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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可殿下他究竟怎么了,李君怡也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单是这份欲语还休的模样就看的我火气徒生,惹人遐思。
      突然,有一丝奇怪的念头开始在脑海里游移不定,像一尾吐着毒信子的蛇,我忍不住生出一个恶毒的想法:难道父亲死了,正中这对兄妹的下怀?若非如此,为何兄长不见伤悲,长姐还有心情扮娇羞。
      结果我正如是作想,李君怡突然扑进二哥怀里哭的伤心欲绝:“哥哥,父亲不在了,我心里好难受啊。”
      心里难受的李君怡抽抽搭搭,其实她一直是个热衷于表达情感的人。我打小就总听她说些诸如“我讨厌谁谁谁、我喜欢谁谁”之类的直白话,常常是让闻者不知所措。
      我听的感慨万分,只见她抬起头哑着嗓子又问:“往后兄长娶妻了,李家又会住进新人。我、我还住在这里,会不会惹嫂嫂的厌烦呢?”
      我第一个念头是李君怡已经出嫁了,为什么还要住在李家呢。可二哥却摸摸她的脑袋,宠溺一笑:“怎么会呢?”
      情有亲疏之分,人下意识的想法总能最直接地检验出情感的分量。比如我就曾在试探姜烨时问过这种蠢话:烨哥哥,如果我和苏馨蓉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姜烨反问,你二人为何会同时落水?
      不待我反应过来,他沉吟一瞬又冷下脸:“若你二人果真同时落了水,一群宫人还要等我亲自去救。那么,这等不能护主的奴才不要也罢!”
      摄于他当时的威仪,我缩缩脑袋没敢再问。
      远天是晴湛湛的蓝,青白色的烟雾萦绕在黑瓦之上渐渐散开,被风一吹忽而消逝不见。我低头咳一声意在提醒,李君怡蓦然回首,瞪着眼睛剜了我一眼:“你是谁,站在这里干什么?”
      “君怡不得无礼,这位是宫中来的……”二哥顿了下,显然是不知该如何介绍我才好,半晌才吐出来两个字:“贵人!”
      考虑到这幅面容的惨不忍睹性,我朝李君怡呲出一个渗人的笑,她果然哆嗦一下往二哥身后躲去了。
      “君怡先回房休息吧”,二哥轻声细语的生怕语气再重些,能把他的好妹妹吹倒了:“这两日府里正忙,你就不要随意走动了。若是无聊,便让下人来找哥哥知道吗。”
      李君怡虽说不大愿意,但还是乖乖的点头走了。我睨着她袅袅的身影朝着我们来时的路远去,尽头的岔口一边是出府的角门,另一边是我闺阁时住过的庭院。
      “她怎么回来了?”我皱皱眉问二哥:“涼州杨家的人呢?”
      这也是我后来看出来的,凡是杨家人在场的时候,李君怡从来都是一副端庄模样,眉眼带着点沉郁。就像她来为我送嫁当日,总能放低姿态去学着结交京中贵妇。可转眼腻在父兄身旁了,俨然又是那个娇纵着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父亲病重那几日,派我去涼州将她接了回来”。二哥面容上郁郁的不知想到了什么事,终是长长叹出来一口气:“这桩婚事还是委屈她了……”
      他说着止住步子侧身望来,问我:“若是君怡不想再回杨家,太子妃可能替她做一回主?”
      我愣住了一瞬,忍不住笑出了眼泪:“她从小就喜欢仗着父兄的势欺负我,如今长大了又要借着我的势欺负杨家人吗?上一回父亲来东宫,还劝我要出嫁从夫呢。”
      我对上他的眼睛,冷了语气:“怎么,杨家人同意了吗?”
      “你已贵为太子妃了,还有什么不满的?”二哥豁然开口,同我怒目而视:“君怡便是娇纵了些,可她也并未对你怎样吧。那毕竟是你的姐姐,你为什么非要处处针对她呢?”
      我暗叹一口气,突然没了同他计较的心劲儿。这会儿已经离前院很近了,香烛冥纸燃出的阵阵青烟随风飘来,诵经的梵文愈发清晰了。
      我渐渐平复下心情,其实有很多种敷衍他的方式,我偏偏选了最极端的那一种。清风抚上面容,我垂眸理好衣袖上的褶皱,压低了声音问他:“二哥可知,一个女子活在这世间的艰辛?世人心毒,很多时候都不能随心如愿,最怕还是流言蜚语能杀人!”
      廊下铜铃脆响,转眼行来素白裙衫的双髻小丫鬟。我噤声,见她怀抱了一摞雪色白衣行色匆匆的走近。日头穿过枝叶落在她的面容上,恍然有半个月牙似的一团银光映在腮边。待她走近时望见二哥和我,便侧过身子跪在路边让行,低垂的发髻旁是一朵颤巍巍的三瓣白绢花染了灰。
      我正看的愣神,心上莫名的烦躁起来。彼时,忽闻了二哥叹息一声:“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去前院吧。”
      我无可厚非,抬脚就走,步子生风。二哥随在我身后不远不近的,大约是考虑到得罪了我难免不好行事之故,又软了语气解释道:“最近府里事忙,哥哥多有不敬的地方,还望妹妹不要介意。君怡的事情是我莽撞了,没考虑到你有为难的地方……”
      听一个平日里就对你冷冰冰的人道歉,其实不比道歉的人好受多少。二哥话说的不够真诚,纯粹就是敷衍了事。两厢一对比,姜烨就显出高明的许多,哪怕他是心口不一,也总能说的你心服口服,往往最后反过来道歉的那人莫名的还成了你。
      我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他废话的意思,显然二哥理解成错了,他朝我笑笑表示:“妹妹不生气,哥哥就放心了。”我已经懒得理他了。
      踏入前院,转过四方的影壁,入眼处的高木楹联之间,停放的是父亲的棺柩。便是此时此刻,我才真的涌上一股酸涩的难言之情,很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
      怀抱里黑漆木雕的方盒滑过手腕,应声落地,前堂本就注意来人的几双眼睛霎时盯住了我。二哥即刻旋身挡住我的身形,开口说着:“这位是宫中代太子殿下来慰祭李家的公公……”他说些,率先躬身一拜:“殿下仁德,微臣感激不尽!”
      我忙趁机抬袖拭去眼角的泪痕,蹭过手腕时蛰的一阵痛,这才发觉是方才掉落盒子时被边角划出了一道血痕。
      前堂哗啦啦跪下的人影看的我心慌起来,其实是不知道前来宣旨太监会怎么作答,唯一一次见着的还是来给我赐婚的旨意。
      我踌躇片刻,只好清清嗓子故作尖细的声音说:“李大人客气了,殿下仁德还望大人切勿忧思太甚。”
      我才说完这句话,人头中突然抬起一张素容清淡的脸,温婉的眉眼瞥过我的容貌又瞬间低了下去,正是大嫂王氏。
      后来,二哥将我引到了客堂稍作休息。如果不是因着礼部尚书突来祭拜,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我是一刻也不想待的。上一次在朝良殿,这位耐性极佳的王尚书临走前深深的一望,实在是给我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我正望着庭院上诵经文的僧人,门外突然转进来一个白衣人影,逆光的眉眼沉在暗影中缓缓现出一双温婉的眉眼。看见来人,我差点脱口而出“大嫂”两个字,还好及时稳住了心神。
      她只身前来,立在堂中央细细看我,忽而温和笑来:“你就是小妹吧?”
      我都成这样了,她居然也认得出,况且我们就打过几次照面而已。见我不吭声,她倒也未急又缓缓走近几步兀自说道:“我记得呢,小妹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她话音未落,侍茶的丫鬟也正踏过门槛。王氏瞥眼看见了便不再作声,接过丫鬟手里的茶盏为我送至身侧,“公公请用茶!”
      说实在的这杯茶我是真的不想接,全因她的目光太过恳切了。我不知道王氏知道了多少又如何担忧,也不想知道。
      我避过她送茶的手,起身走远了几步。庭院的日头开始西沉了,一缕光晃过王氏发髻上的银簪,明晃晃的影子恰好落在我的衣袖上。
      心,蓦地一慌。我豁然抬头,侍茶的小丫鬟也正是满脸惊诧的望来,有点不解的问我:“公公,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有些虚浮,抬指朝她招招手,“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绢花……”
      “绢花?”小丫鬟瞪大眼睛,我一步踏过去扯乱她的发髻,望着掌心里素白的四瓣绢花,脑袋里嗡嗡一片空白。
      是了,我终于明了自己心上莫名的烦躁是什么了。先前路遇见,那个怀抱雪色白衣的丫鬟果然有问题。
      一个侍客的丫鬟仪容自是不必多说,她何来的粗心大意,竟能把白绢花落了地还不打理干净?
      思绪倏地明朗,我这会儿才察觉出,她腮边恍然一现的月牙银光怕是藏在身前的匕首。
      “姜烨”,我喃喃出声。想着她当时行去的方向正是姜烨所在,我就什么也无所顾及,一把推开挡路的丫鬟朝着来路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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