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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陈芜回宫的当天,谢慎便传唤徐贵前来回话。

      徐贵虽是太监,却在帝王近侧伺候,他为人通透办事妥帖,很得先帝重用。然而在先帝病重后期,先帝为了推脱自己废后之责,利用了身边的人。徐贵也因此从人人敬重的徐公公,变成了帝王身侧的奸佞小人。

      徐贵被谢慎收买,先帝死后,徐贵理所当然被安排在了陈芜身边。徐贵一直尽心尽力为谢慎办事,从未出过差错。

      得知谢慎要见自己一面,徐贵还当是有什么重要差事吩咐,当即找机会赶来。

      吏部张大人五十岁高龄喜得爱子,借着孩子周岁生辰办喜的机会,徐贵上门送礼,偷见了谢慎。

      张府后院廊道,徐贵到时,谢慎正与几位同僚吩咐完差事。待众人散去,徐贵上前恭敬地朝谢慎行了个礼。

      徐贵习惯了在贵人面前弯腰,他低着头、姿态卑微,唤了声:“大人。”

      谢慎点了点头,负手望着廊道中庭的盆栽,须臾后问话道:“昨日太后因何服药,你细说清楚些。”

      徐贵一愣,回道:“并无特殊。奴在外面候着,听见皇后与太后娘娘对峙激烈,随后小喜便派人去寻了太医。”

      “她们说了什么,你细细道来。”

      好在徐贵记忆不错,将昨日许皇后与陈芜的对话陈述个七七八八。谢慎抓不到疑点,若有所思,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他太了解陈芜,她不是会无事冒险的人。

      陈芜的心疾,是当年在废太子身边落下的。

      戾帝在位时,储君之争激烈。太子出身尊贵,有世家支持,大权在握。戾帝偏爱武王生母,武王深谙谄媚奉承之道,深得戾帝欢心。戾帝一度动起废太子另立的心思,致使朝堂分成两派,争斗激烈。

      偏偏武王和太子都不是继位的好人选。他们像极了戾帝,一个好色昏聩、一个暴戾残杀。太子被废后,戾帝将其软禁在宗庙。武王妃拿捏陈芜错处、瞒着武王,强行将她扭送给了废太子。

      废太子对武王有恨,见到备受武王宠爱的陈芜,自然就将全部怨气撒在她身上。谢慎曾暗中到宗庙见过废太子,当时陈芜就在其身侧。她受废太子吩咐,上前替谢慎斟茶。谢慎观察到陈芜手臂有鞭痕,脸颊有块淡淡的青乌、脖颈掐痕明显,难以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时的废太子落魄,宗庙无人监视破绽百出。谢慎辞别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停在窗外、隐藏身形,偷窥了一会里面情况。

      果然他一走,废太子就开始动手打陈芜。废太子质问陈芜适才是不是偷看他,怀疑陈芜在遐想别的男人。废太子出手极狠,而陈芜却一言不发、全都受下。

      可等到废太子打累了,两人的关系全然颠倒。废太子主动上前抱住陈芜,哀求着、让她不要离开自己。而陈芜就像位母亲似的、温柔地拥抱废太子、抚摸废太子的头,无言包容他。

      废太子的生母沈皇后,因其出身尊贵,性子跋扈残忍,即便是对待年幼的儿子,也不曾有过半分耐心。当朝谁人不知废太子暴戾,可他却如此安静地躺在陈芜怀中,抓着她的衣袖,汲取温暖、在她怀里安睡。

      谢慎知道陈芜有本事,否则她也无法在霸道的武王妃手中求存,周旋着帮他传递消息。但是直面这一幕,还是给了谢慎不少震撼。

      原本,陈芜仅是谢慎棋盘上的一枚废子。她的任务,在取得武王关注后,就已结束。谢慎从未想过,这颗棋子会在棋局上残存至今。

      那年,陈芜沦落武王府,废太子对谢慎示好,遭到武王记恨。武王想设计除掉谢慎,是陈芜冒险派人向谢慎传递了消息,助谢慎逃过一劫。

      从此之后,陈芜就变成了谢慎在武王府的眼线。

      起先,谢慎对陈芜的自荐并不抱希望,但随着陈芜带来的消息越多,谢慎对她就越发重视。当时的谢慎已经投靠先帝,可先帝作为戾帝十三子,无权无名,很难出头去争什么。谢慎的第一个计划就是借武王之手除掉废太子,可以说,太子被废是多方努力的结果,成功扳倒废太子,其中也有陈芜的功劳。

      但陈芜毕竟是个女子,谢慎能得到的助力有限。所以即便谢慎知晓陈芜与武王妃矛盾激烈,也未曾想过暗中出手保护她。果然,武王稍有松懈,武王妃就借此机会,将陈芜赶了出来。

      陈芜失去了自己的价值,武王虽宠爱于她,但好色多情的人,没多久就得了新的美人,转头将陈芜忘了。

      可陈芜却在如此艰难的情形中活了下来,将废太子牢牢把在手心。

      只是凡事都有代价,陈芜的身子,也是在那段时间伤到的。后来废太子复起,武王受到重创。新帝起势后为陈芜调养了许久,直到新帝登基第四年,陈芜的心疾才有所缓解,其中艰难可以想象。

      陈芜不是个会轻易置身子不顾的人,许皇后和新帝,不值得她如此出手。

      越是难以明辨的谜团,谢慎就越忍不住深究。谢慎追问徐贵道:“太后就没有别的什么奇怪举动?”

      徐贵看除谢慎的不满,他回忆片刻,额上冒出些许冷汗,紧张急道:“对了!太后娘娘并未处置翠鹃,反而将她留在了身侧。小喜特意嘱咐奴才,让奴才不必传报。”

      “御人之事她自己可以处理,不愿我知晓也很正常。”

      谢慎知道陈芜对自己的心思,自然也理解陈芜有意向他隐瞒丑陋的一面。

      陈芜留下翠鹃,无非是想要挑拨翠鹃与新帝的关系。乾安宫大肆抓捕眼线,却独独漏掉翠鹃,新帝必会怀疑翠鹃投靠了陈芜。碍于陈芜,新帝还须花时间对翠鹃虚以委蛇、谨慎防备,等到翠鹃发现无法重获新帝信任,迫不得已只有投靠陈芜。

      如果陈芜不愿他知道此事,只有可能她想逼新帝主动除掉翠鹃、自扫威严

      乾安宫那场戏,本就是一举多得的事。定安王世子是主要事由,但他们明知青竹传信许氏,与其等着许氏准备妥当对他们出手,不如先下手为强,利用此事除掉许氏,名正言顺清理乾安宫眼线。

      经此一事,想必不会再有人敢管太后阴私,他们也会变得安全许多。

      谢慎的目的已经达成,陈芜的那些手段,既然不愿他知晓,他也可以装作不知。

      “是,小喜也是这么说的。”

      徐贵偷偷擦去额上冷汗。他不明白,谢慎既然如此信任陈芜,又何必对他咄咄逼问。

      徐贵再次回想,筛选着陈芜有可能的可疑行为。实在想不出什么,徐贵只能把关注放到陈芜这两天的行为上。

      徐贵突然灵光一闪,他来回转动眼珠、莫名有些紧张,犹豫该不该将此事特意禀告出来。

      可谢慎就这样站他眼前威慑着,他不能不说啊。

      徐贵迟疑片刻,小声道:“今日娘娘回来,又小憩了片刻,醒来便吩咐奴才们打扫乾安宫。娘娘觉得内饰陈旧,让奴才们替换。先帝的几副遗画,也被要求收入内库暂存。”

      徐贵说完偷偷抬头看谢慎情况,果然、谢慎负着的手已然悄悄握成了拳。

      徐贵不觉得陈芜所为有什么可疑之处,毕竟陈芜一直表现得‘深爱’先帝,更换内饰、怕弄脏先帝御画,命人暂时收起来,一切合情合理。

      这些话,若是特意拿来禀告,难说没有挑拨主子关系的嫌疑。

      谢慎虽然从未有表现出来,但徐贵就是敏锐地感觉,谢慎不愿陈芜在心中挂念先帝。大抵天下男子,都是这般模样。想想谢慎与陈芜的关系,徐贵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

      谢慎沉默许久,声音清冷地落下一句。

      “她觉得对不起他了。”

      谢慎甚少流露这样一面,徐贵连劝都不敢劝,俯身将头埋得更低。

      ……

      谢慎怀疑陈芜对先帝有情,并非空穴来风。先帝虽然利用了陈芜,但他对陈芜也是实打实的宠爱。

      当年,谢慎提议利用废太子回击武王。太子虽然被废,但他身后的世家还在。

      陈芜劝说废太子讨好戾帝,戾帝本就喜怒无常,见不孝难训的废太子愿意低头示好,心中大喜,得益于世家相助,废太子也很快重获戾帝重视。武王怕废太子复起,走投无路选择谋反,最终命丧黄泉。

      可计划之外的是,戾帝竟然对陈芜产生了兴趣。

      谢慎这辈子对陈芜做的唯一好事,或许就是帮她拦下了戾帝。当时戾帝病重,太医诊断已经没有几日可活。谢慎观先帝对陈芜上心,主动劝说先帝,收买天师诋毁陈芜命格,为她拖延了些时日。

      意外之喜是,陈芜被戾帝带走后,第一个激动跳出来的竟是废太子。废太子叫嚣着要夺回陈芜,戾帝本就是个加膝坠渊之人,被吵得厌烦后,一杯毒酒赐死了废太子。

      戾帝死后,先帝将陈芜收入后宫,从贵人到贵妃,陈芜只用了两年。先帝虽然利用陈芜废后,却也将继后之位交给了她。陈芜的身世情况,先帝心知肚明,但仍是寄希望陈芜能为他生下太子,把江山许付。

      当年武王府宴,参席的五位皇子全都死去。武王除掉了太子党的辰王,建王跟随武王谋反双双身亡。废太子死于戾帝之手,四人咽气前,陈芜都去看过他们。

      可唯独先帝,驾崩前将陈芜打入冷宫,直到谢慎‘请出’德妃,陈芜受召见才去见了先帝。先帝驾崩前他们说了什么,谢慎一无所知。但先帝特许陈芜辅政,连禁军都给了她,很难想象他们两相厌恶的场景,无非是些情意绵绵的对话罢了。

      先帝死后,一向执着求存的陈芜没了生志。当年榻上望月的陈芜,成了谢慎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都难以忘怀。

      这些年,陈芜在外人面前一直表现钟情先帝,但谢慎看得出那在演戏。只是今日,他却不懂了,陈芜的反常,除此之外,他无法解释。

      谢慎心事重重,当日便因朝事,对下发了很大脾气,谁人都知他心情不好,倒也没人敢上前惹他。

      ……

      当夜,陈芜私下唤来翠鹃,隔着扇屏风,翠鹃只看见小喜为陈芜褪衣的影子。

      陈芜的声音低声传来,只听她轻声道:“哀家知道你是皇上的人。皇上误会了哀家,先帝选择皇上,哀家与皇上便是荣辱与共的关系,哀家怎么会害皇上呢?哀家所为,皆是为了皇上。”

      乾安宫在审查内贼,翠鹃做贼心虚,时刻紧绷着、战战兢兢苦不堪言。现在陈芜开口便捅破她身份,她更是吓得两腿发软,浑身冒冷汗,难以开口回应陈芜。

      陈芜似乎并不在意,她叹息道:“你去传话皇上,明日巳时、哀家在御花园等他。我们母子二人,是时候单独说两句体己话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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