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旧事》沥冬

12、第十一章

　　“要想进来当然有办法。”
　　汤明转身，突然迅速又用足了力道地伸出手臂，直直向宋眠的方向冲过来。
　　饶是见惯场面的宋眠，也被他惊了后退一步。侧头的时候，就见他的手掌穿过自己的肩膀边上，手掌拍在墙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她被汤明围在了墙壁和胸膛之间，本该是暧昧不明的，然而汤明恶狠狠且急切的眼神，打破了不该有的暧昧。
　　“宋眠，先前你发过誓，她不会找上我们的。但是现在，她已经找上了陈立明他们。”汤明说：“老一辈没说错，血诅咒压根就压制不住！”

　　“既然压制不住，你还找我干什么？”
　　宋眠对他说的话满头雾水，因为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又见汤明着急得像是个跳梁小丑，她难得起了好奇心。
　　放在身侧的手掌，狩猎性的蜷曲手指，露出了尖锐的爪牙。

　　汤明顿生被看穿的窘迫，马上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用力到骨节泛白，指甲嵌进了皮肉里，渗出血珠子。
　　他近段时间被逼得整日疑神疑鬼，心神疲惫到理智失控，嘶吼着涨红了整张脸：“当初要不是你的严正声明，我们就不会松懈下心。之前的协议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你马上把十万还给我。”
　　“然后呢？”宋眠被他掐得涨红了脸，呼吸已快隔绝，她的声音艰难得一字一字吐出来，虽然微弱低哑，仍夹着讽刺：“带着十万远走高飞，像蝼蚁一样苟且偷安，时刻惧怕惩罚降临你的头上。”
　　“给我闭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汤明手上又重了很多，整个肩膀向上拱起，压制着宋眠。

　　宋眠很冷静：“你不会的。因为我是你最后一根稻草，你只能信我。”

　　正中下怀，汤明一下子泄了气似的松开了手。
　　宋眠来不及深呼吸补气，早已防备的手爪直直挠向了他的脖子处。
　　汤明痛呼出声，连忙捂住自己的脖子，疼得跪在地上，缓解疼痛。

　　指甲上沾染新鲜血液，血腥味让宋眠眯了眼睛，漆黑的眼睛深处渗出噬人的猩红。
　　她全身紧绷身体，正在克制自己，然后慢慢抬起手，鼻翼凑近了手指上的血腥。
　　甜美的血腥味让宋眠满足且得意的闭上眼睛。

　　像是前尘往事扑面而来，牢牢的覆住了宋眠的整个思维，犹如置身其中。

　　黑蒙蒙的天空，肮脏潮湿的巷弄，身形健魁的男性，哭泣狼狈的女人，刺耳猥琐的笑声铺天盖地的袭来……

　　宋眠睁开眼睛，垂眼看了看指甲上的血，情不自禁的咽了口气。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另一只手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擦净了已快干枯的血液。

　　汤明竭力抬头看她：“你属猫的吧！”
　　他骂骂咧咧着，从地上爬起来：“没错，我现在实在没法子了，之前请了道士，神神叨叨的有个屁用。我现在问你最后一件事，你老老实实问答我。”
　　宋眠冷眼看他。
　　“我求你了。”汤明软下身子，双手合十做祈求状：“实话实说，真的，我求你了。”
　　宋眠继续看他。
　　汤明紧盯着宋眠的脸，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你到底可不可以把血诅咒除掉，可不可以除掉她？”

　　“可以怎么样，不可以又怎么样？”
　　“可以的话，我给你多少钱都可以，你只需要除掉她和血诅咒。”汤明说：“不可以的话，十万还我。我还就不信了，老子到美国，她还能找到美国去！”
　　“很有可能。”宋眠打破他美好的幻想：“你不知道鬼怪最擅长闻气味找人吗？尤其是找到生前残害自己的人，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活像是你欠了百万的债，你说她这个债主，会不会拼了鬼命都要来找着你呢？”

　　“我没有欠她钱。”
　　“哦。”宋眠很有耐心且详细的打了另外一个比方：“那我换个说法。活像是你欠了她一条命。”
　　汤明气势萎靡，恹恹不说话。
　　“不过两个说法也不一样。”
　　“什么不相同。”
　　“要是欠了钱，还有的好商量，那要是欠了命，唯一的商量就是一命还一命咯。”宋眠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汤明：“要是不拿命还，那后头日子安生不了喽。”
　　汤明绝望的内心已经凉得跟北极的冰川没了区别，现如今不止是心间那块儿小肉拔凉拔凉的，四肢躯体连同脑袋都凉的没了知觉。

　　必死无疑——这是他现在仅有的想法。

　　“你能救我吗？”汤明声音低如蚊呐：“十万我不要了，只要你可以救我，我给你多少钱都行！”
　　“不能。”

　　汤明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萎靡得缩作一团。
　　宋眠好心的目送他离开，直到他消失在尽头，她才沿着安全通道回了寝室。
　　寝室依旧诡异安静，宋眠无视无听，躺在床上，翻身就睡。

　　睡得很浅，听到那三个女人喋喋不休的讨论着口红，宋眠烦躁的皱了皱眉，困意没了，她就下床坐到了一边。

　　三张连着的书桌上，乱七八糟的横着各色各款式的口红，外壳多是黑色白色，也有骚气的青花瓷色，镶着中文或形态诡异的外文字。
　　她们围坐在一起，试着各款口红色。宋眠露出多此一举的嘲讽微笑——不就是涂个口红，用得着这么多颜色，还非要一样样试过去，当嘴巴是张画盘不成？

　　宋眠的出现，楼佳反应最激烈，向宋眠这处凑近了身，指了指手里头的口红：“宋眠，你一直都很喜欢口红。我最近新买了一支口红，你要不要也试试？”
　　说着，她已经把拧开的口红，伸向了宋眠。

　　“不要。”宋眠果然又是拒绝：“我现在不喜欢了。”
　　楼佳惋惜的收回了口红，嘀咕着：“好可惜。这支口红质地色泽都属上乘，唯一的不好就是有点味儿，不过影响不大，毕竟闻久了真的挺香的。”

　　宋眠口渴，起身泡了杯热水，又坐回桌前。桌上堆的好多东西，对她而言还很点陌生，她就边喝水边了解那些东西。
　　身边三个人还在讨论口红，照着大大的镜子试各种口红色。每试过一支口红，倘若遇着好的，就让它大咧咧的放一边儿，要是一般的，盖了壳儿扔另一边。

　　就是在混乱的情况下，宋眠居然闻到了一种味道——这是一种并不属于这里的香气。
　　这味道，并不能确切的知晓是什么，但是在这样的香气中，她嗅到了来自地狱的死亡气息，是沉淀许久后的浓郁的沉寂，是黑暗，是死亡。

　　在顾临安身边的那几年，应该是宋眠见世面最多的时候。
　　所以她凭着这香气，和往日的经验，直觉这香味儿来的诡异。

　　她鼻翼微动，嗅到了这香气来源于，刚才楼佳手里的那支口红，她没有说话，注视着很久。
　　楼佳见她过度沉迷注视自己的口红，问她：“你要试试吗？”
　　宋眠继续摇头：“你哪里买的？”
　　楼佳以为她也要去买，又因为宋眠的拒绝，心里头挺隔应的。还没有回答，徐敏先了她一步：“怎么，你也要去买？”
　　“哪里买的？”宋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周清和在旁边看事儿，楼佳说：“不是店里头买的，是化学系的彭敏佳自制的口红。说是靠这个赚点儿生活费，我看她生活挺辛苦的，捧个场就买了一支。没想到这口红那么好用，我下次碰到她，还要再买一支呢！”

　　“给个意见。”宋眠忽视她笑得跟个二百五胖子似的笑容，声音闲凉：“对于口红的种类，有的让人趋之若鹜，有的人让谈之色变。这支口红味道怪了点，还是注意点吧。”
　　徐敏看不惯宋眠的说话态度，冷哼一声：“我看是有人眼红，巴着别人也不能用这口红呢。”
　　宋眠的劝诫话也说了，不管别人听取不听取，无视徐敏夹带刺耳的话，转回身，继续喝水识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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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张颂死了。”
　　燕江站在顾临安的身后面，面无表情的陈述了这件事。
　　顾临安正在给笼子里的海东青投饲：“查到是什么人干的？”
　　“暂时没有。”燕江说：“不过已经请了释将法师去检查尸体。”
　　“结果。”
　　“没有明确证据，但释将法师说，张颂生前有被催眠，不过催眠时间不长。”
　　“再查。”
　　细长的手指上落了几粒鸟饲，海东青迅速且轻轻啄走了鸟饲。顾临安又从陶罐里取出了几粒，继续喂他。

　　他的姿态娴熟闲雅，语气却冷漠：“要是死在公事上，倒也简单，但张颂死的太诡异离奇，倒像是有人借他开刀，一定要查下去。”
　　“好。”燕江沉默了下，又说：“少爷，现在局势诡谲，你的安危比谁都重要。属下斗胆，已经找人加强守卫。”
　　“随你。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可以。”
　　“是！”燕江低头行礼，完了又说：“属下找的人，今天也带来了，少爷要不要看看？”
　　顾临安意味不明的一笑，燕江顿生尴尬，明白刚才说的话，太多此一举也太目的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