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君欢》晓晴清

8、第八章 未来可期

　　山势绵延，河谷悠悠。

　　这个小村虽不富裕，可身处其中倒觉得赏心悦目。

　　傅言抱着玉儿往她住处去的这段路上，也算得空呼两口新鲜空气，外加美景做持，这两天的郁闷心情竟然化为乌有，身上的不适也散了不少。

　　“玉儿多大了呀。”路上，傅言有的没的问着。

　　玉儿想想，伸了五根指头出来。

　　“娘亲会没事么。”玉儿偏过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傅言。

　　这句话在傅言脑中荡开，在深远的记忆里掀起一片涟漪，百转千回间，思绪回到才上小学的自己身上。

　　那天是他生日，妈妈送他去了学校，一切都那样平常，和过去的那些天没有一点异样。

　　傅言心里期盼，放学回到家，妈妈会给自己买怎样的蛋糕。

　　放学之后，他比其他任何一个小朋友都要开心激动，他在想回家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妈妈的厨艺特别棒，每每让他和爸爸赞不绝口。

　　可他还没能出校门，带班的老师却抱起他，眼里满是心疼的说，“言言，老师带你去医院见你爸爸妈妈。”

　　可他还是没能见到爸妈最后一面，爸妈是在取了蛋糕回家的路上，出的车祸。

　　当时等在急诊室门前，小小的傅言一遍遍问老师和奶奶，爸爸妈妈会没事的么。

　　问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问，一遍又一遍。

　　“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可是谁能回答呢，都已经是泪眼婆娑，强撑着一口气，不敢让眼泪溢出眼眶罢了。

　　傅言那时虽小，可他知道什么是天人永隔，爷爷走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到了最后，还是没能看到爸爸妈妈最后一面。

　　人已是支离破碎，没人敢让他看这样的爸妈。

　　妈妈被撞到的时候，手里提着的蛋糕飞出了很远，尽管有盒子装着，也已经破损不堪。

　　后来蛋糕被奶奶拿回了家，当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她的女儿啊，是因为这个丢了性命的。

　　小小的傅言看着眼前七零八碎的蛋糕，红着眼，不住往嘴里塞，吃着吃着，奶油都被眼泪化开了。

　　他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他只剩一个蛋糕盒，被他珍藏起来，存放至今。

　　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傅言觉得眼眶有些酸，他还记得玉儿刚才问到的话。

　　他笑，语气坚定道，“会没事的，玉儿的娘亲会没事的。”

　　又走了有一会，玉儿挣脱出傅言怀抱便向前跑过去，“哥哥我们到了！”

　　傅言看过去，眼前的一排屋子都像是上了年代的小木屋。

　　玉儿一溜烟跑进其中一间，傅言便跟在后边也进去了。

　　才一进屋，冲天的酒气薰的傅言眉头紧皱。

　　一个男人坐在板凳上，提着酒壶不停喝。

　　玉儿口里含着爹爹跑了过去，被男人一把推开，嘴里含糊到，“滚滚滚！死丫头，少来碍眼！”

　　傅言一把扶住差些跌倒的玉儿，心里微怒。

　　这时产婆从里屋出来，对男人叮嘱到，“要注重保暖不能着凉，夫人失血多，买点大骨煲汤，补补身子。”

　　说着似是受不了屋里的滔天酒气，就匆匆走了。

　　男人呵呵冷笑了几声，“老子要是知道，这一胎是男孩…”男人说着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走到里屋门前，大吼到，“鬼才他娘的愿意保你！”

　　傅言心下了然，是玉儿的娘亲已经没法等了，她等不到陵丘的大夫来救命，只能要玉儿爹当机立断，保大保小。

　　现在看来，自然是保了大人一命。

　　傅言叹口气，他心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可玉儿活泼，大人安康，未来可期，最坏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应该是该庆幸的。

　　可男人不这样想，他将酒壶一把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破碎声格外刺耳。

　　“娘亲！”玉儿哇的一声哭叫出来，她怕死了自己的爹爹，哭喊着就要往里屋跑去。

　　“哭什么！你爹还没死呢！”男人晃晃悠悠的举起手掌，就要向玉儿脸上招呼。

　　傅言拧眉，一把将男人的手掌拦了下来。

　　“这位兄台，眼下最重要的应当是令间的身体，她刚从鬼门关前走一回，你还有功夫在这耍酒疯！”

　　男人不悦的盯着傅言，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他抬手在傅言身上推了一把，吼道，“细皮嫩肉，你是从哪来的小倌，在这教训起老子来了！”说着便又抬手作势要向傅言打去。

　　傅言忍了这半天终于是忍无可忍了，抬起脚横踢在男子腰间，本来这一腿是应该落在男人头上的，奈何这衣袍太过束手束脚，让他无的放矢。

　　大学学了两招跆拳道，被他耍的像花拳绣腿似得派不上用场，但是眼下这男人烂醉如泥，倒是被他一招得逞。

　　“你给我看清楚了，老子可是将军之子！”当然，是已被满门抄斩的判将之子，这句话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玉儿被吓坏了，缩在墙角抽泣起来，“哥…哥哥…爹爹…”

　　傅言有点尴尬，一不小心露出了凶神恶煞的一面。

　　正在此时，有人鼓着掌进了屋。

　　“这一脚踢得不错。”

　　傅言诧异去看，竟然是连术和玉儿的祖父一起来了。

　　玉儿高呼一声祖父，就飞奔到了祖父的怀抱里，然后探出小脑袋偷看连术，刚才的哥哥很好看，这个哥哥也好好看。

　　祖父问了玉儿几句话，便抱着玉儿连忙进了里屋。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傅言语气里有点不可察觉的欣喜，他没能按照约定到陵丘，可连术却找到了他。

　　连术笑道，“我找追风马找到了那位老先生，他和我说了大概，我们便一起回来了。我还拜托了一旧友，他医术了得，稍后就到。”

　　“已经不用了。”傅言轻言到，“保住了大人，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连术点点头，正想说什么，却看到那醉男人突然扑向了傅言，连术才脱口一声小心，傅言便惨叫出声。

　　那男人突然扑起来一口咬在傅言脚脖子上，力气之大只觉要撕肉碎骨。

　　“你是狗变得啊！”傅言一脚踹开男人，七窍生烟。

　　连术看着这副情景，没了一点脾气，反而忍俊不禁。

　　连术安抚傅言两句，从怀里取了一个镶红塞瓷瓶放在桌面，对翻到在地的男人冷言到，“这药可补气血，让你夫人一日三次按时服用。”

　　说罢，拉住傅言挤挤眼，“我们快走吧。”

　　“啊，可是…”傅言向里屋的方向看去一眼，有点放心不下，他还不惯于不辞而别。

　　“别可是了，被人家逮住道谢的话可就太麻烦了。”

　　傅言觉得在理，两个人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又是两人一马，连术快马加鞭，傅言也不觉得像先前那样难受难忍了，总归是有了这几回经验，不像第一次那样惧怕了。

　　“我们要去哪里，还是陵丘么？”

　　傅言大声道，风猎猎而过，冲淡了他的声音。

　　连术偏了偏头，似是想要看看傅言的表情。他没有回答傅言的问题，却是大声说，“傅言兄，你瞧这青山水涧看着多舒服，不如以后随我，我教你行侠仗义，惩恶除奸！”

　　傅言听着，在马背上看那些渐变渐远的风景，觉得恍惚又有点好笑，一个偷到了皇宫里的大盗，却嚷嚷着要惩恶除奸？哈，怕你才是那大恶之人吧。

　　连术没等到傅言说话也不在意，忽然畅快的大笑起来。

　　傅言突然想到两个词，鲜衣怒马，快意江湖。

　　未来可期。

　　傅言也笑起来。

　　风作响，鸟蝉鸣，笑容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