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老断》清朽朽

2、姻缘阁

　　那日恰逢中元节，天公不作美，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溪面上泛起一个个涟漪陆寻天从天宫被人无情抛下。赶巧遇上在溪边的三火娘，荷灯还未随着溪水漂流几步，陆寻天就从天而降，恰巧落在她的荷灯上。可把三火娘吓了一跳，以为是附近未安息的孤魂野鬼，见到荷灯便以为是给自己的放的。“扑通”一声，水花四起，溅湿了三火娘飘飘裙袂，“啊！”三火娘大叫一声，小腿微微颤抖，双脚踩着小碎步不受控的向后退，她合上双手向荷花灯连连祈祷，“老娘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你冤有头债有主，可别缠上老娘啊。你要是有良心就快走，我回头会给你烧纸钱的。”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啊。”陆寻天不断的挥动双臂，试图向岸上游，却一直在原地打转，向岸上的丢了半魂的三火娘寻求救助，“漂亮婶婶，我是神，哦不，是人，快救我啊，我不会游泳啊。”

　　“…”三火娘缄默了片刻，渐渐缕清慌乱的思绪，面对荷灯处男子的求救，凭三火娘一己之力，是无法救起一个男子的，“小兄弟，你先别急，我去唤人帮忙。”语闭，便朝着人多的地方大步跑去。

　　陆寻天怀着一丝希望，目光望着渐远的背影，朝三火娘大声喊到，“大娘你一定…”话还未说完，鼻腔就进了一口水，呼吸开始变得难受，手臂胡乱地划开冰凉的溪水，身体开始往下沉去。心里谩骂着君无跟其他神仙，都是王八蛋！冷意与困意侵蚀着神智，意识彻底失去前的那一刻，薄唇似乎被人堵上，感受到一丝热度。

　　姻缘阁客房内，檀木床散着一股清香，勾引着陆寻天的鼻尖，昏睡的陆寻天缓缓地睁开双眼，双臂用力将身体撑起，揉了揉朦胧的眼睛，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墙壁上挂着一副山水画，不知是哪位名人在画上提了个字“清”，看起来价格不菲；木质圆桌上摆着一个陶瓷壶与几个茶杯，壶嘴冒着热气，似乎是为自己准备的。陆寻天舔了一下下嘴唇，肘部撑在膝盖上，手背托着一侧的脸，开始回想自己睡前发生的事情。“恩…我好想记得我掉进水里，岸上有一个放荷灯的大娘，然后好像有个人跳进水里亲了我…”陆寻天低头看了眼自己身着的衣服，并不是自己那一件，左手捂着干裂的嘴唇，“莫非——啊——”

　　“吵什么吵，一早上的就在这里大呼小叫的。”随着推门而入的声音，一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酒酿小圆子， “看来小伙子精神不错嘛。”三火娘把瓷碗放在床边的木柜上，然后又把房门给关上，缓步走向寻天睡着的檀木床，“把手伸出来。”

　　陆寻天左手紧紧攥着被褥的一角，脸上写满宁死不屈，“我不要！你别走过来，不然我叫人了。”

　　“哪那么多废话，”加快步伐，步步紧闭。三火娘一下就走到床边，抓住陆寻天的右手臂，将人偏长的衣袖往肘部撩起，指尖则在右手腕儿处来回摸索。

　　“大婶，你放过我吧，我知道我长相俊美，把你迷的神魂颠倒，虽然这不令人意料。但我誓死不从。”陆寻天用力将手抽回，牢牢的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了一个头，生怕大婶突然偷袭占自己便宜，活像一个受到恶霸凌辱的小娘子。

　　“俊美你个头啊，哪只眼睛看到老娘被你迷的神魂颠倒。跳河还不会游泳的怂包货，没了老娘你早就死外边了。”三火娘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骂到。

　　我好歹也是被评过天宫十大大神之一，如今被一个凡间大娘劈头盖脸的一通骂，骂我也就算了，尽然还被亲了，这可是我几百年小处子的初吻。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寻天咬着被褥的一角，吸了几下鼻子开始佯装抽泣，“就算是为了救我，也不能在水里亲我啊，还脱了我衣服。我一黄瓜俊少年，被你凭空污了清白，你说怎么赔偿吧。”

　　三火娘恨不得用针把他的嘴给缝上，让他不能再嚷嚷，“呸，你个无赖货。我好心跑去找人救你，回来的时候，你就半死不活的躺在溪水边。怎么叫你都不醒，老娘只好把你捡回来。老娘找人帮你脱，帮你穿的。没让你给钱不错了，还敢讹我？你也不去打听一下老娘是谁，这里是哪。好心当做驴肝肺。”

　　不是她救的，那会是谁，本来记忆中有那一吻，现在似乎又不是那么确定了。可为什么这个大娘要摸我的纤纤玉手呢，难不成想把我卖到青楼，要我去弹琴卖艺不成？

　　不过值得庆祝的是，没有被一个大婶亲，真是太好了！陆寻天本是紧绷着脸低头沉思，一想到自己没有失身，嘴角不禁向上扬起。

　　“臭小子，偷偷笑什么呢。”三火娘看到人莫名其妙的笑容，诧异地问道。“不会是脑子浸了太多水，不好使了吧。刚才给你把了一下脉，也没看出什么啊。”

　　原来是在给我把脉，不是对我图谋不轨，有所企图。

　　神仙是不会饿的，一般来说不会进食，进食也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单单满足一下口欲。但凡人是需要考虑吃喝拉撒的，三火娘看到他揉了揉肚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饿了吧？赶紧把那碗酒酿圆子吃了吧。”

　　陆寻天赶紧端起瓷碗，抄起小勺子，狼吞虎咽一通，生怕对方反悔了不给自己吃。吃完了以后把碗勺放在木柜上，咋把咋把嘴，意犹未尽。“大娘，这酒酿圆子真好吃。我叫陆寻天，该怎么称呼大娘您呢？”

　　“你就跟别人一样唤我三火娘吧。”三火娘回应道，“吃完了，休息会就赶紧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了。这套衣服你先拿着穿。”三火娘和声细语的说着，相识两天中难得流露的柔情，神情似乎有那么些复杂，愁绪被揉入双目中。

　　“我没有家，不知道该去哪里。”被罚下来前，都没有给自己拿钱的机会，连在人间找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想到自己即将要过上风餐露宿，衣不蔽体的生活，不禁伤感万分。

　　“这间房空置了有数年了吧”，三火娘抬手轻抚圆桌，指尖沾上一层灰尘，她抬头看了眼积满灰尘的悬梁，檀木香似是染了孤独的味儿，在空气中缓慢的晕开，她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在姻缘阁讲得是一个缘，既然你此时无处可去，此房也闲置良久，那就是与这房有缘，就留下吧。”

　　这，算什么缘分？陆寻天挠了挠脑袋，有些寻不到北，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僵硬地点点头，呆滞的目光落在三火娘身上，喜讯来的太突然了，用不可思议来描述也不为过。陆寻天狠狠地捏了自己大腿一把，腿部向脑中传递痛感，才敢信这是真的，“谢谢，三火娘！”

　　“别高兴的太早，既然要留在姻缘阁，那就必须用劳动来换。明天你负责打扫这第二层。如果做的不好，老娘就让你滚蛋。”三火娘浅浅一笑，三火娘是长的好看的，螓首蛾眉，巧笑倩兮，面貌与她的年龄不符，岁月放过了心地善良的大娘，她转身踱步到房门前，推开那木门，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去。

　　“姻缘阁”是人间的一个牵红线的地方，它分两层，坐落在扬州城最繁华的街区。要说这楼阁外观也确实喜庆，红缎翩翩，灯笼高挂。要说扬州城最著名的地方，也莫过于此了。姻缘阁的第一层，前厅摆着一个的月老雕像，童颜鹤发，手挽红丝。经过姻缘阁的，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进来拜上一拜。年轻的为自己祈姻缘，年老的为子女求良配。前院用相亲的方式，来促成一段段姻缘，后院则是用来休息的，有假山，小池，绿荫，以及许多房间，是提供住人的。姻缘阁的第二层是用来招待达官贵人的，房间分布的也与第一层不同，用来招待贵客的两个房间之间，会隔着一段路，这条路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花香味十分浓郁，与比青楼的满楼的俗粉味儿相比，也不遑多让。

　　陆寻天每天的任务，便是打扫这条藏匿在高楼中的百□□，每日上二楼的人并不多，从白昼到黑夜，过路的人数屈指可数。打扫起来十分轻松，但堂堂月老，尽在姻缘阁给人扫地，万一传了出去，这把老脸算是丢尽了。

　　比起每日百无聊赖的打扫卫生，陆寻天更希望去帮忙促成一段段姻缘。尤其是帮二楼的贵人们牵红线。因为据说撮合成功一对，会获得大把银两，都是钱啊，想想就让人心动。有钱以后一定要去摘月楼，学人间的纨绔子弟，点上一大桌山珍美味，再寻歌姬舞女作陪，左搂佳人细腰，举酒杯对天饮，然后指着天痛骂君无这个大坏蛋。再去找一个才子为自己写本自传，一定要将君无的恶行写下，然后找个纸装拓印三千本，卖给乡亲父老。不仅能挣得金满钵满，还能大肆宣传抵制君无这个恶神。一举双得，简直是美滋滋。

　　苍蝇再小也能嗡嗡闹一夏，金子埋在粪坑里也总会发光的，寻天再愚笨也有出头之日。

　　陆寻天的好日子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