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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安逸的结束,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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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库洛洛之前的安排也算是团长命令的一部分,那么至少在飞坦的念能力恢复之前,我大概会一直维持这个病恹恹的倒霉样子了。
满脸倦怠的小黑放任自己深陷进沙发里,手里捏着个新买的游戏手柄,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很少看见他这么毫无防备的放松样子,不由眼巴巴地凑过去一点,小心翼翼地把下巴搁在他腿上。
估计早就习惯了我每次越线之后放低姿态主动示好,他倒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连眼神都没从游戏界面上移开。稍微安下心来,理所当然地把所有重量都施加在他腿上,翻过身来盯着天花板开始放空。
埃尔欧,希娜,还有……研。
记挂的事情多了,脑子里就会变得乱七八糟的。但是除了最后一项,其他都够不上能让人感到困扰的程度。
至于最后一项,估计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遗忘掉了。
已经很久没有想你了哦。看吧,我这么克制地说着这种话——再也不能见面什么的,我其实——其实根本就一点也不在乎。
头稍稍向后仰,盯着飞坦线条分明的下颌。
顺着相接触的地方不断传来的、似乎永远恒定的暖洋洋的体温。
……对我来说,还是现在就能触碰到、能始终陪伴着的人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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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克顺着旋转扶梯走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金发的孩子枕在同伴的膝盖上,尽管由于新鲜伤口不断传来的刺痛而微蹙着眉头,但呼吸平稳绵长,显然正安心地沉浸在祥和梦境里。而充当枕头的少年——估计也正是她那种放心睡去的安全感的源头,早就把游戏手柄扔在了一边,一改平时阴鸷暴躁的样子闭目仰靠在沙发背上,似乎正在静静地小憩。
听见她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暗金色的眸子倏忽睁开,往这边扫了一眼。发现是熟人之后又了无兴味地阖上,显然不觉得来人有什么威胁。
派克拣了个离他们最远的角落坐下,放松地长出一口气。
“真是安逸。”
飞坦闭着眼睛,没有答话。她在沙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接着往下说。
“有点无聊了啊。等团长那边结束,我就不等你们了,会立刻动身离开这里。”
“□□?”
终于从他那里得到点回应,派克挑着唇角笑了笑。
“搜捕最严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没关系的,我会格外小心。”
“你的能力很独特。要是死了,寻找替补会非常麻烦。”
偏着头从这个视角认真思考了一下,派克不得不做出些许让步:“我到窝金活动的那片区域去吧,好歹有个照应。”
或许是觉得已经尽了义务,少年对她的最终决定没发表什么看法。先前沾染的些许睡意已经散去,他静默半晌,也觉得这样下去过于乏味了。
宽敞舒适的住处、丰盛美味的一日三餐、亲近之人的时刻陪伴、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作为闲暇时的调味剂还好,但要是久了,未免无聊得让人发疯。
——能够给他带来快乐的,并不是这种东西。
“‘团长那边结束’,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呢。但他答应我尽快,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派克扫他一眼,在心底快速计算着日期,“在你的能力恢复之前,应该可以收尾。”
“事情都赶在一块儿结束,真让人高兴呀。”飞坦把膝盖上散落的淡金长发往一处拢了拢,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期待的样子,“团长也真是……过家家酒居然还玩了这么久,不腻么。”
“学习之余总要放松一下。太无聊了就想养只宠物消遣,大概是类似的想法吧。”
库洛洛那个人,已经不是能用善变两个字简单形容的了。会对垫桌角的残破旧书和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产生同样的兴趣,然后在拿到手把玩过之后毫不犹豫地舍弃掉。一开始的占有欲是绝对真实的,但是当目标达成之后——不,有时甚至等不到东西到手,他就已经被下一样稀奇古怪的爱物吸引了注意力。
想要的就会抢过来。
但是变成随我处置的“战利品”之后,不就是乏味的冗余废物了吗?
他这副见异思迁的随性样子,蜘蛛们再熟悉不过了。不过团长判断任务目标珍贵与否,跟是否符合自己兴趣是两套标准,一般取交集来组织活动,所以对旅团并没有什么负面影响。倒不如说,因为他的兴趣转移太快,旅团的活动频率也相应提高了不少。
派克环视着这间屋子。书架上排列整齐的厚重书籍、深色系的实木家具、桌面上精巧的碗碟里盛着用以待客的糖果。
这处住所、这个身份、这段经历……不过是他罕见地持续较久的一个兴趣罢了。
而现在,终于快到了耐心耗尽的时候。
视线在女主人精心打理的居所绕过一圈,她兴致索然地躺在绵软沙发上,轻轻地重复了一遍:“马上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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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是想要更深入地了解……我吗?”
教学楼的一角,黑发的少年面对来势汹汹的正义人士,丝毫没有落于下风的意思。“心虚气短”这个犯人面对质问时的常见症状似乎根本不存在于他的字典中似的,平静无波的深色双眸里甚至还蕴着一丝散漫的笑。
“——那可真是不胜荣幸。”
被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弄了个措手不及,埃尔欧和戈莱匆忙交换一个眼神,几乎开始怀疑昨天看见的家暴现场是不是某种幻觉。
“喂,什么人啊这是。”
一边小嘀咕着,戈莱挠挠一头黄毛,下意识地想寻求支援。眼神不由自主地抛到了紧张旁观的棕发少女那里,他抬高了嗓门试图挣得她的意见:“这家伙,平时也没少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突然成为注意力焦点的希娜浑身一震,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了假期的愉快盗墓活动。
不,不对。我们没有带任何东西出来,最多只是拓了铭文。所以你这副一闪而逝的慌乱样子,到底是在心虚什么呢?
库洛洛一寸寸仔细观察着那人脸上的表情,连眼神不自觉地畏缩和闪避都没有忽略。眸色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加深,开口却依然是温和无害的样子。
“怎么了,希娜?这个表情……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了吗?”
彰显绅士风度的温柔发问。正如刚刚熟识那天,他不由分说从厕所隔间外扔过来的衣服,不顾意愿强行赋予的关心和挂怀。
但和那时不同的是,满怀的感激、依赖和一丝丝的羞赧,已经变成了畏惧、悲伤、不舍与愤恨。旧日的美好回忆像星星一样在脑海里散落着,但自从他暴露本性,那些快乐全都变成了纠结着血肉的玻璃碴,每次触碰,只有流着血的刺痛。
【在期限之内,我会是最完美的爱人。】
而期限已过。
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流了眼泪,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既然他还没有玩够的意思,那就必须由自己这边来做个了结。魂魄出窍一般的恍惚之余,希娜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我,知道的。”
少年像记忆里那样,眼神明澈,声音清冽。他微微偏着头,显出有点不解的样子来:“嗯?”
“请、不要再这样了!明明连同路人都不是,为什么一定要像这样缠着我?!看啊,我这个样子:胆小、不漂亮、甚至连跟人说话都不敢,所以她们欺负我讨厌我,我也明白原因的!因为我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人啊!!!”
捂着脸颊退到了墙角下,顺着墙壁蜷缩成一团。因为哽咽得过于厉害,所以声音断断续续,不停地抖动着。
但是他还在继续问。
“不明白……你是这样想的,但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呢?的确是我一直缠着你没错,至于原因——”
男声停顿一下,引得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过去。眼神交错的瞬间,少年明快地笑了起来。
“因为我想要。这样就足够了。”
她可能会有所抵触。她可能会被自己的另一面吓得毛骨悚然,因为她本来就是连外界的秩序社会都适应不了的弱者。团员会不理解,但对旅团没有实质影响,因此可以忽略。如果她能提供更多的乐趣,他不介意在这里停留得稍久一点。她也可能会泄露旅团的信息。她会是自己的负累。
但是那又怎样呢?
他想要。
那就没有克制的理由。
在黄毛吵吵嚷嚷着“你想要你想要就行了人家说了瞧不上你啊老子我还想上天呢”的嘈杂背景音中,库洛洛看着那个少女擦干眼泪,似乎做出了什么孤注一郑的重大决策,泪水洗过的双目显得特别亮。
“一次说清楚,这样就可以了吧?学校里的人太多了……”
希娜抿着嘴唇,坚定地往他身前走近了一步。
“最后一次,到你那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