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合集》梵说

97、宫谋大清［缘］（六）

　　（陆）静观

　　“小主，内务府赵公公来了。”苏木进来通报。
　　“叫他进来吧。”
　　“给和嫔娘娘请安。”赵昌半跪行礼，后面跟着两个奉礼的小太监。
　　“快起来，不必多礼。”
　　“新年新贡，极品玻璃种翡翠玉镯，皇上惦记着娘娘。”赵昌双手奉上个檀木锦盒。
　　元禾意外接过，打开锦盒，雪白的丝绸上躺着一对通透的莹绿玉镯，她拿起一只举高了看。
　　“娘娘您看，这翡翠产自西南外域缅甸，色浓色正，无杂质，透明光泽，如冰晶般，故名冰种翡翠。”
　　“果然。”元禾第一次见如此成色的极品翡翠玉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娘娘，另外这个锦盒里是上次苏木姑娘送来的白珍珠，奴才擅自做主，加了黄金珐琅掐丝，做了两副耳饰。”
　　“甚好，真是有劳公公了。”元禾来到寂寞深宫，朋友无几，这内务府的赵公公倒是真心为她办事。
　　“娘娘，老奴还有事，先告退了。”
　　元禾给苏木使了个颜色，苏木送了公公出去，将一包银两塞入了赵昌手心。

　　“小主，他收了。”苏木趴在元禾耳边嘀咕。
　　元禾笑笑，“以后这内务府我们也算是有了人。”
　　“算他慧眼识珠。”
　　“对了，把其中一副耳饰送去给太子妃，毓庆宫送来的珍珠，我们总归是要还礼。”元禾摆弄起来，“一份心意，也算作礼尚往来。”
　　“小主说得是。”

　　夜已深，羊油红腊点起，苏木铺好床褥，“小主，天晚了歇吧，今儿皇上应是不来了。”
　　“哦。”元禾坐在一旁绣荷包，“对了，从母家带来一尊玉佛，可还在？”
　　“在的，小主，怎么了？”
　　“思来想去，这玉佛送去宁寿宫的太后最为合适，放在我这儿倒是浪费了。”
　　“小主说的是，眼看新年，不知小主要送皇上什么？”
　　苏木凑近了看，“荷包还没绣成？”
　　元禾摇头，“没，我想着，荷包无非绣个鸳鸯牡丹，并蒂莲，总是没有个新意。这荷包礼太轻，皇上不会嫌弃吧。”

　　“不会，朕怎么会嫌弃。”康熙穿着青底金线便服，直直走了进来。
　　苏木侧立一边，元禾也起身迎接，娇嗔道，“外头的宫女也不禀告。”
　　“是朕叫她们不要说的。”康熙见她手中还拿着绣线，揉捏起来，“礼轻情意重，你亲手做的，礼再小，朕也是喜欢的。”
　　“皇上。”元禾低下头，脸颊顿时升起红晕。
　　“奴婢去外面候着。”苏木放下门帘，退了出去。
　　“打算绣个什么？”康熙坐下，拉她坐在自己腿上。
　　“皇上书法甚好，臣妾琢磨着，想照着皇上的笔迹绣个福字，送给皇上，希望皇上福寿安康。”她的声音很小，怕是出了丑。

　　康熙思索了片刻，拉着她站起来，“有笔吗？”
　　“有的。”元和去书桌铺好红宣。
　　他拿起毛笔，蘸了墨，握住元和的手，写下一个福字。
　　“就照这个绣，怎么样？”康熙回身看她，一副小女人幸福的样子。
　　他揉捏起她的手，盯见腕上戴了翡翠。
　　“今儿内务府送来的，谢皇上怜爱。”
　　“喜欢吗？”他头倾在她耳边亲昵。
　　“喜欢。”
　　康熙拥她入怀，“元禾，额娘不在了，你还有朕。”
　　“嗯。”
　　元禾被皇上的爱感动了，母亲说得没错，认了命，便会幸福。
　　这一年，和嫔年十八，康熙年四十八。

　　永和宫是德妃的寝宫，与其同住的，还有康熙另一庶妃万刘哈氏，静云，生有皇十二子胤祹。
　　“娘娘，皇上连续五日歇在了和嫔那儿。”静云同德妃下着围棋，手谈闲聊。
　　“和嫔年轻漂亮，皇上喜欢是应该的。”德妃神情无异。
　　“听说皇上把上贡的冰种玉镯赏给了她。”
　　“送吧，本宫向来不喜这些俗物。”
　　“还听说佟贵妃在吃养身助孕的药。”
　　“你倒是听说不少。”德妃不慌不忙落下白子。
　　“娘娘，您果真不担心？佟贵妃生下孩子那可是祸害。”静云心急。
　　“你呀，就是太毛躁，从前她的姐姐，故去的孝懿皇后生不下儿子，她也不会有福气生下阿哥。”德妃又是闲落一子，不知不觉吃下一片黑子。“现在不比从前，荣，惠，宜各有阿哥，母家各有势力，她们比我们急。”
　　静云见自己黑子落势，“娘娘棋艺精湛，静云拜服。可娘娘，臣妾还是很担忧十四阿哥的前途。”
　　“静云，你我同是正黄旗包衣佐领出身，当年一同入宫做宫女，一同侍候皇上，二十年的好姐妹，知道你为本宫的一片心，但若想长立于后宫，还是要低调行事。”
　　静云点点头，似是明白了许多。

　　除夕前一天，晚晚又去太医院为佟贵妃取药。
　　路过毓庆宫后殿继德堂的院墙，听得里面传来竹条鞭笞的啪啪声，夹杂着女人的凄惨呻叫。
　　她附耳贴墙，零星偷听到只言片语。
　　“雪青，那天我着急入厕，把一盒东珠放在了窗台，是不是你偷偷换成了珍珠？”
　　“不是我，真的不是。”
　　白芷命令执着竹鞭的宫女，“死鸭子嘴硬，给我打，继续打。”
　　“白芷姐姐，别打了，我说。”
　　白芷做了暂停的手势，“说，东珠被你私藏在哪里？”
　　“白芷姐姐，那日，我只是好奇，擅自打开了盒子，看到了色泽饱满的白色珠子，并不知是珍珠还是东珠。”
　　“果真是你，你看到了价值连城的东珠，就用便宜的珍珠调换了，是不是？”
　　雪青不住地摇着头，眼里噙满了泪水。“不是我，我没有调换。”
　　“给我打，继续打，再不承认，送去慎刑司！”
　　雪青听到慎刑司三个字，吓得脸惨白，她听说过，那是个站着进去，横着出来的鬼门关。

　　晚晚听得瘆人，像是毓庆宫的某个宫女偷了什么东西，在受罚。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在路上遇到毓庆宫的白芷，白芷往永寿宫送了一盒东西。
　　太子，在有意拉拢永寿宫？拉拢谁？和嫔还是王嫔？
　　晚晚拍头，“我怎么这么笨。”太子妃，瓜尔佳氏，和嫔，亦是瓜尔佳氏。

　　四贝勒府书房，胤禛放下书，从荷包取出破碎成两半的青玉，拼合到一起，掌心覆上梅花雕，冰凉沁心。
　　他的视线忽转向荷包上，单株的芙蓉莲绽放着，孤寂而独立。
　　是她绣的吗？他查问了人，她是和嫔，皇阿妈新封的和嫔。
　　可她为什么不绣并蒂莲呢？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