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合集》梵说

99、爱是刻骨相思（二）

　　（贰）复仇

　　“爸，妈有慢性胃病，你怎么不去关心，这个女人，不过脸蛋挨了一刀，就迫不及待来看护？”季朵朵大声埋怨。
　　“朵朵…就知道你来了这里，快跟妈妈回家。”中年女人温雅的声音。
　　“妈，你怎么来了。”朵朵转头就指着病房门，声嘶力竭，“妈，你快来看，那个女人，她就在里面。”
　　“妈做了你最爱吃的酱烧茄子，跟妈妈回去。”女人语气依旧平和，并没有好奇去看病房里的女人。
　　“妈，你怎么能这么懦弱，爸变心了，你知不知道？”季朵朵不依不饶。
　　季风看到这个场面，内心也是一阵波澜，他自私的爱切实伤害了他的家庭。
　　他走近朵朵，“是爸爸不对，你先和妈妈回去，爸处理好了就回家，一定回家。”
　　“真的？”朵朵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爸爸不会骗朵朵的。”
　　“你路上开车也小心点。”他和自己的妻子说了话，许多年了，老夫老妻，亲情的关爱说出来，还是有些不自在。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林珺不知怎么面对季风，歪头闭上眼装睡。
　　季风看她睡得熟，不忍叫醒她，粗燥的手掌轻轻抚上她左脸被包扎的伤口。
　　“嘶…”她眉头轻轻皱起，终是忍不住睁开眼。
　　林珺努力坐起来，他贴心地给她背后垫了靠枕。
　　“没事的，伤口不长，就那么不到一厘米。”季风给她比划着，安慰她。“这些天，我工作忙，没有去看你。”

　　林珺不知怎的，眼忽得热辣，泪水滴落不止，“我没有，我和罗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她在和季风辩解，辩解她的清白。可为什么要和他辩解呢，本来她也不是喜欢他，只是迫于他的权力才做了他的情妇。

　　季风的手伸入西服里衬，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她手心，帮她攥紧。
　　“里面有足够的钱，你去香港，买套喜欢的房子，散散心。”
　　林珺缓缓抬起头，“我…”
　　“别说话。”季风把她的头捧在自己胸口，“这段时间我得陪陪家里，你好好的。”
　　“不怕我去了香港，不回来吗？”她仰头对上他充满血丝，中年男人疲倦无奈的眼，有那么一分懂了他的苦楚和身不由已。
　　“不怕，你心里有我，就会回来。若没有，那么，我祝你幸福。”
　　这是林珺头一次听到暖人心堂的话从季风嘴里说出，从前他对她，非打即骂，要么就是强迫，她以为，她在他心里，不过是玩玩的女人。
　　“谢谢。”林珺听得见他胸膛强有力的跳动，咚…咚…咚…一直下去，永不停息。

　　夜，很黑。
　　余年穿着黑色兜帽衫，戴着黑色口罩，像个鬼影从城中村的拆迁区出来，钻入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
　　车子开得既平稳又快，罗刹手握着方向盘。
　　余年想问他去哪里，颤抖的嘴唇想了很久，沉默下去，那天，既然停手，没有真的把那个女人毁容，就该信任他。

　　车子开过喧闹的都市，直奔郊区，停在一处废弃的钢铁厂，高耸的烟囱直冲天际，再也冒不出污染环境的浓浓黑烟。

　　罗刹下了车，戴上鸭舌帽和黑色口罩。
　　余年跟在罗刹后面，一阵风吹来，他能看到罗刹腰侧别的手.枪。
　　废弃的工厂亮着灯火，里面传来嘈杂混乱的人声，越近听得越真晰。
　　“压大…压双…豹子…”
　　里面的人在玩最简单的骰子赌博。

　　众人玩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走过两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
　　余年慢吞吞走过一圈，指着个大肚溜圆秃头的肥腻男人，低声告诉罗刹，“就是他。”
　　“确定吗？”
　　“确定。”余年眼睛紧盯着他，不可能认错，样子刻在他的脑子里千百遍。就是这个胖子带了一群地痞混混把他父母打死的。

　　罗刹没有废话，掏出手.枪正对这个胖子的后脑勺。
　　砰！！！
　　只一枪，黄白色的脑浆混着血水，崩裂一地。

　　余年看傻了，他才十八岁，刚刚成年，一条鲜活的生命眨眼间就消失了。哪怕，那个人是他所恨的人，恨到挫骨扬灰。
　　他整个人定在那里，手足无措。
　　不只他，房间里所有其他的人，也惊呆了。

　　罗刹扯了他的胳膊就往外飞奔，车尾白色的气焰甩到黑暗里几百米外。
　　余年不安地搓手，断断续续讲，“谢谢你，帮我报了仇。”紧接着担心起他的安危，“就这样杀了他，你不怕，不怕坐牢吗？”
　　罗刹轻蔑笑起，“他害了你父母，他去坐牢了吗？”

　　车子没有朝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而是绕着外环的郊区，去了机场。
　　“我要出去避避，你最好也去。”罗刹摘下口罩，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只手从车座旁的收纳盒拿了一支烟叼在嘴上，从西服口袋摸出打火机。
　　“我？”余年不知该怎么办，父母的仇恨报了，但内心从来没有这么空虚过。
　　“继续读书吗？”
　　他模棱两可地说是。
　　“随便你。”罗刹没有强逼他怎么样，痛快地替他报了家仇。
　　“你放心，林珺的脸伤口很小。”

　　车子不多时开到了机场门口，罗刹最后问他，“真的不一起去吗？有非留下不可的理由？”
　　余年犹豫了刹那，他想到了季朵朵，想了千万条陪她一起读大学的理由，都是苍白无力的借口，他配不上她。
　　“我跟你走。”坚定地改了口。

　　飞机掠过蓝天，掠过深圳河，香港港口的游轮零星浮散在水面，幢幢五六十层高的住宅楼耸立云间，到了寸土寸金的香港岛。
　　林珺戴着墨镜，去银行查过，季风给她的那张银行卡里有六千万现金。
　　她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宁城的公安局长，月薪不过两三万，他哪里能攒到这么多。

　　她知道香港的房子贵，但没有想过有这么贵，比宁城还要贵几倍，十倍。香港岛距离中环不过两三站地铁的距离，湾仔和铜锣湾的南面，是跑马地，有香港最贵的地价。旅游指南说，没有去过赛马会，就不算到过香港。

　　香港潮热的天气，即便穿矮跟的皮鞋，也会把后脚跟磨出水泡。
　　跑马地娱乐场的西面，是坟场，竖着灰白色的石碑，安葬着许多名流人士。
　　活人，想住在跑马地，死人，也要住在这里。
　　有钱真好。她在最为赚钱的互联网公司上班，年薪也不过区区十万。几百万的房价已经把普通人家六个钱包都掏空了。几千万的房子，想都不敢想的。
　　就是因为这身份的差距，顾家才不会接纳她。

　　顾行赫，她坐在石阶台上休息，止不住地思念他。
　　游客一个个从她身边走过，她不经意掠过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罗刹…怎么又是他，即便他穿着休闲，运动风格，戴了墨镜，她还是一下子把他认出来。
　　他朝她走来，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