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总有人想让我改邪归正》Cola软糖

103、过去的痕迹，烧却

　　皮耶多端着碗小心翼翼挪过来，献宝似的举到伤员嘴边。

　　“来，喝一口，我刚刚尝了，可甜了。”

　　雷欧力看似凶巴巴，其实比这个粗神经的家伙会照顾人得多。他无奈地让小伙伴退开点，像对待易碎瓷器似的，揣摩着力度把躺在草席上的孩子扶起来，方便他半靠在墙上喝水。

　　明明不是重活，却心情紧绷，不由得出了一层汗。

　　不料小孩子接过碗来，只是象征性地抿了抿，雷欧力甚至怀疑他根本没尝到味道——随即就把依旧满当当的碗递还给皮耶多：“多谢，你喝吧。”

　　皮耶多：“？？？你根本就没——”

　　难道是被嫌弃了？

　　感到心意被辜负的皮耶多垂头丧气，连头顶高高竖起的呆毛都耷拉下来。还没来得及过渡到伤心，就听见对面人轻声咳嗽起来，花了一会儿功夫才平复气息，耐心地做出解释。

　　“我受不了这个味道。不是你想的那种原因，就只是……味觉的问题。正常人觉得美味的东西，对我来说太过刺激了，你看，光是一小口就已经咳嗽个不停了。”

　　他停了一会儿，留给两人消化这话的时间。

　　“所以这个，你喝吧。给我点白水就好。”

　　满头雾水的皮耶多下意识接回碗，张着嘴巴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小伙伴：“真，真的啊？”

　　“我怎么知道。”雷欧力没好气地呛声，“世界上这么多人，什么样的怪病都有。快把水喝了喝了，一会儿该放凉了！”

　　于是皮耶多不再客气，顺水推舟把一碗糖水咕咚咚灌下肚，露出了婴儿般甜美幸福的笑容，摸着肚子蹦蹦跶跶地去给捡回来的小猫咪舀白水了。

　　乐天派的大傻子。

　　雷欧力又把“傻”这个字在好友的背后黑体大写加粗，扭过头来问小猫咪：“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被丢在那种地方？”

　　一脸我很无辜的金发小猫歪歪头，重复：“哪种地方？”

　　“就乱坟堆那边，皮耶多说从那里把你捡回来的。”毫无被套话的自觉，雷欧力转头去向小伙伴确认，“是吧皮耶多？”

　　机智的皮耶多决定把自己不看路踩了人家一脚的事瞒过去，嗯嗯啊啊的点头：“我还以为你死了，可吓人了！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罗斯。”

　　“女孩子？！”

　　“男的。”

　　“呜哇，你那个表情好吓人！我都没笑你名字好娘炮！”

　　“……你已经说出来了啊皮耶多！！积点口德不行吗！”

　　罗斯捧着一旁的温水小口啜饮，被那种熨帖的温度所安抚，在墙边懒洋洋地缩成一团。雷欧力和皮耶多在旁边进行男孩子间的日常感情交流活动——打架，前者骑在后者身上，气哼哼地指责小伙伴说话做事从来不过脑子，他操心操得都要变成老妈子了！

　　水里有一股旧褥子的味道。

　　放在平时绝对难以忍受，但是看看低矮的土棚和屋内仅有的两样家具：铺着毯子充作床铺的平整土堆，少了一条腿摇摇欲坠的破橱柜，他知道这已经是“救命恩人”所能提供的最好的东西了。

　　于是又喝了一口。

　　唔，好暖和。

　　多余的RC细胞都被储存起来用于制造赫子，留下修复伤口的部分少得可怜。他最终没能完成“血天使”，因为刚刚切断肋骨，赫子就因为RC细胞的告竭而消散无踪了。

　　如果不是希尔早就昏死过去，活着从那间地下室里走出来的不一定是他。

　　用手术刀割断了希尔的喉咙，但根本不想进食尸体。他不像弗里嘉那样生冷不忌，这样的家伙只会让他想吐。
　　至于伯恩，他知道那个女孩已经不想再碰。

　　扶着墙慢慢从虚掩的厚重铁门中走出，爬上旋转而上的台阶，推开最后一块镶嵌在地面中用于掩饰的石板。他从半掩在土内、再普通不过的一具破旧棺木中现身，夜色沉沉，冰凉的雨滴密密麻麻，寂静无声地落在遍布血污的脸上。

　　要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去。
　　必须得吃点什么才行。

　　在罗斯的预计中，剩余的体力应该能够坚持到下次进食。毕竟他和普通喰种不同，并不会因为过度饥饿而陷入疯狂，只要不动用赫子，一点点食物、一点点RC细胞就足够他苟延残喘很久。

　　他只是没料到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

　　失去了太多的血，又被冲刷的雨幕带走了过多的温度。这和罗斯精打细算的RC细胞值不同，纯粹是身体已经无法坚持下去了——而这是作为喰种的罗斯，从未考虑过的事。

　　少了一块马蹄铁，打败一场战争。

　　昏迷之前那种无力的自嘲感他还铭记于心，不过至少现在看来，他的运气不错。

　　罗斯一边出神一边把热水慢慢喝完，皮耶多还在旁边试图把手指插进雷欧力的鼻孔。后者憋红了脸跟他掰手腕，不忘气喘吁吁地问坐在草席上看戏的喝水围观群众：“你家在哪儿啊，你要怎么回去？”

　　罗斯被他问得怔了一下。

　　“家？……我暂时没有能去的地方。”

　　蜘蛛是弗里嘉的同伴，不是他的。倒不如说，他很抗拒以这幅样貌跟旅团共处，他们会不自觉地把他当成那个傻孩子。

　　……啊，话说回来，尽管透过弗里嘉的眼睛窥视这个世界，但他一次也没有以“罗斯”的身份和外界交流过。所以不认识任何人。对这个世界来说，他应该是昨晚才刚刚出生吧？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逗得眯起眼来笑了笑。雷欧力被他这幅毫不在意的表情弄得心脏有些蜷缩，挠着头干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皮耶多趁机给小伙伴的下巴来了一下，然后冲着罗斯大声嚷嚷：“没关系，你可以跟我一起住，我不介意的！”

　　痛得泪汪汪的雷欧力闻言给了他一个爱的下勾拳，把呆毛都打趴下去：“瞎说什么呢你，你连自己都养不起。我、我回去跟妈妈商量一下，也许……”

　　自知希望渺茫，他声音渐小，也没了玩闹的心思，和揉着脑袋的皮耶多面面相觑。

　　罗斯眨了眨眼。

　　他什么时候说要留在这里了？

　　啊，不对。低头看看细胳膊细腿上骇人的伤，顿时明白了自己在他人眼里需要时刻看护、风一吹就会断气的柔弱形象。

　　如果进食的话，立刻就能恢复。但是抬头看看两个孩子面黄肌瘦脏兮兮的模样，顿时绝了在附近找到合格食物的心思。

　　那就先把捕食放到一边。地下室那边他走得太仓促，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希尔的那些录像、专门针对自己的抑制剂，一把火烧光会是很好的选择。

　　蜘蛛们平时不会主动互相联系，即使团长下发了任务也可去可不去，这样旅团那边要很久才会发现弗里嘉的失联。到了那个时候，没准他已经感到厌倦，把身体还回去了。

　　总结：他需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至少等身体修复到能出门放火的地步。

　　“请问，有衣服吗？”

　　罗斯刚把身上的布条扯起来，就看见两人整齐划一地摇头。

　　“那，绷带？”

　　刚出口就预感到可能得到的答案，无奈地轻笑。

　　“我得留在这里几天，等到能行动了就离开。放心吧，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只是，我至少需要点蔽体的东西？”

　　雷欧力大大咧咧，语重心长地说实话：“那就已经很麻烦了。”

　　“……”现在没办法回地下室去，不然至少可以从希尔身上摸点钱回来。

　　总被小伙伴嫌弃太傻的皮耶多经过苦思冥想，终于眼睛一亮，猛地一击掌：“我有个好办法！”

　　接收到另外两人怀疑的目光，他不满地翻个白眼，进一步提醒：“头发，头发！杂货铺那边的大妈不是会收购这个吗，说是会卖给做假发的。上回小露西娅就被她妈妈拉去剪头发了，剃成了个秃瓢，哭得都快厥过去了——啊啊，说重点，说重点，她头发还没你长呢，都拿了八百多戒尼，八百多啊！！”

　　雷欧力：“哇——”

　　罗斯：“……”

　　他记得戒尼的购买力和日元相当，八百日元大概能买一碗带叉烧的拉面，或者在路边小店的娃娃机里抽一次景品。

　　八百块，奸商实锤了。

　　他一手松松握住肩膀上披散下来的柔顺金发，长及腰部的沾了灰的锦缎。弗里嘉很爱惜这头长发，认为浓密亮丽的秀发是女孩子魅力的一部分，从不吝惜最贵的香氛和护发素，买各种各种的幼稚发饰来装扮它。但是身体是两个人共用的，既然此时他急需衣物，头发什么的当然就得往后排——

　　“刀。”

　　“啊？啊，哦，”皮耶多跑到橱柜边上，扒拉出一柄快被磨秃的小刀，“给。”

　　仿佛春蚕食叶的沙沙声响起，罗斯尽量在一条直线上把长发切下，持刀的手稳之又稳。把约莫一臂长的断发握在手心，松松挽了个结防止散开，他甩甩余下刚好盖住耳朵的断发，怀抱着一股近乎于报复的幼稚快感勾唇一笑，把手中宛若长长流苏的那束金发递了过去。

　　“喏。记得跟那个老板说，少于两千戒尼不卖，知道吗？”

　　皮耶多接过头发的手开始颤抖：“哈？！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没关系，你告诉他是别人让你帮忙卖的，不到这个价你就只能拿回来。放心，他会同意的。”毕竟只要一转手，卖给下家的价格至少要翻三倍。

　　牢记叮嘱的皮耶多扭扭捏捏出门去，不一会儿就欢快地跑了回来。

　　在门口翘首以盼的雷欧力低头看看，发现他的怀里并没有钱，而是抱着一套旧衣服，衣服上放着零零散散几卷绷带。

　　他侧身让抱着东西的皮耶多通过，自己跟在后面：“钱呢？”

　　“什么钱？”皮耶多把衣物邀功性质地放在草席上，闻言满脸茫然。

　　“？？？就，两千戒尼啊？”

　　“哦哦哦，你说那个啊！老板听说我急用这些，干脆就拿东西跟我换了！”

　　茶色头发的小少年满脸“你看我聪明吧”的自得表情，觉得省略了货币交换、直接换到了想要的东西的自己应该得到小伙伴发自内心的崇拜和赞美，最好还有两滴自愧不如的泪水。

　　没想到在他眼前逐渐放大的却只有雷欧力便秘一般的脸，和蠢蠢欲动的拳头。

　　“两千戒尼啊！！！就这点东西？！”

　　“诶？诶诶诶住手、住手！要打架吗！我还没准备好呢，让我歇一会儿……啊，好痛好痛！”

　　输给了杂货铺老板的罗斯默默无言，背对二人窸窸窣窣地穿上了那套旧衣服。

　　还好，大小合适。

　　他把原来套在身上的布条细心地拾起来，用力团成一团，扔进了尚有余烬的火堆之中，任由跃动的红色火焰把它们吞噬殆尽。

　　——属于弗里嘉的痕迹，就这样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