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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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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望着嫦娥，一言不发神色复杂，似乎堕入了无边的梦境。
嫦娥却并不回望，冷冷一哂转身便走。
“仙子！”杨戬急唤，像是怕惊扰她似的，亦不敢高声，顿了顿方道，“陛下真有旨意要我回去？”
嫦娥微微偏转头，线条完美的下颌轻点，不需要任何言语，就夺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这样的冷淡与敖烈方才的描述不谋而合，杨戬面色青红不定，九头虫却笑得满地打滚：“马屁神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哈哈哈哈此情此景，不虚此行……”
“你！”杨戬的刀锋一指，真气暴涨，吓得九头虫往后一缩，三尖两刃刀再要进逼，却被两根手指抵住了。
“妹夫。”
敖烈痞兮兮凑过来，在杨戬耳边轻轻一笑：“这句‘妹夫’，小寸和你在一起时我从未叫过，今天算是补上了。不为别的，只为谢你当初在西海与我一战时，未曾倾尽全力。其实你那会儿若想一刀劈了我，也是轻轻松松，之所以我现在还能活着，那全是因为你看在小寸的份上……
是，小寸自小骄纵，是我父王母后、和我们几个弟兄惯坏了她。人人都对她青眼有加，偏偏来了一个你，看也不看她，她便牵肠挂肚掏心掏肺的爱上了你。甚至不听父母之言，擅自出海嫁与你为妻，以致与西海隔绝千年，后来又和离还家，都是受了这任性的拖累。我原以为，她这样莽撞的性子，也只有你这般顶天立地的英雄方能担待，未曾想，我们几千年珍而重之捧在手心的妹子，竟是从灌口哭着回来的！杨戬，你也是有妹妹的，若你妹妹被人如此对待，你会不会亲手剁了他？”
三尖两刃刀垂了下来，杨戬的面色依旧阴沉，通身的杀气却不如方才凛冽。
知道愧疚，这厮还算有点人性。
可是该捅的刀，我一刀也不能少了！
老子特么憋了二百年了！
敖烈打着主意，看看背过身的嫦娥，口风一转：“我知道，天庭不满四海自行其是久矣，正好借着你的手，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看看，所以我被囚禁鹰愁涧的事儿，不能都算是你假公济私。人在公门身不由己，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我敖烈铁骨铮铮是条汉子，该我的罪，我自己扛，不该我的罪，能为四海扛的，我也都一肩扛了！但今日明知有玉帝圣旨将我释放，你还要苦苦相逼，在外人看来，是否太过残刻？杨戬，得到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聪明一世，踩着我兄妹爬上的这个台，应该不会自己拆吧？”
他的话音不高，但句句重若千钧，尤其“外人”二字咬得格外清晰。杨戬额角隐隐有汗，锐利的双目死死盯着敖烈，竟未能有一字反驳。
刺心么？刺心那就对了！敖烈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他是贵介公子出身，洋洋洒洒一篇宏论，不去渲染自己妹妹受了委屈，看似替杨戬着想，其实字字都讽刺他存心斩断与过去的联系，却不小心让人看清了自己的刻薄寡恩，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杨戬宦海沉浮经年，当然听得出敖烈的弦外之音，想要反驳，却如同哑巴吃黄连般，根本无从着手。
还有什么能比当着心仪之人丢脸更扎心的呢？
良久，杨戬不胜压抑的透了口气，最后看了嫦娥一眼，化作流光而去。
“大猪蹄子！”有人暗搓搓笑骂。
大队兵马腾云直上，甲叶铿锵人喊犬吠，不一时统统化作了天空中的几个黑点。唐小鱼将九环锡杖往地上一戳，得意洋洋道：“小爷一出手，三界战神都望风逃窜，喂你们两个，还不快快谢过小爷的救命之恩？”
敖烈横他一眼并不答话，似乎心思很重。九头虫却揉了揉眼睛，又细瞧了瞧，倏然张开双臂直扑过去：“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他一路风驰电掣，唐小鱼惊慌失措直往后跳：“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小爷不喜欢男人！”谁知九头虫根本就不理他，擦肩而过，径直扑向了后头的嫦娥。那“嫦娥”慌了神，一纵身跳起老高，通身的矜持高雅丢得干干净净：“保持距离！再过来踹你啊！”
“小心肝！”九头虫将泥水踩得啪啪作响，兀自浑然不觉，大笑着追她，“你不偷笑，我还看不出来，原来嫦娥竟是你扮的，怪道连杨戬都被骗过去了！”
万笙这才一把扯下身上纱衣，笑道：“可把我憋死了，这衣裳活活拘出我一身汗来——多亏三公主妙手打扮，要不是她，我连嫦娥长什么样儿都一无所知。”
原来万笙被唐小鱼救起，自知硬闯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左思右想忽然灵光乍现——杨戬在天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要说观音菩萨和太上老君，就算是玉帝王母有时也不能制约。但他强悍至此，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嫦娥仙子！
可是嫦娥有名儿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怎么会趟西海这汪浑水？
一不做二不休，万笙干脆回了神仙居。
“三公主，你认识嫦娥对吧？”
“啪”！寸心手里账本一摔，一脸的“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然本公主立刻送你去我猴哥铸剑炉里当柴火”。
然而万笙寥寥数语把原委一说，寸心“刷刷”就挽起了袖子——
“那个舞姬的木头脸，化成灰我都记得。不就是把你扮成她嘛，容易！”
她一挥手打开妆台，捻了一根眉笔恶狠狠道：“说，你要冷若冰霜高贵典雅装逼版的，还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绿茶版的？”
咳咳，寸心好歹是个公主，极少出言不逊，但差不多是那么个意思，万笙秒懂。
总之三公主丹青妙手片刻妆成，万笙款款站在水镜跟前的一刻，连寸心自己都怔了怔。须臾叹了口气道：“我母后往日常说，为人妻者要学会以柔克刚，看来我终究还是差了些，今生今世都比不上她了。”
“你哪里比不上嫦娥？杨戬那是色令智昏！”万笙拉起她的手，“这等阴险歹毒的男人，我一刻都受他不住，若不是三公主胸怀宽广温柔贤惠，谁能忍到一千年才将这大猪蹄子踢出家门？”
寸心眼眶都泛红了，听见这句，“扑哧”笑了出来：“你说他是什么……蹄子？”
“大猪蹄子！”万笙斩钉截铁道，“对男人这种东西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来跟我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哈哈哈哈……”
寸心手里的胭脂盒子撒了一地，瘫在床上毫无形象的大笑——杨戬那样深沉高冷的人设，被万笙比作油腻腻的大猪蹄子，要是被他听见，一定气得把山都劈成两半。
他越生气，她就越开心，有机会一定要当面说给那厮听听！
如假包换的大猪蹄子正在楼下剔肉，听见掌柜的闺房里一声声的“杨戬”“大猪蹄子”此起彼伏，心一颤手一滑，几乎真的把蹄子给一刀剁了。
“但你不能出声。”寸心端详着万笙，后者正在模仿嫦娥的转身，动作惟妙惟肖，“她的嗓音极其特别，据三圣母说，很像瑶姬公主的声音。是真是假杨戬一听就能分辨出来，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持沉默。”
没问题啊！万笙拍胸脯——那不就“冷若冰霜高贵典雅装逼版”嘛！
所以才有了这个殊艳绝伦，但宛若默片的出场。
老套，但有效。
何况还有敖烈的神来之笔。
任你奸似鬼，吃了咱的洗脚水！
万笙心中欢喜，面上便绷不住笑意，转头看见敖烈，走过去笑道：“我开始还怕杨戬认出我来，谁知被你一顿教训，他都听忘了神。走吧，咱们回神仙居，寸心还等你一起回西海呢。”
敖烈却不动，冷冷道：“你以为杨戬会就这么算了？”
“那不然呢？”万笙挑眉，“难道为你当着我……不是，嫦娥的面儿骂了他一顿，他还能回去让玉帝老儿收回成命么？”
“你想得太简单了。”敖烈摇头，“圣旨是给我的，可没提你一个字。”
“你什么意思？”九头虫不干了，“天地之间九万里，小心肝从神仙居到长安，从长安到洛迦山，从洛迦山到鹰愁涧，又从鹰愁涧到神仙居，再从神仙居回到鹰愁涧，跑了无数个来回，头发打绺，汗流浃背，腿儿都磨短了，好容易把大爷您给救出来，你现在说这种话，敖烈你是不是人啊！”
唐小鱼在边上帮腔：“万小笙别理他，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臭泥鳅！反正咱们答应美人姐姐的事情也做完了，走，还除咱们的妖，赚小钱钱去！”
他上来就拉万笙，却被敖烈一声低吼，成功钉在当地——
“自杀或者被杨戬杀，你自己选！”
他的龙吟和万笙的不同，万笙的清如竹箫，敖烈的却浊重如同低沉的闷雷，千山万壑都在这龙吟里瑟瑟发抖，原本隧道外尚有无数游鱼逡巡，一声过后，了无踪迹。
很好，无人偷听。
“杨戬不会善罢甘休的。”西海三太子面沉似水，“他奈何不得我，那就必定会找你们的麻烦。你领到的钱，只怕还没焐热，就会被哮天犬闻着味儿找到，连这小和尚和虫兄一起，随便安个罪名，杀了泄愤。”
话没说完，万笙就明白了。
开玩笑，杨戬是什么人？他为人睚眦必报，那是因为人家有这个本事去报——当年周军攻打渑池时，守将张奎淋了杨戬一身狗血，他直接用幻术杀了张奎老妈！司法天神可不是什么笑眯眯大肚能容天下事的弥勒菩萨！
他走的时候脸色黑如锅底，说不定这会子就在玉帝老儿面前进谗言……说起来劫狱是寸心发起的，但人家只是虚张声势，且未曾亲自前来，何况寸心还是西海的公主，只要不欺负到玉帝头上，轻易是不会入刑的。万笙你可是身份微末的旁支龙女，却把鹰愁涧水牢都拆了个底儿掉，别说被抓上天毒打了，挫骨扬灰碎尸万段，杨戬都不用跟玉帝打报告！
逃，逃不掉。
打，打不过。
你会被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肋下忽然一阵疼痛。
是，炮灰女配嘛，要什么自行车？人家女主角可以娇滴滴懒洋洋，眉锁远山梨花带雨的，掉颗眼泪就有天道爸爸带着一群男人冲上去鸣锣开道，可是咱们女配一登场……
对不起，头等舱通道不对普通乘客开放。
论漂亮，咱比不上嫦娥。
论命好，咱比不上寸心。
你说你除了玩命修炼自强自立，比心机更心机，比狡诈更狡诈，用最大的力气，作最大的死……啊呸，办最大的事，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但偏偏还是躲不过去！
行呗。万笙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多谢提醒，那我这就回去买棺材。”
“慢着！”敖烈拉住她的手，“你就这么认命了？”
到了这份上，万笙反而坦然了，琥珀色的杏眼漾起笑意：“哟，我以为你恨不得让我麻利儿消失呢，原来也会担心我啊？”
姑娘我记仇的本领可是一等一的好。
“那不过是一时之气。”敖烈也不禁莞尔，“难得你舍命救我，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帮你。”
“说来听听？”
“你跟我，去瀚海龙归之所。”
敖烈靠过来，像是在怂恿，又像是在祈求：“那是供奉西海王室宗族玉牒的所在，每有新妇嫁入，第二日必定前去拜谒，你还欠着这一步呢。”
嘎？
万笙一惊。西海宗族玉牒所在，也就是历代先王魂归之所，我这个孙媳妇逃婚逃了二百年，各位龙祖爷爷们一见到我，还不得揭棺而起把我撕成碎渣啊！
敖烈你成心的吧？
不约！爷爷我们不约！
但她才要甩手，蓦然心念电转……
等等！
“你刚才说，新妇拜玉牒？”她的声音开始发颤，“所以你……带我……去那里……你要将我的名字写入玉牒？”
敖烈凝望着她，轻柔而坚定的点点头。
！！！
三太子，你是人民的大救星啊！
万笙热泪盈眶——本来他俩拜堂的第二天就该去拜玉牒，但万笙逃婚，所以她一直就没有正式加入西海王族。现在只需去瀚海将这步补全，此后就跟寸心和敖烈一样，除非是有欺君的实据，否则杨戬也拿她毫无办法！
峰回路转！
可，可是……这不就等于我又嫁给你一次么？
你以后是要当和尚的呀！
没听说过西天招聘菩萨，还能给夫人再发一份安家费的。
那我岂不是要守活寡？
可是不守活寡就会被杨戬打……
于“在家挺尸等着杨戬来打洗你”和“跟敖烈去瀚海然后等着守活寡”之间，万笙犹豫了三秒……
傻不傻啊？当然是先苟住一条命再说啊！
千古艰难唯一死嘛，能活着干吗不啊？反正万笙现在和敖烈之间的恩怨已经两清，绝不会再有自相残杀的戏码，将来取经小分队到了西天封了佛爷菩萨什么的，那得是多大一座靠山啊！
以后谁敢不给姐开头等舱通道，姐一个电话就能叫来滴 | 滴 | 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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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谁还怕杨戬？
“那就多谢了！”万笙哥们儿似的揽住敖烈的胳膊，笑嘻嘻道，“先说好啊，就只是名字写入玉牒，没有别的吧？可不是我死皮赖脸要高攀你家豪门的哟！”
谈感情伤钱，有个空头衔保命就行了，姐还想拼一拼事业呢。
敖烈一怔，随即大笑着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想什么呢？本太子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非得在你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只不过是先避避风头，将来你要走，还不是我一张休书的事儿？”他驾云而起，深不见底的瞳仁却锁住万笙，“除非，你对我起了什么非分之想……”
“想你个大头！”万笙一颗心落地，听他说得云淡风轻，却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小失落。瞅瞅后头驾云追上来的唐小鱼和九头虫，突然脱口道，“那……那他俩怎么办呢？”
救你的事儿他们也有份，总不能过河拆桥，不管人家死活吧？
敖烈没有说话，但面色十分凝重。三太子妃这名号只能给一个人，岂能个个雨露均沾？
长得再像宋小宝也不行啊！
这一迟疑，万笙瞬间了然，停住了云头，极其缓慢而郑重的说道：“是我唐突，让你为难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想，我就不跟你去瀚海了。”
“为什么？”敖烈愕然，“你有别的方法对付杨戬？”
“没有，但我不会丢下他们。”万笙摇头，“熊孩子怕水怕的要死，为了我深入水底，虫哥更是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他们两个在生死关头未曾抛下过我，那我也不能堂而皇之的独善其身。是兄弟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敖烈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倏然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开始融化。有道是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在这乱世里，人人都只求保住自己，只有至亲骨肉才会舍命相救。万笙自己并没有撼天动地的本事，却几次舍弃到手的偷生机会，和同伴共同进退，这是极难得的风骨了。
一晃神，敖烈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初见那晚，红烛高烧，熏风如醉，她粉润润湿漉漉的大眼忽闪忽闪，就像只蝴蝶在他心底，撩动他的心弦。
“既然你坚持……”敖烈低头想了想道，“那也有个变通的办法。”
“什么办法？”
九头虫好容易赶上来，在后头踮着脚探问。
好煞风景。
敖烈心里暗骂，瞥他一眼，淡淡道：“你俩可以算我夫妻收养的弃婴。”
“啥？”
九头虫脚一滑，从云上直直跌了下去。
“姓敖的，我要在你身上咬九十九个窟……窿！！！”
作者有话要说： 万姑娘说了，妇女能“演”半边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