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先生的船》咸鱼熬汤

3、序章 首先，踏上陆地｜03

　　“海里的……是什么呢？”

　　太阳又轮回来了。
　　“呲……”宿醉的少年捏了捏自己的眉头，虽然阳光是如此的温和，但他感觉自己的头快要裂开了，掉进咸的海里都没有这么不舒服，眼睛也不太看得清，啊，眼镜呢？
　　揉了揉眼睛胡乱地摸了摸枕头边，平时都是放在边上的呢，虽然有时候会不小心伸手把它拍到柜子底下每次都要移……

　　咦？柜子呢？猛地坐起来，游弋才发现自己睡在了驾驶台不大的空间中最大的地方，而不是平时的角落里，还盖了一张干净的灰色毛毯，啊，外套也被好好地折起来放在了一旁，啊，还有发带，明明是短发为什么能抠到这么细节的东西啊不前……
　　啊，对了，不前。所以他是没有醉啊……

　　阳光透过陈旧而又坚固的窗，晒得毛毯有些温热，游弋将外套穿好，随意扯了下领子，又捋了捋睡软了的一头毛，打了个结束住了垂到肩膀的发。顺手将毛毯卷了起来，想了想又松开，走到窗边将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偏着头坐在椅子上睡着的不前身上，才推开门出去。
　　今天的白昼比较刺眼，是上轮的太阳么，误打误撞居然走对了方向。游弋望了望驾驶台，又望回他们将要去的方向……
　　不知还有多远但一定在那里的大陆，以及位于世界中央的王都。

　　不前是热醒的。他梦到自己是黄金鸡腿堡里的那块鸡扒拼命想要逃出来，因为本来就是热的还要拿面包夹着自己热气完全散不掉好吗？当他生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与鸡扒的感同身受并为之难受时，他闻到了咖啡的味道……
　　啊，好像要叫它作卡卡。

　　“啊吵醒你了吗？”是游弋。
　　“啊……是卡卡吗？”他伸了个懒腰，然后接过了递过来的那杯。

　　“嗯……真香，我都不知道船上有这个耶，以为每天只能喝蒸馏水呢，啊，酒不算，那个是……是……啊，说起来你头还痛吗？”
　　“还好吧，刚刚下去游了会泳，连眼睛都清了一点。”
　　“哼那鸟儿啊，低飞的信天翁啊……”
　　“咦咦你怎么知道这首歌的？”
　　“啊昨晚搂着我的肩说我学不会就不放我去睡觉的是谁哼哼……”
　　“……”游弋冷静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把头埋在了马克杯里。

　　“不过你真厉害呀，我喝到断片你居然还能这么清醒，我有时候都会忘记解发带睡觉……不过倒是忘了把我扔在角落……其实你可以先进去再拖我进去这样就有位子睡了啊……”
　　“……可能还是有点醉没想起这一点吧。”作为水手的直觉吗？不前有点心虚地想到。昨晚回到驾驶台游弋已经一个大字躺在正中央了，也不好吵醒他，所以就坐在椅子上睡了。

　　说起昨天……真刺激啊，说真的，真没有想到门后是那样的。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再加上自认为已经适应了那股恶臭……嘛，以为可以顶一下的嘛，总之他还是被吓到了。
　　他没用上那把红色锥子，因为门根本就不是锁上的而是从旁边推开的。这让他送了一口气。虽然他有预感那个少年并不会伤害他，不过现在更省……
　　事。

　　一团肉。

　　哦，肉啊……
　　妈的！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恶心的肉……这个完全吃不了啊……啊不对那简直就是什么限制级别的凶杀现场………
　　那是一团，或者说多团巨大的蠕动的肉，墨青色与惨白色充斥，看不出物种和形状，而是完全占满了一整间房间，甚至有挤出来的趋势。
　　中间混着紫青色的血管，能明显感受到下面有血液在迸发流动，局部有蓝色的液体渗出……蓝色的液体……蓝色的液体啊……啊？
　　不前强忍住了咽喉的恶心，他试图在上面找到一些东西……终于在靠墙的一坨上找到黏在肉上面一片皮……
　　那居然是一块红色的皮。

　　……
　　……
　　对，就是那个。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大牙章鱼。

　　不前打了个冷颤。

　　故事的前半段是个悲剧，一个少年在海难中失去了他的伙伴，船长，孤独地漂流在海上；
　　那故事的后半段呢？

　　不前望着那只苟延残喘的生物，关上了大门。

　　眼前的金发少年总是有些羞涩地笑着，但他的眼神中却不仅是羞涩。比如说我们来做个假设，游弋说得话统统是真的，也就是过去的他在船上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大概每天也是听从指挥去干东干西，脸上大概也带着这样天真烂漫的笑容。以他的性格大概在前辈和伙伴中会拥有不错的人缘，就这样他慢慢地成长着……
　　直到出现一场灾难。具体来说是一只巨型大牙章鱼，当时在布达路的那家店里，不前曾问过老板大牙的事，主要是这种来自深海的鲜味爽口鲜美，令人意犹未尽。老板曾认真地回答，一般的大牙大概就是店里平日供应的一个碗这么大，他生平见过最大只的大概也只有一个面盆这么大。但那种巨型的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而且就在脚下，以一种残暴的方式。
　　一，其他的船员消灭了这只章鱼并且将它锁在舱内，他们可能失踪也可能死了；
　　二，少年为了给船员复仇杀死了章鱼并且锁在舱内。
　　当然还有第三个就是章鱼自己钻进来结果卡在里面出不来。

　　不管怎么样，我们再来看少年的表现，首先他近视（虽然可能只是他的谎言毕竟他甚至敢下去游泳），然后他悲伤着，孤独着，以唯一获救者身份独活，再来，他试图隐瞒海怪被杀死的事实……当然这样都不能让不前如此的不冷静。
　　最后一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虽然他不想去在意……他想起少年的那句话：

　　“我现在是这艘船的船长。”

　　“……前
　　……不前？”面前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不前不跳，他有点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啊，啊，不好意思……”
　　“难道是酒还没有醒吗？不前其实也喝醉了？
　　“怎么可能，酒耶，都是当果汁那样喝的东西啊……啊。”
　　“怎么了？”
　　“说起来那是果酒吗？好久没喝这么好的酒了认知能力都要衰退了……”
　　“那个啊，是船长留下来的。”
　　“船长好酒？可惜了。”
　　“不是，他本来打算送人的，好像是来自一个叫废流的地方的客人。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

　　“哦……等等……我们……这样喝掉是不是不太好啊……”
　　“没关系，舱里还有几箱呢，你想喝我就多拿几瓶。”
　　“……不了，谢谢。”

　　游弋觉得不前很难懂，但他又觉得自己好像能懂。
　　面前的少年在走神。
　　他觉得不前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友好的不信任变成了客气的不信任。他甚至可以看到不前脸上大写的“谢谢”，一种刻意告诉自己的疏远。除了昨天晚上自己可能耍了酒疯干了什么令人不悦的事，他还暂时想不到自己错了什么……

　　嘿呀……不开心。

　　于是他打算以一个很直接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前船长曾经和游弋说句一句话：
　　“没什么不是一起下个水解决不了的。”

　　然后心里怀着一丝警惕的不前就愣愣地看着那个少年笑着走过来把自己推下了水。
　　然后自己也跟着跳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