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找镯子 ...

  •   1992年的春天,杨牡丹向罗杜鹃走来的时候把手镯放进了衣兜。
      “杜鹃姐,我的手镯在后山上丢了”,说完捂着脸哭了起来。
      罗杜鹃心平气和的问道:“怎么丢的啊,没有找着啊?”
      “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着,下雨了也不敢一个人到处走动,怕有蛇。”
      “牡丹,你别难过了,一个手镯而已,等到去给婆婆贺寿的时候,请她送你一个便是。”罗杜鹃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罗杜鹃本来是要去后院摘点青菜,准备做午饭。
      “杜鹃姐,手镯是我娘家人送给我的,我嫁过来之后,这是我唯一的纪念物了。万一要是找不回来了,我怎么对得起我我的娘家人。”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等雨停了,你再去后山找一下,现在雨这么大,怕是难找了。就算找着,也得把人淋感冒了。”
      “我怕镯子会被雨水冲走,晚上的时候还会有豺狼出现,万一被叼走了,我可怎么办?杜鹃姐,您能不能屈身随我去后山找我的镯子,我们两个人一起找,我就不怕遇到蛇了。”
      罗杜鹃心里有十万分的不愿意,但是面对这个刚进门才八天的深得丈夫宠爱的新人,她不得不重新考虑。随她去了,丈夫一定会夸自己心胸宽广,说不定还会恩赐一亩之地给自己的妹妹;若不随她去,就不用淋雨,也不用面对后山的毒蛇,还可以在丈夫回来之前为他做一顿热腾腾的饭菜。但是一旦丈夫知道了此事,一定会在心里暗暗的鄙弃自己,毕竟自己至今也未为丈夫生得一儿一女。
      权衡利弊之后,罗杜鹃答应和牡丹去后山寻找丢失的镯子。
      杨牡丹在心里暗喜。
      这是女人之间的较量,也是新人与旧人争夺地位。
      “杜鹃姐,谢谢您帮我找镯子。您人这么好,怪不得湾湾那么喜欢你。即使这么多年了没能生下一儿一女,他也能把您一直留在身边。”
      杜鹃没有搭话,只是笑了一下,踩着泥水,拖着裙摆往后山方向走。
      雨一直都是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停的征兆,但也不会暴雨来袭。这种天是最烦人的了,要么就下暴雨,下一个钟头也就消散了。纵然是刮风或者打雷,也可以躲在土坯房里烧着火,炒点豆子来吃。这样的春雨还带着寒意,特别是在这平均海拔3000米以上的小山寨,这种寒意不亚于寒冬。
      这里居住的是传统的彝族人,妇女的穿着带着传统的色彩,与现代服饰相比是如此格格不入。长长的群子,一般由三种颜色相间组成,红橙黄绿蓝靛紫,颜色的搭配很专业。上身是绣着精美图案的长袖衣再外加一件马褂,图案一般为马蹄花,错落有致的绣在领口、袖口、围腰上。彝族这个民族最喜欢的颜色是黑红黄,服饰自然也少不了这三种元素,带着浓郁的地域色彩,可以说是令人好生羡慕了,特别是那对银光闪闪的耳坠。
      罗杜鹃是传统的彝族妇女,穿着也是典型的妇女着装。春天里,这里的草木还没有长得太茂盛,只能说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这里的泥土是红色的,沾到衣服的每一处都是那么的显眼,好像就是这个地方的代名词一样。去到哪里,只要看到身上有红色的泥土印记,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这个人是棉桠来的。罗杜鹃和杨牡丹嫁到了棉亚这个地方,一个贫穷但是又充满希望的地方。
      嫁的是同一个人——贾湾湾。
      贾湾湾,1964年出身在棉亚。6岁的时候父亲就因为肺病去世了,他的父亲去世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后来听人讲起贾湾湾的父亲——贾万火,说他父亲临死的时候最后一句话是:“我要是能去一趟医院,我此生就没有遗憾了。”哪里有能力去医院啊,在那个吃饭都要按两来算,吃肉要奔着肥肉去的年代。父亲去世的时候,按照传统,亲人们送来一些荞面和酒,算是对贾湾湾一家人的帮助和对贾万火的深切哀悼。6岁的贾湾湾看着父亲睡在榻上,一动不动。身体被白色和蓝色的布条绑在四根木条上,双脚卷曲,双手握成拳交叉放于胸前,高高的榻上面挂着一顶白色的蚊帐,榻边放着三根松树条,供来悼念的亲人们拍打蚊虫,即便冬天也没什么蚊虫,但尸身总会招来一些飞虫。
      榻的右上方是毕摩的席地,毕摩念着《指路经》,为死者灵魂指点通往祖先发源之路。
      彝族的丧礼特别的讲究,包括歌、舞、鸣炮、乐。这里所指的歌是以哭唱的形式哀悼逝去的亲人,哭唱者多是妇女,当然也不乏男人们的哭唱,声音如此悲壮,声情并茂。纵使你对逝去的人没有一点感情,看到这样的一幕,也会为之感动。泪水被挤了又挤,最终吝啬地夺眶而出,你也不会感到丝毫的尴尬。来奔丧者,都会成群结队的来,哭唱者走在前面,青壮年就去放纸炮,以示某某来悼念了。其他人跟随着,皱着眉向四周点点头,寻找熟悉的身影来寒暄几句。哭唱者一头栽进逝者所躺的木榻,用松枝用力地拍打榻板或者是逝者。再打,再打也没有气息了。
      安息吧,贾万火。
      贾湾湾守在榻前,用劈成几条的竹子有节奏地拍打着榻下面的犁。这犁的用处可大了,它是用来给逝者指引“来世”的路,为逝者开辟一条崭新的路。贾湾湾已经哭干了,眼球红红的,表情木楞,没有一点血色。只是有目的的有条不紊的拍打着犁。有人来了,看一眼也不说话,就只是看一眼。这一眼好像已经传达了千言万语。
      一位穿着传统彝族服饰的妇女,跌跌撞撞的冲到榻前,撕心裂肺地唱着,哭着。
      “哥哥啊哥哥,阴间有两条路,一条是黑路,一条是白路。黑路是魔鬼走的路,白路是好人走的路。你要朝着白路走,莫向黑路行。白路是祖先走过的路,你沿祖先路上走,一直走到祖先居住地去。祖先住地子孙屋上还在冒炊烟,祖先打仗的地方还能听到吼声。你莫变成鹰,鹰来破鸡群,亲人见你必定吼声起;你莫变豺狼,你的亲人见了必定吼声起;最好你能变成布谷鸟,看不见你的身影,还能听听你那慈祥的歌声,哥哥啊哥哥。。。。。。”
      妇女哭完,顺手擤了个鼻子,把白色胶状液体狠狠地砸在贾湾湾的脸上。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听见。只有贾湾湾突然跪在榻前,绝望地大哭起来。妇女向人群中走去,诉说着失去亲人的苦痛,比划着手,娓娓道来。
      贾万火有三个弟弟,二弟因为在蜀惹了事,逃往云南与缅甸交界,躲仇人的追杀,日子过得再颠沛流离不过了。贾万火知道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以前之后,就一直寻人打听二弟的消息,希望二弟能够在自己离开之前回到自己的身边,哪怕是见一面也行。二弟逃走那一年才18岁,现如今已经38岁了,容貌定是早已改变,不是乡音是否还在。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彝族的丧礼习俗我会另外加以补充说明,故事还在继续。。。。。。第一次尝试在晋江上写东西,忘大家多多指点。Anyway,周末啦,睡个懒觉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