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时天晴》猫聆珂

2、这无聊的生活

　　从鬼屋出来后，霍一白就一直喋喋不休地抱怨顾亦唯重色轻友，有了帅哥就把她给甩了。
　　卓扬和潘语凡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话说得要多矫情有多矫情。
　　“你们仨要是再晚会儿出来，我们就叫人进去给你们收尸了。”潘语凡语气里满是关心，但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
　　卓扬夸张地怼了一下她的肩膀：“就算人家长得是真帅，你也不用这么夸张嘛，你是不知道刚出来时你自己看人家那眼神，啧啧……”
　　他还想继续往下说，但顾亦唯一个眼刀甩过去，他就立刻闭嘴了。
　　他跟顾亦唯认识十多年，自然明白那眼神是在说：别逼逼了。
　　“他叫什么？要到电话号码还是微信了？”霍一白停止对她的调侃，笑嘻嘻地问道。
　　不过刚转过脸，就忍不住惊呼出声：“你你你脖子怎么了……”
　　顾亦唯闻声低头，只见自己脖子上的血迹还没干，深红色液体衬着白皙的脖颈，格外扎眼。
　　“刚在鬼屋里蹭到的。”顾亦唯不以为意，她现在一心都在乔诺身上。
　　潘语凡和卓扬不得不再次佩服她的定力。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顾亦唯突然转过脸，笑着看着卓扬。
　　卓扬自然也看得懂，这笑，明摆着是嘲笑。
　　“我说小卓子，刚才鬼屋里的鬼对我可比对你关心多了，你看我这不光是脖子上，连脚腕上都是血。对了，讲到这，你现在嗓子还好吗……”
　　卓扬傲娇地转过头：“切……好着呢，不劳你费心了。”
　　“懒得跟你说，咱们去哪吃？”顾亦唯把头发撩到耳后，问身旁的三人。
　　“前面那家餐厅吧，我请客。”见他们三个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主意，顾亦唯撂下话就迈起腿向前方的餐厅走过去。
　　餐厅内开着空调，空气凉爽清新，跟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棕色的墙纸，卡其色木质地板，吧台上的帅哥正在拿绸布擦试着高脚杯，就连高大透明的落地窗，看起来也和其他餐厅不一样。
　　恒北向来不缺昂贵的消费场所，但这样真正让人感到舒适的好地方确实不多。
　　几个人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老顾，你之前经常来这里呀？”见她熟络地跟服务员姐姐打招呼，卓扬好奇地问道。
　　顾亦唯淡淡开口：“不多，几次而已。就是觉得这里挺好的，而且也不远，就带你们来了。”
　　“靠，有这样的好地方你不早带我来。”卓大小姐又开始发牢骚，“说，都跟谁来的!”
　　“我妈。”
　　四个人都不说话了。顾亦唯眼底的情绪，明显蒙上了一层黯淡。
　　因为了解她家里的事情，几个人都没再作声。
　　顾亦唯最先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尴尬，于是赶紧开口解释道：“我真的只是觉得这挺好才来的，没别的意思，你们别瞎想啊。”
　　确实是，因为这里东西好吃，环境也好，所以她才给他们几个引荐这么个好地方。故意叫他们几个来这里，就为了看她的坏情绪，她才不会做这么脑残又作的事。
　　“我们当然知道，快点菜吧我要饿死了。”
　　卓扬笑着捶了下她的肩，便不客气地拿起菜单，效仿今天下午顾亦唯的做法。顾大智请客，自然要多吃点儿。
　　四个人都点好后，也就不再说话了，都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看手机。
　　鬼使神差的，顾亦唯突然抬起头来，正巧看见坐在餐厅最里端的那一桌，那不是今天下午那个帅哥和他的几个朋友吗……
　　乔诺也看见了她，心想这还真是巧……
　　出于礼貌，乔诺还是对她微笑了一下，顾亦唯也不知怎的这时候脸皮突然薄了，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
　　霍一白察觉到她的异样，便顺着她的目光好奇地望过去，瞧见是乔诺那一群人，心里也有点惊讶。
　　“欸呦大智，你看那帅哥不会是也看上了你，跟踪你来的吧？”
　　“滚一边去，他才不是那么猥琐的人。”面对霍一白的调侃，大智仍然淡定自若。
　　“这才啥时候啊，大智你就开始护短了……”
　　“呦呦呦，大智护着的人可惹不起，小白你别乱说。”
　　一旁的卓扬和潘语凡立刻跟着起哄。
　　“白痴，没看见人家桌上摆着吃的吗？人家比咱们先到。”顾亦唯扶了把脸，她怎么就有这么一群猪队友呢……
　　那边的乔诺一行人都没注意到他们。当顾亦唯和乔诺还有江桐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来的时候，他们几个就认识了她，并撺掇着乔诺去跟她“认识”一下，虽然这个猥琐的提议被乔诺拒绝了。
　　这下如果看到顾亦唯就坐在那边，那餐厅可就热闹了。
　　怕被他以为是变态一路跟踪，顾亦唯一整顿饭都没敢抬头去看他，毕竟这一路上真是太他妈巧了。
　　安心地吃着着盘里的意面，旁边的华夫松饼突然被叉走一块。
　　顾亦唯没好气地瞪着抢走她华夫饼的小贼：“你吃你自己的不行吗……”
　　尾音还没发出来，就看见他已经空了的盘子，只好无奈地喊了一声：“服务员，点单。”
　　“嘿嘿嘿大智你最好了……”卓扬笑嘻嘻地搂住顾亦唯的肩，但马上被她嫌弃地推开。
　　潘语凡和霍一白这时候则十分团结默契地喊出了相同的音节：“死猪。”
　　一顿饭就这么欢乐地结束了，临走时，顾亦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乔诺他们。
　　他没有坐在最中间，但是却自带C位光环，身旁的朋友都围着他说说笑笑。
　　不同于他们的吵闹，乔诺被他们包围着，只是时不时地开口，眉目间透露着懒散和悠闲，让人很容易感受到他的魅力。看上去，他们聊得很开心。
　　顾亦唯怕被他们三个调侃，便没敢多看，转过身拉着霍一白的手，慢悠悠地走着。
　　傍晚天色渐渐暗了。
　　走出游乐场，人已经散去大半。 几个人勾肩搭背地并排走着，看上去倒是很像电影里那些那男女主角少年时代的样子，洋溢着青春的味道。
　　甚至一些路旁的行人都纷纷放慢脚步，和同伴一起观望议论。
　　见时间刚刚六点半，几个人来疯就商量着去K房唱歌。
　　包间里，回荡着卓扬的歌声，余音绕梁是真的有，掷地有声也是真的有，只不过完全没在调上。
　　霍一白忍无可忍冲过去要捂他的嘴。两个人打闹的过程中，成功地碰倒了两杯果汁和一瓶鸡尾酒。
　　潘语凡拖着已经笑抽的身体拿着纸巾给他们收拾现场。
　　顾亦唯拿着瓶子看着他们，不知不觉已经灌了好几瓶酒，就觉得莫名得嗨，心里的愉悦难以言说。
　　这大概，就是青春最好的样子吧。
　　一直折腾到了十点半，几个人才准备回家。
　　因为霍一白说想和他们多待一会儿，所以几个人便选择坐公交回家。
　　他们三个住同一个小区，顾亦唯住另一个小区。但这两个小区间只隔一个站地，所以三个人便能时常聚在一起。
　　他们三人比顾亦唯下车要早。和他们道过别后，顾亦唯的心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侧头靠在车窗上，头脑里的记忆也被暂时清空，身上的酒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大抵是车窗的冰凉，让身上的燥热都散尽了。
　　这样的感觉，还算是不错。
　　一直保持到下车，顾亦唯仍然是开心的。
　　整个小区的别墅楼大部分都亮着灯，只有自己家的黑沉沉的。
　　顾亦唯掏出钥匙开门，进门就倒在了沙发上，抬头看着屋顶闪得晃眼的吊灯，静静地闭上了眼。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躺了一会，起身上楼去洗澡。
　　温热的水从蓬蓬头喷洒出来，落在皮肤上。
　　她体温偏低，向来习惯用冷一些的水洗澡。
　　但也慢慢地适应了这样的温暖，并第一次感觉，这似乎比冷水更舒服些。
　　冲完澡后进屋打开空调，调到最低温度，然后从衣橱里抱出秋冬盖的羽绒被，平铺在床上。
　　被子又轻又薄，睡起来十分舒服。
　　吹着冷风裹着被子，心里的安全感也逐渐增强。
　　接下来的一个暑假，顾亦唯差不多都是这么过的。
　　还是时常和他们几个出去玩，游乐场电影院网吧KTV轮流转遍，恒北的各个餐厅、奶茶店、烧烤摊也几乎全部吃了过来；有的时候几个人待腻歪了也会去临近的城市瞎转悠。
　　不和他们在一起时，便自己在家里打游戏，从早晨直到晚上。第二天若是懒得起了，就在床上躺一天，然后晚上通宵。
　　这样痛快的生活过久了，也自然会腻烦。终于在半分期待半分厌的心情中，迎来了开学。
　　恒北一中是国内有名的重点高中，除了按成绩分的班外，另设三个实验班。普通班每班40人，实验班每班30人。
　　说是普通班，但学生质量已是非同小可，基本上在高考时都能过一本线的。
　　只有最后两个班，里面是恒北每年的特招生，不是体育生就是艺术生，成绩当然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而实验班的学生自然是在中考时排在最前端的那些人，这些学生或头脑聪慧，或优于一般人的刻苦努力，在全市近十万的考生竞争中站稳脚跟。
　　他们几个中只有顾亦唯一人在实验班的三班。潘语凡在四班，成绩对比一般学生已是相当不错。
　　至于六班的霍一白，虽然成绩比起他们两个差了一些，但也还说得过去。
　　只有作为体育生进了一中门身在十班的卓扬，成绩就真不是一般的差了。
　　开学一周，顾亦唯的状态仍然懒散。
　　课上大多数时候连课本都懒得打开，没心情听了甚至还会翘课。
　　顾亦唯是典型的够聪明但不够用功的学生。但再聪明的头脑，不够努力也是白瞎。
　　果然在周五的小测中，顾同学成功地考了全班倒数第二，只比倒数第一高了零点五分。
　　按理说，三班的学生即使倒数，在全校也不会掉出前一百的队伍。
　　但是对比顾亦唯的入学成绩，班主任也不得不找她谈一谈。
　　顾亦唯嚼着口香糖溜达着正要走进办公室，又想起来面对老师不能太放肆，就将口香糖吐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顺带换掉自己悠闲的姿势，恭恭敬敬地走了进去。
　　她在门口的这点小动作，班主任刘老师早已尽收眼底，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丫头也真是，怎么就是不肯踏实下来呢。”
　　班主任责怪道，语气里却让人听不出任何怒气，反倒是有些溺爱。
　　虽然这个学生平时不收规矩让她头疼，但是交流时说话也十分嘴甜，会察言观色，聪明的学生她也喜欢得紧。
　　“因为怕踏实下来，您就注意不到我了。”
　　顾亦唯虽是女生，面对老师时却和男生一样爱耍贫嘴。
　　“这一周过去，我也没少说你。我总认为你们学习好的学生这点事不用我说你们也懂，但是我看你最近也没什么改变，还是不肯用功，心里也着急。我刚接手你们这帮孩子不久，也不清楚该怎么处理。所以我想问问你家长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和他们谈谈……”
　　话虽是这样说，但刘老师教了大半辈子书了，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 至于顾亦唯这样的，她倒是真没接触过，不然也不会想处理她的问题，也是无从下手。
　　“他们没时间，您有话跟我说就行，不用管他们。我尽量都听您的。”
　　顾亦唯心里错愕了一下，眸子里的情绪陡然变了。
　　刘蔚竹见她这副神情，就猜到了了顾亦唯跟家里的关系紧张，便也没再强求。
　　从办公室里出来，已经放学了。 等她再慢悠悠地走回教室，大家已经走光了。
　　这正是她想要的，于是更加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书包。
　　将书包单挎在左肩上，甩到背后，右手插着兜，迈开大步轻快地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路过前门时，瞥见一个男生正站在那里，只是匆匆一眼，便打算走过去下楼了。
　　“那个，顾亦唯。”
　　听见那男生突然叫住了自己，顾亦唯停下脚步，回过头。
　　粗略地打量了一眼，嗯，长得白皙清秀，身上的校服也干干净净，眼睛清澈得像小鹿。
　　而此时，这双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
　　这种事情顾亦唯经历了无数次，深谙人情世故的她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那男生眼里的爱慕和忐忑。
　　心想着你这小子什么想法老娘一清二楚，便没再理他，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
　　那男孩子见她要走，急忙又叫住了她。
　　顾亦唯虽然不耐烦，但出于礼貌，还是回头微笑着问：“有事吗？”
　　少年笑了，很腼腆无害的笑容。
　　“我叫颜子轩，我喜欢你，从开学第一天就喜欢上你了，做我女朋友。”
　　顾亦唯心里顿时哭笑不得，开始笑这孩子的幼稚，还开学第一天，说得跟喜欢了自己多久似的。明明周一开学，今天才周五。
　　眼前的男孩虽然比自己还高半个头，此时却低着头看着自己，眼睛里的怯意和害羞一目了然。
　　顾亦唯突然萌生出想逗逗他的想法，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立刻消失了，她还算个好人，她可不能祸害祖国的花朵。
　　况且这颜子轩看起来像是第一次跟女生告白，她也不忍心让人家挺单纯一小男生以后对谈恋爱有什么心理阴影。
　　于是就随口扯了个谎：“抱歉，我不喜欢长得太白的。”
　　然后就背着包下楼了，留下颜子轩一个人懵逼凌乱。
　　在学校里又转了两圈才打算出校门。
　　路过警卫室，见门卫大爷都准备下班换人来值夜班了。
　　因为前两天不好好上课在学校里瞎转悠，并且总是很不巧地被门卫张大爷逮到，她俩也算是熟了起来。
　　“咋出来这么晚呐？让老师罚站了吧？”
　　张大爷调侃道。
　　这老头子还真是会猜，顾亦唯强撑面子：“净瞎说，我做值日去着。”
　　张大爷嘿嘿地乐着：“别人做值日的也早就回家了，你们班值日这么难做？”
　　顾亦唯这下没话反驳了，觉得脸上挂不住，想去给正在收拾东西的张大爷捣点乱，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他包里的青苹果。
　　这澳洲青苹，顾亦唯很喜欢吃的，算是贵价水果了，没想到这老头这么会享受。
　　于是拿起一个就跑：“苹果我拿走了，张大爷再见！”
　　“这臭丫头，你不再多拿几个啊!”
　　张大爷虽爱逗，人却不吝啬，对于这个小丫头他还是挺喜欢的。
　　远处答道：“不了!”
　　……
　　毕竟是九月份，不比七月的盛夏，才不到六点，天色就暗了下来。
　　顾亦唯并不急着回家，而是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甜品店。
　　这家店是新开不久，暑假里她还没见过。
　　店内布置温馨，有两三对穿着校服的情侣，坐在一起亲昵地喝着奶茶。
　　左边的许愿墙上贴满了便笺纸，是来过这里的顾客们写下的。
　　矮脚桌上放着毛茸茸的泰迪熊和精致的钢笔。
　　在暖橙色灯光的映衬下，一切都显得浪漫闲适。
　　再怎么像个老爷们，顾亦唯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对这些美好的东西还是没抵抗力。
　　脑袋一热，立刻又有个新的想法出现在顾亦唯的脑子里：以后有了男朋友，一定和他来这里。
　　点了芝士派和咖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边把玩着手机边看向窗外。
　　车辆仍然多，但行人已经没多少了。
　　灌了一口咖啡，发觉到苦，意识才回到脑子里，于是丢了方糖进去。
　　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无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