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若梦》一九丶八七

4、断桥残雪

　　第四章 断桥残雪

　　此时正值大雪初融，冬末春初之时，郭襄一路迭施诡计，始终甩达尔巴不脱。风陵渡口，“安渡老店”之中便与一年前相仿，依旧住的满了，大堂约莫二十余人席地而坐，当中放着火堆，郭襄与达尔巴进时，随便寻了一地坐下。但听众人讲述奇人异事，国家兴衰，却没有了神雕大侠杨过的近讯，郭襄听在耳中，流下两行清泪，心中酸楚，不由得悲从中来，伏地大哭。众人只见一个清丽秀美的少女伏地痛哭，都感不解，只是不明何事，无可劝解。郭襄虽在众人聊的正兴起之时突然大哭，不免扫了众人之兴，但她生来貌美，可说倾国倾城，旁人非但不以为忤，反而暗自为她难过。达尔巴也是奇哉怪也，忙问端的，道：“小师妹，哪里不快活师兄一定为你分忧。”郭襄哭声稍止，哽咽道：“没什么，师兄，我们走吧。”达尔巴奇道：“怎么不在此住过一宿吗？天寒地冻，怕是再也没落脚的地方。”郭襄只是摇头，达尔巴无奈，只得起身。便在此时，只听一个声音高叫：“咦这不是郭大侠的姑娘吗？”郭襄和达尔巴回头一见，却是店小二所发之声。店小二又道：“郭姑娘一年前来过本店，小人可还记得。”众人纷纷争论“原来这是郭大侠的姑娘，生的可真俊。”“郭大侠的姑娘怎么到了这里”“郭大侠的姑娘何以如此痛哭郭大侠武功高强，饮誉天下，哪有什么事办不到郭姑娘却似有什么极难之事”“莫不是小二看错了认错了人”一时众说纷纭。郭襄无暇顾及旁人言语，道：“我是郭襄，你可曾听到过神雕大侠有何近讯吗？”她自承是郭靖之女，店小二又一眼瞧出，旁人自是不疑有他。郭襄对众人拱手道：“各位叔叔伯伯大姐，你们可有听说神雕大侠最近有何消息吗？”其中一人道：“郭姑娘要找神雕大侠，我等自是全力配合，只是近一年中，自神雕大侠在襄阳立下了奇功，之后却不曾听说有何举动便连神雕大侠这个名号也不曾听说了。”小二也道：“郭姑娘寻访，小人自然不敢相瞒，近一年中，实无神雕大侠的近讯。”郭襄心中酸楚，长叹一声，随即向外走去。
　　达尔巴随郭襄出门，心想这位小师妹性子如此之拗，外面天寒地冻，却到哪里安歇
　　到得一片树林，郭襄心中大恸，原来此处便是与杨过初遇之地，想起当日西山一窟鬼和史家五兄弟相斗之景，杨过与神雕便在树上，那精光四射的眼眸，那惊天动地、气冲云霄之啸，无不历历在目，思之情动。缓步行走，但听一声：“兀那和尚，跟着个小姑娘作甚”又一声音道：“看这身形，似是达尔巴，那……那小姑娘似是郭二姑娘。”听脚步之声，似有数人。待走到近时，郭襄细看，登时喜容满面，道：“原来是西山一窟鬼的叔叔姐姐们。”那几人也听到郭襄叫声，齐步赶来。那几人正是西山一窟鬼，共有八人，原本西山一窟鬼共有十人，但长须鬼和大头鬼二人被金轮国师杀害。
　　那西山一窟鬼个个身怀绝艺，武功颇为了得，长须鬼和大头鬼被金轮国师所杀，余下八鬼既怒且悲，达尔巴是金轮国师坐下高弟，此时相逢，势必闹个天翻地覆。煞神鬼抱拳道：“郭二姑娘，今日相会原本该好好以贵客之礼相待，但这恶和尚的师父杀千刀的金轮国师辣手杀害了大哥和四弟，这仇不能不报，姑娘且请稍候，待我等杀了这恶和尚再与姑娘叙话。”七人也均说道：“是啊！金轮国师虽已伏诛，但达尔巴既是他的弟子，这个仇也需着落到他身上。”说着便要一齐冲上，达尔巴武功虽远高于对手，但八人联手步步紧逼，数十招间已是遮拦多还手少。达尔巴神力惊人，一根金杵舞得呼呼声响，八鬼倒也不敢过分抢攻，只想如此沉重的兵刃，时候稍久，也定然支持不住。达尔巴越斗越心惊，只想此番性命也要葬送在这里。郭襄有心救达尔巴一命，但自己武艺低浅，九人各拼生平绝技，实在无法插手，只得叫道：“各位叔叔姐姐，师兄，切莫再打，若有损伤，如何是好”八鬼心中均感诧异，均想：“怎的郭二姑娘竟叫达尔巴做师兄且听她要说些什么”收了兵刃，问郭襄道：“郭二姑娘，你怎么会叫他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郭襄道：“我那日被金轮国师擒住，心想势必无幸，哪想到他竟对我极好，一心想要收我为徒，起初我不答允，后来想到他绝世武功，我若学会了，做尽好事，那也不错，便拜了他做师父。师父待我甚好，忽必烈要拿我要挟我爹爹献城投降，师父还把那使臣打了一顿，可蒙古大汗蒙哥以密宗教数万人为要挟，他才不惜想到牺牲我。达尔巴是我师兄，师父既然已经过世，我想长须鬼伯伯和大头鬼叔叔的大仇算报了吧”她想起金轮国师生前总算对她极好，犹如亲生爱女一般，自己也行过拜师大礼，和达尔巴既是师兄妹，达尔巴为人也非大奸大恶，怎可不设法相救老二吊死鬼是一位老妇，手中长索虚拟一甩，道：“金轮国师虽死，我瞧这和尚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曾答允终身不履中土，何以现在又会出现在此”达尔巴突然大吼：“杨过杀了我恩师，我来找他报仇，有本事今天我们来分个高下。”老三名号无常鬼，冷哼一声，地堂刀轻轻向达尔巴一指，道：“我们这八个臭皮匠你也抵敌不过，神雕大侠武功胜我们百倍，凭你也敢说报仇之言凭着郭姑娘的金面，金轮国师既死，我们不便与你作难，快快滚回你的蒙古，休得踏进中土半步。”
　　达尔巴娃娃大叫，一根金杵夹杂劲风，已使上“无上大力杵法”，这套杵法无甚变化，只横挥八招，直击八招，一十六招反复使出，只逼得八鬼无法近身。八鬼原本均以为达尔巴武功虽强，但也仅此而已，八人联手尽可应付的来，想不到这杵法虽招数简单，劲力如此之强，不敢上去硬拼，只得连连退后。郭襄也是一惊，想不到达尔巴竟还有这等绝技，但这杵杖使得威力迅猛，实在无法援手，只得来回踱步，却无计可施。
　　达尔巴跟随金轮国师最久，悟性虽不如霍都，但勤奋敦厚，武功比之霍都还略强半筹，“无上大力杵法”反复使了四次，一步步竟将八鬼逼退二丈有余，突然金杵脱手飞出，直往煞神鬼前胸撞去。达尔巴神力惊人，煞神鬼一人怎能抵挡得住，其余七鬼见势大惊，合力挡开了这一杵，达尔巴接过金杵，又脱手飞出，八鬼不及闪避，只得全力硬架。
　　只见金杵抛出越来越快，只抛得十余次，笑脸鬼前胸中杵，登时激飞丈余。那一杵之力何等强劲，笑脸鬼如何承受得住，口中一甜，鲜血如柱般激射而出，瘫软在地，动弹不得。七鬼大惊，忙去查看，笑脸鬼哪里还有性命悲怒之下，欲和达尔巴拼个同归于尽。郭襄也恼达尔巴下手不知轻重，但此事闹得太大，照此下去，七鬼人人难逃此劫，忙抽出长剑挡在达尔巴与七鬼之间，道：“各位听我一言，此事是非难辨，勿须分辨清楚啊”，走到七鬼面前，低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晚人人斗他不过，何不以后寻机报仇，方是上策啊。”
　　七鬼人人均知达尔巴武艺远在自己之上，但笑脸鬼确是达尔巴所杀，这口气无论如何难以咽下，但对方武功实在太强，再斗下去，非但自己性命不保，六个兄妹也个个难逃此劫，深思再三，只得先留得性命，日后再寻机寻仇。郭襄道：“师兄，这几位也是我的至交知己，你又何必下如此重手快快作罢，切莫叫我为难。”达尔巴抓耳挠腮，点了点头。
　　郭襄低声对七鬼道：“今日暂且作罢，日后自有良机。”七鬼虽感为难，但想起神雕大侠杨过对己实有救命之恩，郭姑娘的好意，又怎能不听，只得点头。
　　经过此番争斗，天色渐明，郭襄马匹虽健，但连日共负两人，也难免不堪重负，脚程渐渐慢了，达尔巴嫌马驰得缓，在路上劫下一匹快马而骑。
　　郭襄道：“师兄，听说西湖景色极美，咱们遍寻杨过不着，不如与我一同赏景岂不大妙，或许天可怜见，杨过便在那里。”达尔巴性情执拗，本不肯听郭襄之言，但郭襄最后那句却激起达尔巴心中之望，道：“也好，最好杨过那厮也在。”不由得精神大振。
　　西湖位于浙江杭州，实是风景秀丽之所，风陵渡口位于山西芮城，相距两千余里，郭襄虽情丝难断，心中愁闷，但天性贪玩，异想天开却是无论如何也改不掉，到得杭州西湖已是一月有余。
　　此时瑞雪初霁，两人站在宝石山上向南望去，西湖银装素裹，白堤横亘雪柳霜桃，断桥石桥拱面无遮无拦，日照之下冰雪消融，石桥两端在白雪皑皑覆盖下，依稀可辨桥身似隐似现，涵洞中白雪熠熠生光，远望去似断非断，“断桥”之名，应是由此而来了。
　　郭襄伫立桥头放眼四望，远山近水尽收眼底，原本这生机怏然之景应欢喜雀跃才是，而郭襄却触动心弦，此美景无法与心上人同观。
　　郭襄想起自己十六岁生辰，杨过为自己准备的三件大礼，那眩之目夺的烟花，摘下面具乍现的俊俏脸庞，无不使她芳心可可，情深一往，想起十六岁情窦初开妙龄韶华，心上人却已情有别钟，不禁红了眼眶，抬头望天，却止不住相思之泪跌坠，不由得念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心中想道：“我……我为何不早生二十年，若是……若是我早在龙姐姐之前遇到他，那可有多好，只恨世事不能尽如人意，一番相思，终是无望。”这样想来，不免太过自私，但一人爱到极深处，自然极力想与心上人配成佳偶，任谁清高自勉，也不免如此。
　　达尔巴乃是粗人，哪里懂得此诗含义，一旁挠腮抓耳，不明其意。
　　郭襄思绪万千，起伏跌宕，竟站在原地几个时辰一动也不曾动过，脸现愁苦凄凉，脸颊两旁兀自挂着泪痕，达尔巴甚是担忧，不知小师妹为何困扰，手掌拍在郭襄肩上，郭襄一惊之下，险些惊叫出声，一看天色，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到了深夜。
　　郭襄走向西湖，水中倒映月影，俯身轻点，波澜起寒月融，郭襄心有所感，心道：“水中寒月如雪，指尖轻点融解，再美事物，原不该第三者插足，莫非……莫非我本不该找大哥哥的不，不，我只盼见他一面，跟他说一会子话，他对龙姐姐情深爱笃，我又怎可能分解得开我只愿他欢欢喜喜，知道他此时平安即可。”
　　郭襄道：“师兄，你说这西湖美景，断桥残雪，怎的如此美法以前曾听人言道西湖美景，却从未到过，我生在襄阳，爹妈抗敌守城，大半生的心血都花费了。”不禁长叹一声。达尔巴不懂接口，也只茫然相对。郭襄又道：“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永远也看不见凋谢。”达尔巴奇道：“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师妹，你今日怎的神神叨叨的我可半句也听不懂。”郭襄道：“师兄没经历过男女之情，自然不知，我心中实有无限悲苦。”达尔巴道：“原来师妹有心上人，待我们一起为师父报了仇，咱们一起去寻你心上人，若他胆敢不要你，我便一杵打死了他。”但转念又道：“像师妹这般美貌，又有哪个男子会不要，也是我多虑了。”郭襄轻轻一笑，道：“多谢师兄啦。人海茫茫，也不知如何去寻”达尔巴“嘿”了一声，道：“我们为师父报了仇，我们一起去寻，天涯海角，终须为你成了这桩婚事。”若此事能成，郭襄自必千愿万愿，但自郭襄出生之前，杨过与小龙女已是钟情刻骨，如程英、陆无双、公孙绿萼等人也是一般钟情于杨过，却无法得愿，“缘”之一字可难说得很了。
　　郭襄长叹一声：“唉！师兄不明因由，此事小妹自能妥善安排，也不必为小妹操劳。”达尔巴道：“我不像师妹那般聪明，说不准还会坏事，师妹若能自行处理，那是最好，是啦！师妹，你虽会本门武功，却知之甚浅，我师叔神堂上人武功出神入化，我们不如回蒙古，求师叔传授你些高深功夫，那便终身受用不尽。”郭襄道：“师兄好意，我岂有不知若日后有此机缘，我自会向师叔求教。”达尔巴一想起师叔神堂上人，却是有一个问题始终不明，又想自己这个小师妹聪明伶俐，或许能知，便问：“师妹才智胜我百倍，我有一事不太明白，或许师妹能帮我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