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梦》晋千戈

49、番外五 青龙篇一

　　（上）
　　永远是什么？在过往亿万年的岁月中我也没能找寻到答案。
　　我看过布满雪花的永生石，斑驳峥嵘，它镌刻着流年中那些被人遗忘的爱恨情仇。无论寒霜雪雨抹去了阡陌，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将记忆雪藏，埋在弄堂的拐角，斟一杯酒，反复回味，日久弥新。
　　我不知道槊空理解的永远是什么，但我知道，那必是山上采摘的甜蜜浆果，是眼前的白月光，是心口的朱砂痣。哪怕年少的誓言寄托在凤凰花开满的花树，随着夏季的蝉鸣，再也不会回来。
　　我是青龙，上古四大神兽之首，负责守护仙界安危，世间太平。毕竟是活了亿万年的老神仙，行事难免泠冽，不喜与其他神仙亲近，平时也与玄武君下下棋谈谈心，打发着过日子。
　　安逸的日子就像萏河里的水平静，在这一天终于起了波澜。一日，我正在树上小憩，白虎的声音便传到我的耳朵里:“青龙，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天不施粉黛，不抚琴，不作画，天天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你是对得起你这貌美如花的脸蛋儿啊，还是对得起四大神兽之首的身份？”
　　“白虎君的爪子是不是需要我帮忙修剪一下？”我没睁眼，伸手一挥，玉骨箫径直飞到白虎眼前，眼看就要划破他的鬓角。
　　“停停停，我错了青龙，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白虎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中拿出锦帛扔给我。
　　玉骨箫转了个弯带着锦帛落入我手中，几行小字映入眼帘，随即业火便把锦帛吞噬，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
　　“上面写的什么啊，天帝那老头儿神神秘秘的也不肯告诉我，非要你亲自打开。告诉我呗～”白虎飞到树梢上，腻腻歪歪的扯着我的衣袖。
　　我一巴掌打在白虎伸过来的头上，转身离去，甩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这是秘密，老头儿不让说。我得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哎！啥事还需要青龙大人亲自出马啊？带上我呗！我可以帮你啊！”
　　“你好好待着哪都不去就算帮我了！”
　　临行前我特意去找了玄武君，彼时他正在一棵桂花树下品茶。
　　“我要去妖界一趟，去取一个东西，白虎君太过不稳重，朱雀和我又不太亲近，天宫就拜托你了。”我拿起刚倒好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好。”
　　“也就玄武君懂我，从不问东问西，不学白虎君，一天天的在我耳边聒噪，我怕是快被他烦死了。”
　　“他生性如此，不过你倒是和他合得来。”玄武在我喝空的杯子里又加了一杯茶，待杯子不那么烫时又递给了我:“今年刚收的新茶，瑶池的水，还加了新采的莲花露。不过你对谁都是那般不曾亲近，可不止朱雀君吧。”
　　我笑了笑饮完杯中的茶:“好茶，我该走了。”
　　“万事小心。”

　　（下）
　　三大神器之一的玄殇剑出现在了妖界，此剑乃是上古神兵，如若落到妖王的手中天下怕是会生灵涂炭，仙界没法去妖界抢夺，天帝便让我去“取”，说白了就是让我去偷。
　　正值天宫太子册封，大小神仙忙的焦头烂额的，不知是哪个小仙出的骚主意说我整天无所事事不思进取，担着神仙的名号却从来不干神仙的事儿，赶在这茬儿就没有比我更适合的选择，刚说完大小仙便跪了一地，口中还高呼青龙神君法力高强，必将带着神剑踏风而归。这事儿也事关天宫颜面，天帝便封闭了消息，除了那天出主意的仙君，此事再也无仙知晓。
　　妖界和世人的想象中的样子截然相反，明媚的阳光，带着暖意的风柔柔的吹过树梢的枝桠，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有天宫中没有的蒲公英，很多年前来过几次便爱上了这种花。我摘下一朵正在思考着到底如何去偷玄殇剑，槊空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了我的视野。
　　我从未见过一个这样的小妖。任凭那几个小妖如何谩骂厮打，他始终紧紧的护住怀中的果子，仿佛护住的不仅仅是果子，而是希望。风吹过他的发梢，透过那双明亮而又坚定的双眼，我好像看见了他的过往，那些伤心过快乐过质疑过却从未放弃过的日子点亮了海角上的灯塔，带着他去往海角天涯。
　　是什么信仰才能让这么一个小妖怪不顾生死？这么多年一直事事寡淡的我第一次想要靠近他。我几下解决了那几只作死的小妖，向槊空伸出了手。
　　一向不与他人亲近的我很快便和槊空打成了一片。他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妖，每天想的就是怎样填饱肚子，怎样提高法术，还有怎样交到一个朋友。我觉得好笑，想起我在天宫过的日子哪里会愁这些。想吃东西了就去玄武君府上一坐，法术什么的好像许久都不曾温习了，但对付任何神仙好像也没怎么输过。至于朋友.....也只有玄武君和白虎君了。不过我不介意再多一个朋友，要是槊空知道我这个朋友可是个老家伙了之后会不会惊的果核都吞下去。
　　或许是因为注定的离开，我竟然应允了槊空走进了我的生活，放下所有的一切过往与身段，只是想好好的，认真的与这个小妖怪一起，做一个梦。槊空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来自哪里，又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段简短的友谊，心照不宣。
　　所以在那天晚上我对着槊空说完永远之后就后悔了。我知道，事情多拖一时便多一分变故，我必须尽快想办法偷到玄殇剑。而在那之后，我就要回到天宫继续我那百无聊赖的日子。我，是不可能永远陪着他的。
　　“青龙，最近几天你怎么不开心啊？是不是果子不好吃？”槊空一口吞下一个杏子眨着眼睛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敲了敲他的头:“说过多少次了，要叫姐姐！”
　　他摸了摸脑袋不以为意:“你看看你长的这么嫩，除了法术比我高强那么一丁点，哪里有姐姐的样子。”
　　“......”
　　“青龙你还记得今天那个小妖吗？他竟然还想抢我的杏子，多亏你教我那几招，想起他狼狈逃走的样子就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槊空比划着那几个简单的招式笑的不能自已。其实槊空的资质还是不错的，之前只是没有找对门路而已。
　　犹豫半天，我还是开了口:“那个槊空，我要出去几天，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那边的山洞里有我给你摘的果子，够你吃好几天的了。我教给你的法术要常练习，这一片山头的小妖应该都不是你的对手，晚上不要出来数星星了，万一有小妖趁夜色偷袭你，还是要吃亏的。”
　　槊空只是看着我并不说话，他的眸子干净清澈，抵得过漫天星辰。他轻轻地说:“你，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不会的，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东坡山头上的桃子熟了，我还想和小槊空一起摘桃儿吃呢。”
　　“对了，这个送给你。”我拿出玉骨箫轻轻的放到他的手上“如果有了别的地方的小妖怪过来欺负你，你打不过他的时候就用它，保证再也没有妖敢欺负你。”我想都没想便一把抱住了他:“放心吧，这箫是我的法器，我肯定会回来取的，你一定要记住我说过的话。”
　　“我会等你回来。一直等。”
　　在此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飘着蒲公英的夜晚，白色的花冠仿若落入凡尘的星子，照亮着我离开的路。和着那个少年的目光，永远留在了我的心头。
　　“槊空，再见啦。不，是再也不见。”我悄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