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你偶像》清溪漱雪

6、第 6 章

　　二人几乎是同时破门二入。

　　屏风之后是一片狼藉，地上散落了一些碎瓷片，乌黑的汤药洒了一地，一把匕首被扔在地上，刃上已被鲜血染红。

　　甄夫人满脸泪水，单薄的身体被人粗暴地压在床上，凌乱的衣衫上有斑驳血迹，秦溯与楚惊寒进来的太过突然，甄行简撕扯衣服的动作都来不及收住。

　　秦溯率先冲上前去，将甄行简一把掀下床去，制住了他，在看清甄行简的脸后，动作不由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室内还未电灯，光线稍显黯淡。

　　楚惊寒捏了一个取火诀，将烛台点燃，暖黄的光芒迅速将室内照亮。他取下一旁木楎上的外袍，为甄夫人披上了，勉强掩住了一身狼狈，而后才转身看向甄行简。

　　那件袍子应是甄行简的，裹在甄夫人身上略显宽大，更显得她瘦弱不堪，不知是因恐惧还是什么，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死死盯着甄行简，目光带着凄然的恨意。

　　甄行简此时只穿了一身亵衣，雪白前襟染满了猩红血迹，头发披散，右边脸颊上有一道伤口，应该是被匕首划伤的，伤口所在的皮肉外翻，狰狞可怖。

　　他此时被秦溯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一改方才的凶狠模样，拉住秦溯，惨呼求救道：“仙人救我，这女人要杀我！甄府内的恶鬼就是她引来的，她勾结恶鬼要杀我！”

　　秦溯皱眉看了他一眼，却并未放开他，他问甄夫人：“发生了何事？”

　　甄夫人并未回答秦溯的话，她慢慢下了床，赤足踩上了碎瓷片也似毫无所觉，屋内其余三人皆看着她，不知她欲做什么，谁知她忽然冲上前，俯身拾起了匕首，向自己颈项刺去。

　　她的动作极快，与其羸弱的身姿形成强烈的反差，可看出是怀了必死的决心，却在刀刃即将划破的瞬间，被一股力量击中手腕，匕首被击飞出去。

　　甄夫人被这力量带的有些站立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一双泪眼看向一旁神色淡淡仿佛事不关己的楚惊寒。

　　楚惊寒寻了个座，气定神闲地坐下：“夫人何必如此决绝，你这么一死了之倒是容易，甄少爷尚且年幼，还那般天真无邪，你就不担心他么？”

　　提到甄玉衡，甄夫人的神色松动了些，却还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楚惊寒轻笑一声，“你将他藏在哪了？甄府上下，唯有夫人闺房不便外人出入，想必是在那里？”

　　甄夫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将那一丝慌乱掩去，仍旧不答话。

　　楚惊寒：“可是要我亲自去寻么？”

　　语毕起身，作势往门外行去。

　　“不要！”见楚惊寒似乎真要出门查探，甄夫人这时才急了，脸上神色再也崩不住，泪水簌簌而下，十分惹人怜惜，她哀求道：“仙人，我求你了，放过他……”

　　楚惊寒早就猜出，这府内的“恶鬼”恐与甄夫人关系匪浅，此时不过诈上一诈，便将这个猜测证实了。

　　但看甄夫人所作所为，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妇人，绝非大奸大恶之徒，虽对自己有所欺瞒，却也不见得就如甄行简所说，是想勾结恶鬼杀人，便劝道：“夫人有什么难处不如直接说出来。修道之人虽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却也不是是非不分，见了鬼就要喊打喊杀的，夫人藏着的那位若是不曾伤过人，一切也都好说。”

　　“真的？”甄夫人似是有些被说服，却仍有些不确定，转头看向秦溯，毕竟秦溯才是甄玉衡从正经仙山上请来的仙人，楚惊寒是跟着吴半仙来的，他说的话自然比不上秦溯可信度高。

　　秦溯“嗯”了一声，算是赞同。

　　甄夫人犹豫片刻，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求助眼前这两人，她指着甄行简，道：“他不是我夫君——”

　　一句话还未说完，原本一直被秦溯压制住的甄行简却忽然暴起，秦溯一时不察，竟让他挣脱了束缚，扑向甄夫人，还未冲出两步便被一道寒光打中，痛呼一声，扑倒在地。

　　楚惊寒冷笑：“你急什么？”

　　因甄行简是个普通人，秦溯先前一直多有顾忌，不好下重手，怕真伤了他，此时也被他这举动弄得有些不耐烦，直接上前封了他的穴道，以免他再次作妖。

　　甄行简见挣不脱，便破口大骂：“枉你们还自称仙门中人，不好好收鬼捉妖，却欺负我一个凡人，什么狗屁仙人，我看仙门之耻！”

　　秦溯冷着一张脸，只当没听到。

　　许久没听过旁人这样骂自己的楚惊寒还颇觉有趣，此时仍有兴致玩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从前的外号是‘仙门之耻’？”

　　秦溯：“……”
　　这外号很值得骄傲吗？

　　甄行简被他这没脸没皮的一句问话噎住了，显然没见过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能欣然接受的人，怔了怔才继续骂道：“什么狗屁沧胤山，我看也不过如此，怕不是没本事捉不到鬼，只能拿我这普通人来欺负，你们既已知道这恶妇勾结恶鬼，为何还不快将她与恶鬼除去，可见是废物！”

　　楚惊寒“啧”了一声，“秦溯，他骂你是废物。”

　　秦溯皱眉看了他一眼，旋即偏开了头，显然并不想搭理他，他朝向甄夫人，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是夫君的弟弟，名叫甄行义。”甄夫人指尖都在颤抖，她指着冒牌“甄行简”，凄然道：“他杀了我夫君，还扮成夫君的样子，抢走了夫君的一切！若非是我夫君的鬼魂回来告知真相，我还要被他蒙蔽！”

　　对于甄夫人这个说法，秦溯与楚惊寒都未表现出多少意外。

　　两人看到“甄行简”脸上的伤口时，便已经能猜出这人必定不是真正的甄行简，真正的甄行简应该已经死了。

　　那是邬月狐族的禁术，名曰画皮，可将人皮剥下，化为己用。画皮术法玄奇，施术之后的皮肤宛若自生，神鬼难辨，邬月狐妖多用此术为自己换取美貌，再以此勾引凡人，吸取精元提高修为。

　　为保持新换的皮肤紧致持久，所用的人皮大多都是从活人身上剥下，且被剥皮者在过程中大多会被迫保持清醒，极其残忍血腥，所以画皮被仙门列为禁术，但凡使用过画皮术的妖类，不论缘由，一律格杀勿论。

　　画皮术虽然玄妙无双，却也有一个弱点，便是需得万分小心，不得有一丝一毫的伤口，否则便会皮肉皲裂，裂缝越来越大，无法复原，直到全部褪下，不得不寻找新皮。

　　甄行义被划开的那道伤口，已经迅速裂开，因方才语气太过激动，加速裂痕，那块皮肉几乎已经全部褪下，没有了皮肉的包裹，仅余血红一片，十分狰狞，唯有极小的一片连接着皮，挂在半边脸上，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欲坠，而他自己还毫无所觉。

　　甄行义此时也不再掩饰，冷笑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仙门只管驱邪灭灾，何时还管人间闲事了，我杀了人，自有俗世律法管束，干你们何事？”

　　他这副厚颜无耻地样子，秦溯眉头不禁拧得更紧了，他十分鄙夷此人，只是也只能鄙夷罢了，仙门自有仙门的规矩，不得擅杀俗世凡人，若违背此戒，便如同自堕魔道。因此，尽管甄行义所作所为天怒人怨，秦溯也不能伤他分毫。

　　楚惊寒却笑道：“是吗？”

　　甄行义自持俗人身份，无所谓惧，“如何？你敢伤我？你就不怕道心损毁，堕入魔道？”

　　楚惊寒行至他面前，好笑道：“我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未遇到过我不敢杀的人。”

　　连魔尊诏厉我都敢杀，你算老几？

　　秦溯对楚惊寒虽没什么好感，却也不想他因这种人而污损道心，此时不由劝止道：“莫要冲动。”

　　楚惊寒看了一眼秦溯，“你在犯什么傻？凡用画皮术者，格杀勿论，尊师难道没教过你？”

　　秦溯也不管他话中的嘲弄，道：“他是人。”

　　画皮术是狐族禁术，普通人不会自己使用画皮术，甄行义的背后，必定有狐妖作祟，该被格杀勿论的是那只狐，而对于甄行义，俗世自有俗世的法度。

　　“那又如何？”楚惊寒不以为然，“什么狗屁规矩，妖作祟就该杀，人作祟就该放？是规矩就当一以贯之，哪来的这么多分别，虚伪。”

　　“更何况，”他更上前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抵在甄行义颈项，嘴角勾起，“你还算是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