,她似高傲的神女,向着镜头淡淡微笑,抬起的手上,展示着枚精巧耀眼的宝石腕表。

      旁边是她的签名和广告语。

      “星星藏于黑夜,而我想藏进你心。”甄漫忽然念道,不知哪根筋搭错。

      温海漪瞟她一眼,见甄漫正朝她眨眼,仿佛是故意念给她听的,她眼波闪烁避开甄漫视线,催促道:“我饿了,我们先上去。”

      “杳栀停车很快的。”甄漫望了望通往地下车库的口,没几秒声音里添了份欣喜,“这不是来了。”

      温海漪闻言侧身,把原本盯着投影的目光,以缓慢的速度移到逐渐走来的正主。

      风扬起木杳栀长发,几缕发丝在两鬓肆意飞舞,将她五官轮廓糅合得一片温和,纤细轻盈的身段,淡艳含情的五官,几乎能用无可挑剔来形容。

      温海漪怔怔注视,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中的人不断叠合,然后砰一声炸裂成烟火。

      她忽然觉得,走来的不是木杳栀,而是她抛弃已久的过去。

      并且随着与木杳栀见面次数的增加,这个过去在脑海愈来愈清晰。

      甄漫选的餐馆位于百货大楼的最顶层。

      尽管开在百货大楼,但位置较偏僻宁静,店门之内不会安装一个摄像头,且都是独立包间,没有散座,大大保护了顾客的隐私,价格要比一般饭店偏贵不少。

      不过基于其优良的环境及服务,不少明星网红都是常客。

      温海漪曾来过这里,是她某部剧的庆功宴。

      那部剧后来意料之中地扑了,就连男女主都没半点水花,更别提她一个戏份比例不重的女四号。

      这里的一道招牌菜松鼠鳜鱼,让温海漪念叨了很久,一直没机会过来吃第二次。

      三人都戴了口罩,前台的服务员见到她们,前来问需要什么帮助。

      为首的木杳栀报了个验证码,服务员领着她们前往包厢。

      菜是木杳栀一早点好的。

      温海漪不知木杳栀点了什么,一落座便开始查看服务员拿过来的账单。

      这边保密工作做得真好,账单上除了菜名,菜价跟预约人的姓名电话皆做了加密。

      温海漪从上往下看过去,那道松鼠鳜鱼毅然在内,还特地备注了多加点番茄酱。

      温海漪吃这菜最爱这酸甜的番茄味。

      这人还挺会投其所好啊,一想又不对,她从没说过自己想吃松鼠鳜鱼。

      她想了好几分钟,才想起自己曾大半夜在微博发自己饿了,想吃放超多番茄酱的松鼠鳜鱼,温海漪表情抽搐,睨向正点饮料的木杳栀。

      这人不会无聊的时候,就爱在她微博抠字眼吧!

      转头再想,觉得自己肯定是自作多情。

      松鼠鳜鱼本就是这边的招牌菜之一,去饭店吃饭点个招牌菜太正常了。

      木杳栀选了橙汁,甄漫娇生惯养惯了,非要鲜榨的椰子汁。

      两人点完后,木杳栀转过头看温海漪:“漪漪,你想喝什么?”

      肚子早饿得轱辘响,温海漪将头凑上去,目光一路扫下来,不情不愿道:“酸奶好了。”

      几个冷菜先上齐,温海漪跟木杳栀点的饮料都是罐装的,只有甄漫的是用晶莹的玻璃杯装的。

      甄漫抿了一小口,看见杯口残留的口红,觉得不太美观,又捏着嗓子发嗲道:“杳栀栀,你帮人家拿根吸管好不好啦?”

      木杳栀不以为动,看她一眼:“一会服务员上菜,你让她们给你拿。”

      甄漫不依,噘着嘴表示抗议,还拿胳膊肘推了推温海漪:“酸奶也是用吸管更好喝,是吧海漪。”

      温海漪刚想说只要是食物,她不挑器具,拿脚也能吃给你看,就看到木杳栀站了起来,一脸的春风和煦,还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温和道:“真拿你们没办法,好了我去拿吧!”

      细听还夹杂了些宠溺。

      温海漪克制住想拿果汁泼木杳栀的冲动,这两人演戏怎么还演到她身上了?

      木杳栀一离开,包厢陷入了死寂,只剩下吃东西时发出的微弱咀嚼声。

      正摇晃果汁杯的甄漫放下筷子,取调羹舀了勺玉米虾仁进碗里,并没急着吃,反倒古里古怪道:“没想到杳栀……对你还挺能坚持的。”

      温海漪怔了怔,抬起头对上甄漫探究的视线,她并不躲避,很想笑:“甄姐你真奇怪,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甄漫弯起薄唇,支着下巴像是在讲述过往:“从前也有个傻瓜对我这样坚持。”

      温海漪在脑中翻查着过往的娱乐新闻,甄漫是忽然宣布结婚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留给粉丝们,并且她也不记得甄漫跟别的男星传过绯闻,所以这个傻瓜究竟是谁呢?

      温海漪不明所以,夹了一大块鳜鱼:“不一样的,你……”

      嘴里刚发出几个字,被另一道轻柔的女声盖了过去:“什么不一样?”

      转头一看是木杳栀,手里拿着两根吸管。

      她坐回座位,眼睛从温海漪移到甄漫,又回到温海漪身上:“在讨论什么呢?”

      温海漪连忙将后面的话咽下去,喝着酸奶瞥她一眼。

      这人属兔子吗?走路这么快,还没声,到底什么时候开门进来的?

      甄漫处变不惊,接过木杳栀递来的吸管,喝了口椰子汁才慢悠悠道:“就这盘菜,我说是菠菜,她说是荠菜,还跟我辩解这两蔬菜是不一样的。”

      温海漪在心里熟练地翻了个白眼,没戳穿甄漫。

      木杳栀看向甄漫所指的菜,夹了一筷尝了尝,严谨道:“是菠菜啊。”

      “是菠菜就菠菜呗,我菜盲,不行吗?”温海漪火药味十足地呛了她一句。

      “嗯嗯,你说得对。”

      “……”
      万酥又一拳打在棉花上,彻底没气了。

      木杳栀一副倒红酒的姿势往玻璃杯里倒果汁,望向小鸡啄米吃虾仁的甄漫,面上带笑地扬唇:“这顿饭就当是给你接风洗尘。”

      “既然给我接风洗尘,那今天必得你请客。”甄漫忍俊不禁,投来的视线跟语气一样轻佻。

      “自然。”木杳栀笑得眼尾上挑,像极了储存满过冬粮食后自鸣得意的狐狸。

      甄漫是单眼皮,不笑时是单薄细长的桃花眼,一笑弯成月牙状,既有阳光般的灿烂又融和了高级感的妩媚,给人的第一眼印象,便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事实上这很可能全是假象,但她就能让你信以为真。

      甄漫今年三十岁,她便将三十岁女人的魅力无限地发挥出来。

      温海漪咬下唇,有些钦佩甄漫从容的心态。

      不像她总是在追逐缥缈的少女感,总不愿承认自己的年纪早该跟玛丽苏告别了 。

      谁不想永葆青春,谁不想珠围翠绕永远光彩耀人,然而都只是想想罢了。

      温海漪无数次觉得,自己就像坏掉腐烂的苹果汁,捕蝇草口边的果蝇子,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有颗丑陋肮脏的心,事事想要争先,又事事争不过。

      “为祝贺我恢复单身。”甄漫眼里闪过一星半点的荧火。

      她站起身,像只优雅的小白天鹅,“你们不敬我一杯?”

      温海漪眼珠轱辘地转,早几年就听闻,无数人的白月光甄影后遭遇婚姻危机,小三登门入室,现在这是终于离了吗?她藏在桌布下的左手比划着一个个数字。

      在计算这条劲爆新闻卖给媒体,能值多少钱?最起码得让她在市中心买个厕所吧。

      当然也只是说说,哪怕钱层叠堆到她面前,这种事情她也不敢瞎透露。

      “要敬的。”木杳栀以果汁代酒,敬了甄漫一杯,然后转头朝温海漪道:“漪漪,你今天累了,也要多吃点。”

      “咳咳。”温海漪被米饭噎到。

      本来确实有点饿意,偏木杳栀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那档子事她好不容易抛脑后一点,姓木的轻飘一句话直接全刨了出来。

      温海漪耳廓红得滴血,低下头将羞愧掩进阴影里,只管一声不响吃闷菜。

      期间温海漪小腹再次传来酸痛感。

      她的身体一向很敏感,心有些慌慌,自己不会真的月事来了吧。

      要是被木杳栀发觉她弄脏了她的裙子,这可真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服务员将最后一道中式糕点海棠酥端上桌,一盘也就四块,木杳栀连着给温海漪夹了三块,甄漫眼看着最后一块也要被夹走,连忙眼疾手快收入囊中。

      海棠酥紧凑占据自己的骨盘,温海漪一时不知如何下口。

      不吃吧,这顿饭又不是她付钱,横竖都得赚点木杳栀油水才行。

      正纠结着,就瞧见木杳栀正很认真地注目她。

      温海漪一时脑子短路,眨眨眼,有点像逗宠物似的说:“要吃一口吗?”

      木杳栀很明显的愣了下,心口一揪,挪了挪凳子将头凑过来,唇刚要咬上海棠酥,就差毫米距离时,她又宛如被电流触击般缩了回去,眉宇间堆满了惘然若失:“你吃吧,我不爱甜食。”

      温海漪眼神淡淡扫过她,低头轻咬一口。

      海棠酥外松内甜,甜到掉牙,她吃了一块便觉得腻口。

      吃完后木杳栀去结账,温海漪跟着甄漫下楼,甄漫不知从哪抓到把爆米花边走边吃,还塞了一颗到她嘴里。

      底楼右手边就是洗手间,甄漫问她席上喝这么多果汁,要不要上卫生间?

      温海漪摇头,拘束拒绝道:“不了,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是什么鬼?甄漫眼眸微眯。

      她好奇心重,多年经验积累使她比常人更心思敏锐,又自小按照淑女标准被培养长大,察言观色的功夫极其厉害,一眼看出温海漪是有难以启齿的事。

      甄漫是个聪明人,她不会去多嘴多舌讨别人嫌。

      是人,总会有秘密。

      回来路上是甄漫开的车,她开车没木杳栀稳,忽慢忽快的。

      期间温海漪一直在思考,自己今晚究竟睡哪?

      事到如今家必然是没法回了,难不成再在木杳栀家待一晚吗?老实说她心里不太乐意,她看了看路牌,决定在下下个路口下车,就算是睡大马路也比跟木杳栀同处一室自在。

      更何况高速发展的城市里,遍地的酒店宾馆,不愁没地方住。

      车开到一半突然减速,一气呵成停到路边,温海漪被颠簸了下,疑惑地抬头。

      “你们慢坐,我去便利店买几听啤酒。”甄漫回头抛了个媚眼。

      后座的两人纷纷争相躲过,温海漪更是一脸生无可恋。

      甄漫强颜欢笑,觉得这俩小妻妻过于冷漠,她侧身打开车门,下车前她还是耐不住道:“你们别憋着,聊聊啊!”

      颇有几分像相亲过程中,因自家闺女太过腼腆而心急如焚的老母亲。

      “我是该叫你甄漫还是真慢呢?”木杳栀忽然开口,眼神夹杂着几分慑人的气焰。

      甄漫笑声收敛,将口罩往上提了提,抓紧脚步灰溜溜地下了车,穿马路时她回头看了车牌一眼,总感觉自己像是被赶下车的。

      车内昏暗而静默,车窗装了遮阳玻璃。

      即便外面灯火辉煌,,透入车里的也只剩微不足道的几缕光亮。

      温海漪有轻微的夜盲症,她只能看到木杳栀纤弱的身形,而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几番无果后,温海漪装作在发呆,将头面朝车窗。

      木杳栀眼光灼然地望向她,宛然笑道:“你上辈子是不是只小刺豚,总是气鼓鼓的。”

      木杳栀的嗓子今天不知怎么了,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透着点沙哑,分明席上也就喝了几口酒,还是不醉人的柠檬汽酒,温海漪懒得去分辨她语调里的情绪,权当她是晚上不盖被子,自个把自个折腾感冒了。

      温海漪眺她一眼,固然她看不清,可气势上不能输,横眉道:“那你上辈子是不是土拨鼠,总喜欢刨根究底的。”

      “你的眼睫怎么又长了些,今天明明没涂睫毛膏啊。”木杳栀观察得仔细,笑了又笑。

      察觉到有鼻息徐徐扑在脸颊,温热的带着香甜,温海漪反射性地往旁边挪动,手摸到了车把手上,使劲拽了拽,发现甄漫这厮下车时压根没把车锁解开。

      她进退两难,总不能让她从座位间隙中,钻到驾驶座去吧!

      木杳栀气息离她越发的接近,如浪潮如海雾,气焰嚣张地将她包围笼罩。

      无法挣脱,稍有松懈之际,已把她缠绕得难舍难分。

      双唇被温热的唇瓣覆盖挤压,木杳栀用微乎其微的力气咬磨着。

      从唇角舔舐到唇珠,轻柔得像是在舔舐小羊羔。

      温海漪被吻得七晕八素,强撑着理智偏过头去:“你别这样。”

      “海棠酥原来是这样的甜味。”木杳栀嘴角一弯,恋恋不舍温海漪的唇。

      她接下来的举止愈发的肆意妄为,舌尖缠绵,将炽热带至温海漪口腔每一处,她的每一下都是深吻,温海漪被吻得喘不上气,好不容易呼吸上一口,紧接着又被柔软与濡湿席卷。

      温海漪想要挣躲,却被更得寸进尺的索取,呼吸交融意惹情牵,混着些微湿意。

      “你抽烟……”温海漪“了”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木杳栀抢先一步吞下。

      木杳栀的唇,逐渐滑到她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仿佛在对待绝世珍宝,用极其谨慎柔情的姿态亲吻着,她的手指顺势插/入温海漪浓密的墨发间。

      如同当年大学里交好时一样,慢慢地往下梳。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她的吻最后留在温海漪锁骨上,缱绻却分毫不拖泥带水,她不由得微微笑起来,语气里带着丝丝祈求的意味:“那我以后不抽了,好不好?”

      温海漪心有杂念,哪怕木杳栀将姿态放低,还是难以打动她尘封许久的心。

      木杳栀呼出的气带着能灼痛人的热烫,温海漪不可避免地躲了下,指尖将空调出风口的导风条拨向自己,冷风拂面让她渐趋冷静。

      她很明白木杳栀想要什么,这些她没一样能给得起。

      每个人皆有底线,她不是随便的人。

      温海漪口中还遗留着木杳栀的滋味,她怀疑木杳栀是事先嚼了玫瑰香的糖。

      不然遵从生理依据来说,唾液不应当是甜的,她眼睫微颤,不禁有氤氲而上的水雾漫溢眼眶,木杳栀从前就喜欢搞这些看似浪漫,却又无用功的事。

      木杳栀柔若无骨的手百般温情,按住温海漪后腰,当指腹骤不及防触到裙摆上微湿的一块,连她这个始作俑者也是一怔。

      夹紧的裙摆被打乱,木杳栀闻到了指尖淡淡的甜腥味。

      纵使木杳栀腼颜事敌已久,也未曾料到今日这一遭,不禁面热发汗:“你来……”

      温海漪羞愧难当,猛地推开木杳栀,情绪激动喊:“关你什么事,你有完没完,还不是你这个罪魁祸首造的果。”

      都怪你害我内分泌失调,所以姨妈才会提前。

      仓促中,不知是谁按亮了头顶的小灯,车舱内刹那明亮起来。

      木杳栀被光刺得偏过脑袋,温海漪也在这一刻,窥清了她眼中的幽芒。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和颜悦色,仿佛是做错事的大人试图想要道歉,又拉不下脸面。

      温海漪舌尖抵在上唇处,眼中有泪:“我想回自己家。”

      木杳栀张了张唇,声音却停滞在喉咙里,她将头埋进温海漪温暖的颈部,轻柔道:“你这个时候回去太引人注目了。”

      温海漪心口突突发麻,没好气地说:“你知道孟潇琦在我住宅区被抓了?”

      许久,木杳栀的话才轻轻飘过来:“知道,她是自食恶果。”

      温海漪一时没了声音。

      木杳栀心有动摇,试探问:“漪漪,你是觉得我太过冷血了吗?”

      “没有,我跟你的观点一样,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温海漪阖上眼,“自作孽的人,不配有好的生活。”

      木杳栀垂眸,烟波浩渺的眼里,看不出情感变化:“娱乐圈像深海,海面航行着无数的捕鱼船,不是每条鱼皆能顺利破网逃生的,离海面越近,离太阳光越近,就越危险。”

      木杳栀一连用了好几个越,让温海漪有种“她是在警示她”的感觉。

      难不成网上那些爆料是真的,娱乐圈真要变天了?

      温海漪冷淡开口:“海里可不止有鱼,还有珊瑚、贝类、海龟海蛇等及各种微生物。”

      “你记性真好。”木杳栀秀眸惺忪。

      “这是常识。”温海漪敷衍地撇撇嘴,觉得木杳栀分明是在挖苦她。

      她大学四年是班上出了名的废渣,那张抄错答案顺序,最后得了个位分数的试卷,她至今记忆犹新,还被班上同学嘲笑了好久。

      木杳栀声线清冷微凉:“你像花,花店不开了,你依旧要开,如今正逢影视寒冬,就连那些准一线,都处在无戏可拍的状态中,凡是好的资源,能让她们撕破头争抢,截胡是司空见惯的事,但此时,是最难也是最好出头的时候。”

      温海漪挑了眉,笑得有几分嘲弄:“回回听你们讲截胡的事,那你倒说说,谁截胡了谁?”

      “你同公司的季潼,她清宫新剧,被比她低一咖位胡筱妍截胡了。”

      “谁知道是不是导演作祟,同时给她们俩递了剧本,再择优选择,总不能胡筱妍姓胡就自己截自己吧!”温海漪煞有介事地睨她一眼,一副兴致索然不想听下去的样。

      就差没将你好烦人写在脸上。

      任凭木杳栀舌灿莲花,仍然无法改变温海漪冷淡的态度。

      说了这么久,恐怕她是一个字没听进耳朵。

      木杳栀似乎早有预料,顿了顿道:“漪漪你知道吗?”

      温海漪眼皮一掀:“不想知道。”

      木杳栀嘴角噙起别有深意的弧度:“孟潇琦向检方供出一份艺人名单,里面牵扯到好几位当红明星,现在人人自危。”

      温海漪不知所云,她明白木杳栀是话中有话,但她怎么也搞不明白,这弦外之音究竟藏了什么意思,她眸光深黑,眼内显然有困惑之色。

      “你们到底也没亏损多少。”碍于面子,她心里憋死了都没问,只是讷讷回:“网上不一直诟病她演技拙劣吗?这回你们终于可以重新挑个好的了。”

      “其实这个角色。”木杳栀松开温海漪,狭窄的车内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我有意向选你。”

      温海漪震惊,心脏猛地加速了一拍,过了半晌脑子才从空白中回神。

      木杳栀这话直戳她的心意,可说得太直白后,便让她反射性地怀疑,对方是另有所图。

      圈里有个资深大佬曾做过一期《娱乐圈情商高的女星盘点》,木杳栀榜上有名。

      她总是将他人的欲望说得超凡脱俗,化被动为主动,没有主见的人,轻而易举就被她左右。

      这是木杳栀的高明之处,也是温海漪最鄙夷她的地方。

      温海漪微不可察地缩了下脖子,眼神飘忽,木然道:“你在说笑?”

      木杳栀将她的忌惮尽收眼底:“这个角色果断聪慧,是个能讨观众欢心的好人设。”

      温海漪冷着脸,一言不发。

      木杳栀唇边绽放清浅笑意,尝试击垮她内心城壁厚的防备:“看过原著的全知道,原著设定为双女主,剧版是因为男主感情线不在她,才被编剧斟酌后降为女二,然而戏份贴合原著,丝毫未减,适合你。”

      “适不适合是导演的决定。”温海漪板着张面孔。

      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不知名的欲望。

      她是真的心动了。

      在娱乐圈打拼这么些年,她为的就是争这口气,能红得发紫成为人上人,她不像某些虚伪的小鲜肉小花,做着博眼球的事,嘴上却说着不在意人气,只是热爱这个职业。

      口丕,这种话也就骗骗未成年小女生了。

      木杳栀眼中有光,是漫天星辰亦不及的明亮,仿佛能把灵魂吸附进去:“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有酸涩涩的情感从心中酝酿而出,温海漪语气里,忽地添了丝压抑的哭腔,差点没当初坠下眼泪,从前她一直渴求能有个伯乐识她,一心认为那些批驳她的导演有眼无珠。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后期她渐渐明白到,并非导演有眼无珠,而是她确实技不如人。

      可真当机会如馅饼砸在她面前,她却开始犹豫再三,怀疑这个机会只是一个诱饵。

      温海漪上下唇碰撞又张开,来来回回几下,才拼出句完整的话:“放我下车,我想安静安静。”

      “漪漪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逼迫别人点头。”木杳栀眸色深沉如夜,声音从起初的强势不容置疑变得优柔寡断。

      她稍稍放柔了态度,从手提包里取出备用遥控锁,想了想后还是按了下去。

      车锁解开,温海漪迫不及待地钻出车门,用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抚平裙摆,咬唇想:幸好今日选的裙子是黑色的,不至于让她太过尴尬,她干巴巴道:“衣服我到时会洗干净,然后邮寄给你。”

      木杳栀按住她想要关门的手,轻描淡写又分外强硬道:“不必邮寄,过几日我会将你那条礼裙送还给你,到时你再还我。”

      说完她又补上一句:“我亲自来。”

      温海漪呼吸一窒,她局促地皱眉,甩开木杳栀扭头就走。

      凝望温海漪脚步急促的背影,木杳栀忽地展露几分不知名的笑意。

      “说到底,还是没吃够苦头。”
      她抬头,对着黑夜繁星兀自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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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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