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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久别的兄妹,会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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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职尽责地把米特领到金下榻的酒店,终于促成了这一历史性的会面。
住处是按照我的要求挑选的,这方面我从不吝惜钱财——本来对银行卡里的数字也没有什么概念,都是库洛洛打过来的任务分红,从来没有花完过。
所以说既然条件允许,穿的住的当然都要选择最好的。这种在外人看来大手大脚的消费模式,于我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这次的住处也一样,是赛扬市格调最高的五星级酒店。帆状的建筑物共有一百二十八层,优雅地高高矗立在浅海处,周围环绕着人造的浮岛,力求为顾客带来最美好的住宿体验。酒店每隔五层都有一处占地颇大的豪华餐厅,给入住的客人们提供在游玩之余交流谈心的场所——米特和金的会面,就安排在这里。
金的身体僵硬,眼神坚毅得仿佛要上刑场,左看右看就是不往米特的脸上看。
我抱着肉嘟嘟的团子小杰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看似心无旁骛地哄孩子,实则偷偷竖起耳朵,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有意义的音节。
令人震惊的是,米特面对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堂哥居然一语不发,甚至连一个愤怒悲伤的表情都没有,这份涵养简直堪称圣人。
她埋头一心一意研究菜谱,末了啪地一合,对旁边等待的侍应生点点头:“推荐菜品全都来一份,开瓶红酒,再给两个小孩一人一杯热牛奶。”
后者顿时有些为难,瞅瞅金有看看米特,最终微笑着委婉提醒:“我们餐厅就算在国际上也称得上有名,经著名美食家推荐好评的菜更是不少。如果您想统统尝试一遍的话,我建议用半个月时间是更好的选择——”
米特脸上一寒,纤长的食指往金脸上一戳,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吃大户:“每样来一份,这位先生买单!”
被她的气势所慑,侍应生的眼神虽然在金身上滑来滑去——重点停留在破洞头巾和胡子拉碴的下巴上,但还是恭敬地垂下头,默默退了下去。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里,米特满脸温情地凑近,把小杰从我怀里接了过来。本来就傻呆呆黏人的小屁孩被漂亮阿姨抱着,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血缘的感召,表现得愈发活泼亲人。他咯咯笑着挥舞小手去抓米特垂在胸前的头发,被阿姨戳了胖乎乎的圆胳膊:“来,小杰,叫阿姨——阿,姨——”
小杰发出口齿不清的声音,似乎正在努力模仿。考虑到他过去的语言水平和继承自老爸的超高智商,我怀疑这孩子正在故意卖蠢,想博米特的欢心——果然,某大龄未婚女青年一副心都要化掉的样子,抱起小杰亲了又亲,沾了孩子一脸口水。
金依旧是身在此间心在外的梦游样子,没人注意的我在角落里枯坐。盯着面前泡了柠檬片和薄荷的水杯,觉得牙有些酸:搞什么啊,我的存在感怎么这么薄弱?
米特依旧对小团子又揉又捏,那副做派的确很像个疼爱孩子的母亲。眼里的光辉是做不了假的,她对小杰天生怀着一种女性长辈特有的慈爱,让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的孩子沉迷其中,拉着她的衣襟舍不得松开。
真是和和美美的一家。
我这个无关路人跑这里干什么来了,当电灯泡?
于是我不动声色地蠕动蠕动,换来金的怒视。我毫不畏惧地瞪回去,眼神比他更凶恶:看什么看!出庭作伪证也就算了,这种家庭剧别拉上我!
就在相互怒瞪之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餐厅一角——大门和正厅的交界处,有个莫名熟悉的模糊身影。
我怔了一怔。
是谁?
贪婪之岛的GM不放心跟上来了,还是偶然遇到的旅团同伴?
那个影子一闪而逝,即使是我也没来得及分辨看清,只是凭直觉感到熟悉。金毫无知觉,仍一副必须拉个垫背下火坑的决绝表情瞪着我。
哼。
一人做事一人当,休想扯上我。
于是干脆大大方方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抬头看过来的米特甜美一笑:“人家要去上厕所~阿姨你要看好爸爸哦,他听说要和你见面时想跳窗逃跑呢!”
“我哪有——?!”
金惊怒的悲鸣声被我抛在身后。至于米特相不相信他的解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至少没有我这个外人在,他们终于能鼓起勇气,在时隔多年的这次重逢里说一些深埋在心底的话了。
提起裙子步履匆匆地冲出餐厅,铺着深红色地毯的宽敞走廊里果然一个人也无。我皱起眉头,有些拿不准是恰好错过还是被刻意躲着。或者说不是友人,根本就是隐藏身形的敌人吗?
轻轻抽动鼻子,发现在食物和酒的香气交织之下,空气中并没有留□□味。
这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知道我的能力。并且,不想被我发现。
伴随着些许疑惑,在心底盘旋而上的不是担忧与畏惧,而是愈发高昂的兴致,助长了心底蛰伏过久的杀欲。
来吧,让我看看……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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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再回餐厅,借着尿遁远远离去,和金的烂摊子相隔半个城市的距离。旅游城市商业发达,明明知道库洛洛早已离开之前在巴托奇亚的住所,还是本着钱多烧手的败家子心理买了不少东西寄过去。
后半夜我才回到酒店。用房卡滴的一声打开门,一片黑暗当中,金的眼睛像猎豹一样折射着琥珀色的光。
“你等我?”
我把鞋子甩脱在门口,漫不经心地发问。他没回话,沉着脸吸了吸鼻子。
没有血腥味。
男人的脸色有所缓和,但依旧称不上好看。他忿忿不平地把脸别到一边去,因为怕惊醒床上熟睡的儿子,把质问压得很小声:“你这家伙,害我花了大力气才把米特糊弄过去——”
“你们商量好了吧?”
他定定地看着我。那对眼睛不像是深谙世事的成年人,无机质的宝石一般,平静又纯粹。
“你指什么?”
我往他身后努努嘴。在雪白的大床上,有个小小的身影裹着被子,胸口有节凑地缓缓起伏,看来正做着好梦。
毋庸置疑,米特比金更会照顾这个孩子,也更想照顾这个孩子。
“嗯。”在半晌的僵持之后,不称职的爸爸终于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她肯定能把小杰教成一个好孩子的。”
我低声叹息。
“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啊……既然这样,当初把我叫来干什么还闹到要上法庭打官司的地步,真是幼稚。”
他嘴硬:“那可是我儿子啊!”
“那你自己养。”
“不要!!!”
“做什么美梦呢,亏我还以为你因为父爱忍痛放手,”我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让水哗啦啦地流淌下来,“不过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烂人了。所以,说好帮你,我还是会帮的。”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
金的声音从浴室的门缝里、滴落的流水中传过来,激荡出一层层模糊的回音。
“真是没办法……因为我啊,是个彻头彻尾的猎、人。毕竟已经找到了能献上一生的东西,看孩子这种事,就饶了我吧——”
金.富力士这个容器被装得太满,已经无法再塞下那些常人看来更为重要的东西了。
“你是奇怪的家伙,”我窸窸窣窣脱掉衣服,不忘出言点评,“不知有多少人期待一个孩子,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呢。”
“那有什么意思,”他嗤之以鼻,大声宣布,“本大爷为自己而活!”
小杰被老爸豪迈激昂的人生格言吓醒了,蹬蹬腿儿,开始抽抽搭搭地哭。金顿时手忙脚乱,一扫刚才八荒六合舍我其谁的气势,笨拙地撅着屁股哄他:“不许哭了,不许哭了!你这个小屁孩,吵死了!”
“快给米特送过去吧,她肯定很会哄孩子。”
“我才!不!要!”
我冲洗着头发上的泡沫,在他怒气冲冲的喊声中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真是自私、幼稚、笨拙的人。
然而即使这样,依然不屑于伪饰,像未经打磨的原石一样,坚定、明亮、大咧咧地放着光。
【如此矛盾之物,正如在瑕疵的衬托下,维纳斯显得格外美。】
少年的声音在我耳边叹息。
【——这就是人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