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总有人想让我改邪归正》Cola软糖

49、分裂的自我，迷惘

　　东京羽田国际机场。

　　学生打扮的黑发少年气喘吁吁地奔进航站楼，慌张地左右张望，老式手机紧紧攥在手里一刻也不肯放松。环视四周没有发现目标人物，他跌跌撞撞地从人流里挤出来，跑到僻静的角落里略带紧张地拨通了那个半小时前突兀打进来的陌生号码。

　　嘟……嘟……
　　心脏逐渐提到了嗓子眼，要喘不过气来了。

　　嘟……嘟……
　　该不会只是开玩笑的吧？那匆匆赶来的他岂不是太蠢了……

　　咔哒。

　　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少年懒洋洋的清亮声音传来，尾调带着无端的、若有若无的沙哑。

　　“金木……君？”

　　他像是被老师点了名一样下意识地挺胸收腹：“在！”

　　对面噗嗤笑出了声，似乎觉得很好玩的样子：“这么紧张做什么，”话锋一转，语气低沉，变成了意味深长的玩笑之语，“——我又不会吃人。”

　　黑发少年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应道：“是。”

　　“啊，”对面惋惜地叹了口气，“不逗你了，没意思。过来接我？”

　　“那、那个，我已经到机场了，”他再次环视周围所有人，无奈还是没有找到形象相符者，“你在哪儿？”

　　少年声调上扬，愉快地嗯了一声：“看到你了。”

　　“啊？你在——”

　　“等着我。”

　　啪嗒一声，电话被不由分说地挂断了。金木研呆呆地握着手机，嘴唇半张，反应过来后才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他的作风啊。

　　毫无预兆地从万里之遥的异国直冲过来，飞机落地才一个突兀的电话要自己去接机。回想十余年的通信生涯，他那些迥异于常人的种种，不是早就暴露无遗了吗？独断专行也好，毫无生活常识也好，反人类的阴暗想法也好，甚至连身份都有了些许猜测。不过归根结底，马上就可以见到本人了吧？

　　他有些紧张地抿着嘴唇，挺直脊背在玻璃幕墙前等待着。

　　脚步声在一片嘈杂里逐渐接近，金木循声看过去，发现好像不是要等的人，不由有些失望地把眼神收了回去。

　　来人顿了顿，依旧方向不变地继续走，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站定。

　　实在不是可以忽略的程度，性格内敛的黑发少年苦恼地抿抿嘴唇，打量着面前的……女性？

　　柔顺的短发散落在线条完美的脸颊边，颜色是仿佛晨光染就的浅金。苍蓝色的眸子里跃动着掩不住的欢愉，令人联想起大片盛开的勿忘我、夜幕降临后在浅海聚集的浮游生物散发的温柔荧光。

　　被造物主钟爱的……美人啊。

　　周边安静了许多，每个神色匆匆的路人都不由自主地放任自己的眼神驻足那么一小会儿，在希腊雕塑一般的侧颜前屏住呼吸。注意力的中心却浑然不觉，白衬衫的衣袖松松挽起，左手大大咧咧地半插在黑色西装裤的裤兜里，从头到脚都是男性的松散做派，似乎根本没有好好修饰自我愉悦大众的美女的自我意识，乍一看更像个过分漂亮的少年。

　　但是，性征是不会骗人的吧？

　　金木在白衬衫胸部些微的突起上扫了一眼，再次确认对方的性别以后一边默念着“我不是变态”，一边脸颊微热地用英语轻声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那人有些难以置信地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与他对视。跟在金发美人背后的男性笑着说了句什么，前者一脸不耐地挥了挥手，没有回话。

　　他在茫然的同时又有一种颤颤巍巍的不妙预感，尤其是看到对方好整以暇地双臂环抱一副戏谑的样子，似乎在说“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到底有多蠢”，那种不祥的感觉顿时像大坝溃堤一样轰地把他淹没了。

　　但是……女性？他不是——等等，他说过吗？！没说过吗？说过吗？

　　大脑宕机的黑发少年机械道：“F……Frigg？”

　　“Bingo！”被迟钝笔友叫了名字的少女愉快地打了个响指，依旧是男女皆宜的磁性声线，此时显得活泼又轻快，“我还在想你要猜多久呢，金木君。”

　　“……”

　　她幸灾乐祸地拍拍一脸呆滞的少年的肩膀，扭头对身后的男人说：“我已经见到我的朋友了，先生，多谢您的手机。”

　　意识到对方并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想法，男人也没有过度纠缠，彬彬有礼地点头：“祝您在日本玩的愉快。顺便，”他以开玩笑的语气极有分寸地问道，“您的确是女性吧？”

　　“有什么区别吗？”她回以一贯的冷漠疏离，随即用满不在乎的笑容遮掩过去，“嗯，也许就是你想的那样呢。”

　　目送着商务精英范儿的男性低头沉思着走远了，她站在手足无措的金木研身旁，无所谓地捏了捏下巴。

　　“女性的身份……自视为弱者的话，居然还有这种福利么。”倒是蛮新鲜的体验。

　　“那……那个……”终于从眩晕状态挣脱出来的黑发少年鼓足勇气发问，“你的意思是，之前一直是男性吗？话说，以前通讯也一直是……从来没有用过女性的语气和用词啊？”

　　她用食指挠挠脸颊，扯着金木往机场外走去：“说来话长。你真是——别用一副‘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的表情看着我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变性了呢，感觉很奇怪。”

　　“诶，不是吗？！”

　　“……白痴啊，你。”她一手插兜，不耐烦地把滑落到额前的一缕金发塞回耳后，“我真是不习惯这个发型，有发胶吗？”

　　“抱歉，那种东西……”突然发觉话题不自觉地跑偏了，他顿了一下，声音逐渐变小了，“不能说吗？原因不想告诉别人的话就算了，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啊。”

　　“嗯？不是很好奇吗，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哦？”

　　“哎，这是正常反应吧！”他有气无力地争辩，“毕竟十几年来一直以为挚友是男性。不过也没什么影响吧——只要是你，不管什么样子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呀。”

　　她眼睫低垂，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

　　“真会说话啊，金木。”
　　“唔，我不是——”
　　“我知道。习惯在我面前敞开心扉了？”她促狭地看着对方张口结舌地脸红了，“我也一样啊。我当然能分辨出你是在故意讨好还是真情流露了，研。因为，”她勾着那人的肩膀，迫使他的脸挨近了一点，“对我而言，你是最熟悉的人哪。”

　　她贪婪地攫取着他的气味。顺着手臂传来的脉搏跳动、血液奔腾的细微震颤，还有皮肤的柔软和温度——一切都和他，和她想象的一模一样。
　　完美。

　　穿插在夙愿得偿的美妙天堂里，围绕她一路的男声在脑海里突兀响了起来。

　　【金木君……我好开心。】

　　从策划一切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如饥似渴地疯狂地盼望着当下了。

　　【但是，身为人类的金木会害怕……会厌恶我的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她轻声说：“闭嘴。”

　　温和清越的少年声线，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在心虚什么呢，我们不是一体的吗？】
　　闭嘴。
　　【喔——还是说心虚了吗，为了见面仓促造出的新壳？】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金木研有些担忧地注视着她，刚还像个女流氓一样凑上来痞笑着调戏自己，一眨眼却又一副痛苦难耐的虚弱样子：“Frigg？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啊，”少女撑着他的肩膀勉力站直了，左手捂着自己的眼睛，“这个问题，可以和之前的一起回答你……”

　　“不用勉强的。”

　　“唔，该怎么说呢？从离开家族的时候，就一直有一个人在我脑子里说话——精神分裂吗？”

　　【不对哦。因为我才是‘Frigg’啊，你不是清楚得很吗？】

　　“我明明应该很清楚，这只是特殊阶段的不稳定状态而已，但是那个人——不识相的，一直喋喋不休真是烦死人了啊！”

　　【是指半赫者的精神不稳定吗？啊啊，不是说过了我们是一体的了吗。不过，作为‘Frigg Von Rosewald ’被大家认知的的确是我。而你……哈。】

　　“明明我才是、我才是！最初的时候，为了父亲的期望，一直被塑造成他想要的样子……如今好不容易离开，还以为可以恢复原状了……搞什么啊！！！”

　　【不切实际的妄想。】脑中的少年笑着说，【谁是赝品尚且不论……我们注定身处藩篱，永远背负枷锁活下去。】

　　她像是被诅咒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着，向身边唯一的热源寻求安慰：“金木——”

　　黑发的少年虽然迷茫如同身处云雾里，依旧尽职尽责地笨拙地安抚着她：“好了，不用害怕了。”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虽然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会陪在你身边的哦。之前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不管怎样都可以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你，我都不会、永远不会弃之不理的。”

　　啊……啊，这样吗？

　　苍蓝色的瞳孔被魇住一般，不由自主地放大了。

　　被给予承诺的感觉，兴奋的快乐的战栗着的感觉——

　　不够，还不够……请更理解我，要是能再贴近一点就太好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叹息着说：【真是温柔。要是金木是喰种就好了……】

　　她抚摸着金木的脸颊，声音不自觉地和那个男声完美地重合融为一体，在少年的耳畔温柔地呢喃着。

　　“真是温柔。要是金木是喰种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