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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不同的命运,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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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了啪嗒啪嗒的沉重脚步声。间隔相同,然而一声重一声轻,因为脚步声的主人身体左右侧重量并不平衡。他没再费心跟希尔介绍北欧的传统文化,赫子从背后把锁链轻松切开,小心翼翼地缠绕住,轻放在一边,不发出一丝声音。
没了这些固定,虚弱至极的身体不由自主顺着沾满血的椅子滑下去,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握住把手,勉强支撑起自己。
被反复过度破坏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感觉标杆,有一股古怪的、令人战栗的灼热感从深处透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当场。
艰难地抬起手来,收紧五指,把希尔插在自己肩上的RC抑制剂拔了下来,拿在手中轻轻喘气。
伯恩的脚步声已经接近了虚掩着的铁门。从推门而入、看到这幅景象到大脑分析完毕,需要大约两秒。作为自己被抓后大部分时间的行刑者,那个人的警惕只会比希尔还要差。
——毕竟说到底,只是离开了短短的三分钟而已。
门轴摩擦声响起的一瞬,蓄势已久的赫子从希尔身上分出一半,争先恐后地扑出,将毫无防备的猎物拖了进来。
简单到令他感到无趣。
伯恩手中捧着的抑制剂叮呤咣啷地撞到地板上,摔碎了大半。浅色的液体顺着地砖的缝隙下渗,蒸发的那部分加重了他的疲惫感。
松开了对希尔颈部以上的束缚,腾出几条赫子,把又惊又怒的伯恩举到了自己面前。
这幅景象显然触及了后者当年的心理阴影,让他整个人都在不自然地抽动,完好的半张脸颊上尽是细密的汗珠:“弱化剂——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你这个,怪物!”
“这个?”他倦怠地松开手,让那根针管摔碎在地面上,“我更习惯叫它RC抑制剂。你说的对,它并没有失效。”
他把跟伯恩的距离再拉近一些,仔细观察老熟人脸上的表情:“你对它的特性并不清楚,只知道它能削弱我。有趣。这种东西,你是找谁造出来的?”
伯恩低吼:“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其实无所谓。只要想查,蜘蛛很容易就能搞清楚。那人估计也没想到,好心帮忙会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吧?”看见对方的脸变白了,才慢悠悠抛出后半句,“——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还能用赫子,你告诉我……啊,你脑子里好像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别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啊。那就告诉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吧。”
这个条件,意外地可以接受。
明知对方可能只是想对自己的徒劳挣扎做出嘲讽,对弱化剂颇有信心的伯恩还是咬咬牙,一口答应下来:“对于我这种将死之人,你总不会还拿出那套把戏来欺骗吧?!”
“作为胜利者,我当然会施舍应有的慈悲。”刑椅上的孩子蜷起一条腿,散漫地笑了笑,仿佛身处王位之上,“至于信不信就是你的事了。”
“大多数喰种无法控制体内的RC细胞,就像人类无法控制毛细血管里血流的速度。如果身体遭到破坏,RC细胞就会自动开始修补——一旦伤口出现了愈合的迹象,你们就会注射抑制剂以降低细胞活性,保证‘弗里嘉’的危险程度可控。”
“但是我不一样。出于某些原因,我比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个人格要强……得多。”
“我可以控制RC细胞修复哪里,是否修复,抑或聚集在赫包里等待足以翻盘的那一刻。我真该庆幸你们的经验不足,感谢上帝,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喰种。”
希尔的喉结上下滑动,沙哑着嗓子开了口。
“所以你为了迷惑我们,没有修复伤口……但是,弗酱,你刚刚说的人格——”
他皱着眉头打断:“别那么称呼我。我以为,我和那个天真到愚蠢的傻孩子有明显到肉眼可见的区别。”
希尔不由又咽了咽口水:“可是你,还是弗酱。不是吗?”
回话的语气更加冰冷,体现出主人的不悦:“我是男性。”
孩子抱着缩起来的右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若有所思地加以补充。
“弗里嘉.冯.罗斯华尔德……那么,称呼我‘罗斯’就好。”
Rose?
这个名字,比Frigga要更加女性化吧?
还没等希尔想清楚这人到底是不是彻底发疯了,意识混乱之下编了一大段故事出来,旁边的伯恩已经嗤之以鼻,不耐烦地大肆嘲讽。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如果是想杀了我,你最好快点动手,让我在地狱里好好诅咒你,怪物!!”
冰蓝色的眼瞳睁开了一些,以探究的视线打量着他。
“看来你单方面拒绝了交易。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的部分才是重点。听好了伯恩,我下面要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很惊讶,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别一脸看见陷阱的警惕表情啊,我之所以做这个决定,是因为——”
罗斯放弃了对于肌肉的操控,任由身体彻底瘫进宽大的椅子里。
“虽然你给了这种让她宁愿关闭知觉的痛苦,但是,那个笨蛋这样说了:‘我并不恨他’。”
“她拒绝了我关于报复的提议,对你怀有不明缘由的愧疚。啊,我一向都不是很能理解她……但是我建议你抓住这个机会,伯恩.波尔。”
“——我可以同化你。”
棕发的男人艰难地消化他言语中巨大的信息量,由于某些发言痛苦难耐地攥紧了双拳,任由鲜血沿着指缝滴落,恍惚到几乎忽略最后一句话。
“愧疚啊,呵呵,哈哈哈哈哈……”
“请抓住重点。”罗斯彬彬有礼地及时提醒,“我们可以消除这份愧疚,毁掉的容貌、失去的左臂,乃至扭曲了的一部分人生,全部可以得到修正。那么,要成为我的同族吗?”
终于听进了这段话,伯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吸血鬼的初拥?”
“……你幻想小说看太多了,这位先生。”被蚀骨的饥饿催促着,罗斯已经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只是简单做出解释,“把我的一部分内脏通过手术方法移植给你,从而使你获得喰种的特性,仅此而已。没有永生,没有血亲,不畏惧太阳。在那之后,我就会把你丢掉。”
一旁被忽略的希尔蠕动蠕动,似乎很想发表意见。罗斯无视了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紧紧抿着嘴唇、面色犹豫挣扎的伯恩身上。
“我的时间不多,请快点决定。”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低吼着回应,在片刻的犹疑之后咬着牙发问,“这个‘解决方法’,是弗娜——是当时攻击我的那个人格决定的吗?”
“很遗憾,不是。”罗斯冷漠无情地否决,“我认为这没有任何影响。”
男人呵呵一笑:“大概吧。不过,如果接受了你的邀请,我也会变成那样——顶着人类的皮囊,为了一口血肉就能陷入疯狂的、可悲的怪物……”
“我不否认。所以你是准备拒绝了吗?”
“……拒绝的后果是?”
“你应该很清楚吧。到了这个境地,否认了我提出的唯一的解决方法,总不会天真到觉得自己还能活着走出去?”
一片死灰的面色归于平静,伯恩的嘴唇颤动着翕合了两下,棕色的眼睛被沉沉的雾霭遮蔽了。
“杀了我吧。”
希尔终于按捺不住,疯狂地大吼着“你在说什么鬼话,给我清醒一点”之类的词句,希望能让搭档回心转意——然而他注定看不到那一幕了,因为伯恩做出决定的下一秒钟,幽蓝色的赫子仿佛接到了命令一般盘旋而上,残影在狭小的空间里拉出一道光幕。
由于过于锋利,斩开筋肉与骨骼时甚至没有什么声响,直到头颅脱离躯体撞击地面、断面里的鲜血喷涌而出,静止的黑白画面才突然恢复了色彩与声音,飞快地跳入下一帧。
希尔未出声的话语被痉挛的肌肉锁在喉咙里吭哧作响。罗斯看着地板上打了几个滚、沾满尘土和血污的头颅,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是你自己要求的,难道还想让我苦苦哀求你改变主意?”
固定着躯体的赫子松开,失去生命的肉|体轰然倒地,发出仿佛沙袋一样的沉闷声响。剩余的赫子把仅存的一名俘虏拉近,希尔立刻回神,流着冷汗大叫:“我同意,我同意!我可不是伯恩那种傻子!”
罗斯眨眨愈发沉重的眼皮,又打了个哈欠。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可没有邀请你。”
终于彻底确信眼前之人绝不是“软弱可欺”的傻白甜弗酱,浑身发冷希尔徒劳地挣扎着,绞尽脑汁寻求生路。
“你已经猜到我只是想报复旅团而已,选你只不过是偶然……而且怎么看之前都是伯恩出的力比较大,你对我总不至于比对他还苛刻?!啊,不对,如果你不是弗酱,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仇,哪怕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罗斯只感觉被吵得头疼。
他靠赫子支撑起身体,一步一步靠近被捆个结实的聒噪俘虏,抬头打量着他。
这个高度不太合适。
于是希尔感觉到身上被施加一股巨力,迫使他无法站直,而是以跪资被强行按倒在地板上,半张脸浸透了地面上的血污。他艰难地挪动头颅、转动眼睛,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纤巧的属于孩子的脚,透着死人般病态的惨白。
“你知道‘血天使’吗?那是中世纪的海盗发明的,独属于背叛者的刑罚。他们会把受刑者的脸皮剥下来,把肋骨一根根敲断,让断裂的骨头刺穿背部展开,看起来就像是天使的翅膀一样。听起来很惊悚吧?但实际上,因为没有致命伤,受刑者还能苟活很久……所以刑罚的最后一步,是把受刑者的肺部取出悬挂在‘翅膀’上。”
“每次呼吸都会带来痛苦,最终在痛苦中走向不可逆的死亡——嗯嗯,那个心醉神迷的表情,果然你也觉得很适合你,不是吗?”
背部仿佛在被钝器狠狠敲打,一下紧接着一下、仿佛要把整个人都敲碎的重击。
撕裂的眼角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在恐惧中麻木的希尔呛咳着喷出大口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那个人嘶吼着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复仇而已——谋划了那么久,赢得偏偏还是、你这种、以他人痛苦为乐的渣滓!!!”
罗斯轻嗤一声,把他抬起的头狠狠踩了下去。几乎导致骨折的力道撞击在地板上,发出“咚”一声沉闷的混响。
“痛苦?渣滓?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们有什么不同?”
觉得有点偏颇,罗斯随即勾唇一笑,慢悠悠地补充了几句。
“不对,我可没有你这么卑劣。打着再高尚的旗号也掩饰不了下作行径,如今还觉得委屈,真是好笑。你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对你比伯恩苛刻那么多吗?”
看着已经昏死过去却依然不住抽搐的前任同伴,蹲下身来,轻声解答了这个疑问。
“我能理解他,却相当厌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