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不自怜》曦曦宝

8、生日宴

　　坐在开着暖气的出租车里，顾颖还是觉得冷，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用一种关切而怜悯的眼神看她，同时递过来一盒抽纸，“姑娘，天塌了有地撑着，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顾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可怜，她有些感动，对着司机师傅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笑其实比哭更难看。
　　回到家的时候，顾颖站在镜子前，看到左脸高高得肿起，五个手指印分明得印在那里，头发衣服依然湿答答的夹杂着不同的颜色，黏黏的，她从此厌恶这种冰镇饮料的味道。顾颖把自己扒光，浴室里的莲蓬头冲出水的瞬间，她放声大哭起来，温热的水流暖了她的头发脸身体，却暖不了她的心。
　　筱筱敲门的时候，顾颖已经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了，她忘记了今天跟筱筱她们的约会，不然肯定不会让她过来了。“你拿钥匙自己开门吧。”顾颖朝门外喊。
　　筱筱一进门就要掀她被子，“说好中午来接你的啊，你竟然还不起，赶紧麻溜儿拾掇拾掇自个儿啊。”
　　“我今天不想去了，我身体不舒服。”顾颖埋着头说。
　　“我的林黛玉啊，快让我看看哪不舒服……”当筱筱把顾颖从被子里揪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她的脸，筱筱傻了，她愣了几秒钟，“靠！谁干的？”
　　“我自己摔的。”
　　“你放屁！五根手指头啊，根根分明啊！谁这么丧心病狂啊？总不至于你自己抽自己吧？”
　　顾颖知道瞒不住了，“那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许急啊。”
　　筱筱象征性地点头，“快说吧。”然后去冰箱拿冰块小心翼翼地给顾颖敷脸。
　　顾颖一五一十地从头讲了个遍。
　　“两只王八蛋！我这就过去掀了他们的老窝！”筱筱的急脾气啊，说完穿着拖鞋就要往外走。
　　顾颖抱着筱筱的胳膊，“说好了不许急，你还急。”
　　筱筱使劲挣脱她，“我不加倍把这巴掌抽回去，我心里头堵得慌！”
　　顾颖急得哭出来，她知道筱筱一向说一不二，使劲拽着筱筱的胳膊不撒手，“筱筱，求你了，别去了，求你了，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什么瓜葛了，今天就当是我把欠他的都还清了……”顾颖一哭，筱筱就心软了，每次都是。从大一时筱筱就说，我这辈子的软肋就是顾颖的眼泪，绝了。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欠她的，还是情债，我要是一男的，我早被她收了。
　　“他欠你80万是真的，你欠那小王八羔子什么啊？”
　　顾颖想到了他们的相遇，她觉得她欠邵文轩一条命，嘴巴抖啊抖地说了两个字，“爱过！”
　　筱筱用手戳顾颖的头，眼圈红红的，又想笑，“爱过个屁啊！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善良，也太软弱，自己吃了亏还担心别人偏宜占得够不够，被卖了也要替别人数钱，你要是能学到我和伊然的一点点精髓，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
　　然后两个人就没有去田野那，也没说明白原因，剩下伊然和一帮男的喝酒唱K，伊然觉得特忧愁，因为这种情况下自己就像只动物园里的猴子，从一对一相亲直接被骗到了一对多相亲，还得接受一群单身男的围观，特没劲。虽然其中有一个男的长得出类拔萃，坐在那像个王子似的，但他不喝酒也不唱歌，一直看着她微笑，把她给看毛了，还觉得有些慎得慌。伊然最终还是一个没看上，没感觉，心里特郁闷，她始终认为相亲要是能解决她的感情问题那绝对是神了，回来后，她刚要对筱筱使用武力，结果筱筱上来对她讲了顾颖被打的经过，声情并茂得就像她自己也在场似的，伊然听完的反应跟筱筱一样，只不过她更狠，想要带着刀子直接过去把那俩贱人的脖子给抹了。
　　顾颖就这么在家整整窝了一个星期，间或筱筱伊然下班后来逛两圈给她宽宽心，不然脸上顶着五个手指印谁好意思出去。顾颖想想开门红方案，一周得少挣多少钱，还白白浪费了5天年假，跟邵文轩这三年都没出过远门，最多北京游，不然今年要歇年假的话一定远远地出去潇洒，至少也应该穿着大花裙子在三亚的沙滩上喝着椰汁吹着海风看帅哥，顾颖越想越觉得忧愁。
　　田野生日到来的时候，正好顾颖的脸可以见人了。
　　田野，26岁，白羊座，财政局科员，其实田野不喜欢公务员的工作，觉得呆板，但是他爸不这么觉得，常年在商海摸爬滚打的他不想让儿子走自己的老路，觉得还是公务员最有保证也最稳妥，无所谓工资。
　　每年田野过生日，那都是大场面，因为田野这人仗义豪爽又大方，跟筱筱一样，所以从小人缘特好，他过生日也最热闹。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田野他爸妈的银子和面子，来的人一大部分都是他爸妈的朋友或生意上的伙伴。每当看到堆积如山的奢侈礼品和数字庞大的礼金单，伊然他们这帮子小朋友还是忍不住地感叹，有钱，真有钱！顾颖看见这种场合，都在默默地想，啥时候能过去挨桌发发名片拉拉业务就好了，因为来的这些人啊，非富即贵，每个人脸上都大写着VIP卡加大额存款。
　　倒是田野已习以为常,每次西服领带保持微笑地一桌桌敬完酒，就带着自己一大帮子小朋友奔向自己的小天地独自去happy。后来有了筱筱，田野的微笑就变成了咧嘴真乐，因为他可以在他爸妈的默许下，带着范筱筱一桌桌去敬酒，跟结婚似的，范筱筱已然是田家的儿媳妇了。
　　要说当初田野宠女朋友那也是金融系出了名的了，筱筱指哪打哪，没跑。大一那会儿好多人还不懂爱情的时候，田野就连哄带骗地带着范筱筱见家长了，他觉得真爱一个人就要给她名分，这样说来，他对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们可都是假爱了。筱筱这人吧，前面说了，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个古典美女，端庄娴静，一张嘴就暴露本性。但出乎田野意料，四个人坐在一起，筱筱回答起他父母的提问时竟然笑不露齿，大方得体，温婉从容，整个一大家闺秀，马屁拍得那也是恰到好处。他哪知道筱筱她爸妈其实都是官场上的人，筱筱从小就跟着爸妈混场子，所以应付长辈，逢场作戏的事那绝对是手到擒来。这点顾颖特佩服，因为顾颖，在长辈面前整个一透明的，纯粹一傻妞。所以，就这么见了一次，不管是家世，还是性格长相，田野他爸妈都喜欢得不得了，觉得筱筱跟田野以前那些个妖艳贱货女朋友们不一样，于是指着田野说，你小子要是敢做什么对不起筱筱的事，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田野他爸妈是谁啊，从小看着田野花心啊，自己儿子啥本性自己了解啊，觉得筱筱可能会受委屈，可田野连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就是他们未来的儿媳妇了，永远都不会变。以至于七年后的今天，筱筱依然是田野心尖尖上的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次生日，田野带着筱筱一圈圈敬酒的时候，那些叔叔阿姨们都在念叨，什么时候喝上你俩的喜酒啊？田野每次都把眼睛看向筱筱，笑得特奸诈，“快了，快了，是不是啊，媳妇？”筱筱也不理他，眼睛看向前方，始终保持微笑，笑得脸都僵了。
　　其实田野盼结婚已经盼了很多年了，要不是上大学限制，大一的时候就想拉着筱筱把证给领了。毕业这几年，他常常旁敲侧击地对筱筱说，“你看看，这个月，小A和小B有情人终成眷属，可真令人感动；上个月，小C和小D走进婚姻的殿堂了，好令人羡慕……”筱筱懂田野的意思，知道他话里有话，但却装作听不见，心想，你小子有种别侧面说啊，正正式式地拿着戒指跪地跟我求婚啊，我要不答应你，我跟你姓田！
　　筱筱跟着田野推杯换盏一圈回来，直接进了顾颖他们这个包间。一帮子田野的同学朋友新的旧的在那举杯同庆、觥筹交错，感叹时光飞逝，追忆似水年华，同时不忘往嘴里塞五星级饭店里的山珍海味。
　　吃得差不多了，一群人转阵KTV。田野搂着筱筱一遍遍唱今天你要嫁给我，一人分饰两角，男的女的都让他给唱了，跟个傻子似的特别陶醉，筱筱一脸嫌弃地推田野,然后又被他一把抱住，周而复始，这在单身们看来更加让人生无可恋。
　　那边茶几旁，伊然面无表情地按着手机，然后上次在KTV里笑着看她长得跟个王子似的男的，仍然深情地在望着她，这次他开口了，跟她要微信号，伊然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想到之前他不喝酒也不唱歌，想让他知难而退，于是指着前面一排啤酒随口一说，你要能喝完它们，我会考虑考虑。王子轻挑眉毛，“你可不许反悔啊。”然后深吸一口气拿起一瓶酒开始喝起来。
　　“我靠，你不是滴酒不沾吗？我一直以为你酒精过敏，感情你是装的。”旁边一哥们儿一脸惊讶！然后周围人开始起哄。
　　这边顾颖自己坐在角落里，用手不时揉揉自己的脸，其实手指印早就下去了，但还是有隐隐的疼，她一边听着田野唱今天你要嫁给我，一边看那边长得无敌帅的男的为伊然拼命喝酒。然后自己也拿起桌上的啤酒喝咕嘟咕嘟了两口，喝得她直龇牙咧嘴，心想，“真难喝！烧心！都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还真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