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合集》梵说

101、爱是刻骨相思（四）

　　（肆）方圆

　　醒来，她又出现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晕倒，这么不容易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已经两次了。
　　“血糖低，脱水中暑。”护士解释给她听。
　　“怎么又是你！”林珺一点都不想见到罗刹，不，现在是牧云朝。
　　“在香港呆得无聊，找你解解闷。”
　　养和医院是香港排名第一的私家医院，明星富豪就医常来的地方，VIP套间一天费用就要两万港币。
　　林珺侧过头，没有搭理他。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呆在香港，她想回家，回宁城，回去朝九晚五做普通的工作。
　　张嫂…李叔…他们好不好呢。
　　林珺眼角微微湿润，偷偷蹭在枕头上。她想的家，是有季风的那个家。

　　牧云朝坐在病床，翘起二郎腿，有节奏地抖起来。
　　“林小姐，你真是傻，顾行赫是公子哥，攀附他的女人有的是，哪里有什么专情？我拿他的命吓唬你一下，你就真当真。”
　　他笑得很不屑，复杂的表情带着同情。

　　林珺依旧是背着他，不想开口。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回到家，回到她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你看，我杀了人，又能怎样？有谁抓我了吗？”牧云朝冷笑，“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每个人的命就是不同。”
　　“对，你说得对。”林珺终于开了口，“我就是贱命，只配做别人的情妇。”

　　牧云朝见她可怜的样，撸起她的袖口，“你伤好了，一点疤痕都没有了。”俯身脸贴近她的脸，“季局长很久没碰你了吧。”
　　“龌龊。”林珺用力收回自己的胳膊。
　　他还在靠近她，继续调笑，“有没有很想？我帮你啊。”

　　林珺被他的话激怒，扭过头，对上他的眼睛，丝毫不怕。
　　“杀人犯，你知不知道，人的生命只有这么一次，凭什么剥夺别人的生命权？”
　　她没有告发他，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过不同于普通朋友的亲密接触，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告发了也没有用。
　　这里是香港，不是宁城。

　　“你说的，”牧云朝站起身，抠抠鼻翼，“有那么点道理。”
　　“你赶紧走吧。”林珺拿起手机订机票，“我马上就动身回去，我不喜欢香港。”
　　“回去找季局长？忘了他怎么折磨你的？不过他对你还算上心，送了你套房子。”牧云朝走向门口，擦擦皮鞋声越来越小，“好吧，我也走了，你回你的上海，我在这里也逍遥自在。”

　　王岭自然保护区，不知何时起了一栋别墅，森林绿荫下，花鸟草虫一片和谐。
　　“周书记，这里风水真不错。”
　　季风是宁城公安系统的一把手，局级。周书记，省部级的干部，比他高了三四级。
　　“小季啊，坐。”周荣年近六十，靠在太师椅，挥手招呼他来坐。
　　“谢谢周书记。”季风有些拘谨，受宠若惊。
　　“尝尝这茶，安徽太平猴魁，清热保健。”
　　季风托起茶杯，抿下一小口，并没有尝出妙处，还是奉承说，“茶清而回甜。”
　　周荣但笑不语，季风看不出他的意涵。
　　“周书记请我来…”
　　周荣和蔼呵呵笑，没有一点官架子，“没事就不能请你来品茶？不要草木皆兵，只是叫你来赏景。”
　　季风不知周书记私下叫他来的用意，是要用他，还是要弃他。

　　“小季啊，公安的工作是忙是累，但是不要忽略了家人。”
　　“周书记说得是，一转眼的功夫，女儿就要参加高考了。”季风跟着说，继续揣度。
　　“没有想过送去出国留学？”
　　“朵朵年纪还小，不太放心。”
　　“妈妈是可以过去陪读的。”周荣还是笑着，转移了话题，“申副市长调任去陕北省省委，小季，你怎么看？”
　　“申副市长能力强，在经济发展上很有一套，去陕北会有更大的作为。”季风回答中规中矩。
　　“小季啊小季，叫你来这里，还和我说这套面上的话。”周荣端起空茶杯，端详起来，“清康熙青花花鸟杯的仿制品，瞧，正品在香港苏富比拍卖呢。”不经意指了指摊开在茶桌上的杂志。

　　季风留了意，拍卖在三天后。
　　“小季啊，你有没有想法，这申副市长的位置该由谁接任比较好？”

　　季风自谦说，“宁城近期发生许多重大案件，我一直忙不开身。”
　　周荣点点头，“我知道你忙，那个橄榄理财的事情，先放一放，这烫手山芋，可以留给下任。”
　　［下任。］季风总算是听明白了周书记的画外音，是要用他，提拔他。
　　“党组会议，会有人推荐你的。”

　　林珺本是定了今晚的机票回大陆，刚到机场，忽得台风来临，暴风雨大作。所有航班待定。
　　她才想给季风打电话，季风倒先发来了语音消息。
　　［三天后，苏富比拍卖行有一件康熙青花花鸟杯，你去拍下来。］
　　［知道了。］
　　随后季风发给了她图片。
　　林珺虽然不知道季风叫她去买这个古董有什么深意，还是要照办。

　　季风回到家，见到女儿在房间乖乖地坐在书桌旁学习，妻子在厨房忙，这个家，外人看来，怎么也算是令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幸福。
　　“爸爸，你回来了啊。”朵朵做完功课，看到爸爸按时回家，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果然，没有了那个女人，爸爸妈妈和她，一家人，永远都是一家人。
　　“回来了啊，快吃饭。”柯敏做了糖醋排骨，小炒肉片，清炒芥蓝，枸杞鸡汤。
　　“嗯。”季风端起饭碗。
　　“那个，我琢磨着，高考竞争太过残酷，要不让朵朵去国外读书？”柯敏先说了话。
　　季朵朵在一旁扒饭没出声，出国读书，是不是意味着，再也见不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
　　“朵朵年纪还小，独自一人生活在国外，我不放心。”季风开了口，关爱地问女儿，“愿意去国外吗？”
　　“不知道。”季朵朵心里念起余年，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前几天去找他，怎么都没找到。别人都说，余年辍学了。

　　“没事，我可以去陪读。”柯敏夹给朵朵一块排骨。
　　“什么？”季风有点诧异，“那你工作怎么办？”
　　“我会申请停薪留职，女儿的教育更重要。”
　　季风没想到自己的妻子柯敏会主动提出陪女儿一同出国，他知道，她对他是死了心，女儿远比他，比家庭的完整更重要。
　　同时，他内心又窃喜，他想林珺，心里想，肉身更想，他是凡人俗人，终是过不了情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