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浅处》柴小九

28、点点烛火寄我心

　　籽籽看着路明微微愣了愣，若是和她一样的话倒是叫人省心了呢。
　　可是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不如意，不如意在于你的以为和他所表述的本身不相符。
　　“想什么呢？”路明瞧着籽籽呆呆的模样笑弯了眉眼。
　　“哦，真，真巧啊！”籽籽低眉用手撩了撩发丝，这是她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手中的红丝带在此际不小心离了手飘落在地上，路明想帮她拾起来，不等路明俯下身，籽籽连忙蹲下来将红丝带牢牢攥在手心揉成了团。
　　籽籽站起来，面带红润却故作镇定地转身看着面前的人：“我去找个好地方把它挂起来，先不陪你了，今天就此别过，告辞！”说着还合手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路明也不拦她，只是淡淡地笑着。
　　“籽籽，我妈让你有空去家里坐坐，她也好久没见过你了，想看看你！”
　　籽籽转过身，一时恍惚。路阿姨，竟还记着她吗？
　　诧异着，微笑了，缓缓开口：“好，一定去。”
　　转身，甜滋滋地咧开嘴，瞅着自己手里的红丝带继续憨憨地笑。
　　走了几步忽然又住了脚步，小心思扭转了便蠢蠢欲动，忽然就转过了身。
　　路明还在原地站着观望着籽籽的背影，籽籽猝不及防的转身给他也吓了一跳。
　　籽籽转过身发现他还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自觉一阵紧张，本来想倒回去把丝带挂上的这会儿被他看见可如何是好？籽籽只顾着自己的茫然不知所措，一脸愁云惨淡，却无暇顾及对面的人那仓皇的面容。
　　都以为自己做了错事，忙着思考如何自圆其说，却没注意到对方也是一脸凝重低眉沉思。
　　路明蓦然偏过了头，往别处看去，内心小鹿乱跳。若不是做贼心虚又有何惧的，眼巴巴望着人家一下给暴露了无处藏身了吧。
　　籽籽想了想，索性撵了他走，为自己留下空间来，嗯，就这样。不过怎么说好呢！
　　籽籽缓缓挪步，那人却向人丛中走去，身形急促。
　　得，这下不用再纠结怎么把他推走了。
　　待她欢欢喜喜把红丝带系上了枝头，看到那一对诗句互相依偎着了，这心头的点点涟漪才化开了，逐渐归于平静。
　　管他心系的是谁，她先系住他不就好了！
　　转过身来，正得意之际，籽籽瞧见拥挤的人群中路明正扶了一位中年妇女往她这边走来。那人还不时地看着她微笑，极是温和。这人定是路阿姨没错了，籽籽想着咽了下嗓子。
　　不能让他们走过来，不然看到她挂的红丝带该怎么办！
　　籽籽连忙迎上去，和了笑容，极力地做好一个乖孩子的样子。
　　“路阿姨！”
　　路妈妈看到籽籽喜上心头，撒开了儿子，连忙去握上籽籽的手。
　　“小溪？是小溪吧！”
　　“是我，阿姨！”
　　路妈妈看着籽籽笑的合不拢嘴，细细打量着只是不住地点头。
　　“妈，您怎么看见她就笑成这个样子了，看着可真吓人。”路明见妈妈拉着籽籽的手笑的极开心不自觉地调侃。
　　“你这孩子，净不会说话，我这是高兴。籽籽长得可真是越发的可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讨喜。”
　　路明一刹那愣住，他自然明白妈妈心里打着的是什么算盘。
　　籽籽抿着嘴笑，脸上能开出一朵花来。
　　“阿姨好久没见你了，看见你真高兴，跟阿姨去家里坐坐，怎么样？”路妈妈一脸笑意，化在每一寸肌肤上，让人心头酥酥的。
　　籽籽恍惚着点了点脑袋，却又忽然想起和舍友的约定摇了摇头。
　　“阿姨，不好意思啊，我和朋友约好了的，所以今天就不能去了，不过您放心，我一有空过就会去找您的。”
　　路妈妈拍了拍籽籽的手，回望了儿子一眼。
　　“好，那我们下次再聚，来时提前告诉阿姨，想要吃什么就给你路明哥哥说，让他告诉我，我给你做。”
　　籽籽红着脸，点了点头：“嗯，知道了，阿姨！”
　　“妈，籽籽她们还要玩儿，您就这么一直拉着人家的手呀！”路明见妈妈没有松开籽籽手的意思特意开口提醒。
　　路妈妈弯着眼睛看自己儿子一眼，意思是你再管，你再管一个试试。儿子只好悻悻闭上嘴。
　　路妈妈再转过身时又是喜笑颜开，弄得籽籽一阵迷糊，只是迎合着微笑。
　　路妈妈想了想，慢慢开口：“籽籽，第一次来这里肯定有好多地方都不知道的吧！要不，我让路明带着你去逛逛，怎么样？”
　　路明提醒道：“妈，籽籽和同学一起的！”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路妈妈看着自己的儿子气的没话说，眼里满是埋怨儿子不争气的意思。我帮着你你还来拆台，简直是不得了了你。
　　路明也吃了个闷亏，怎么就不懂事了？
　　于是母子二人相视无语，各自还下不来台了。
　　籽籽见状忙去救场：“阿姨，我和同学一块儿出来的，待会儿得去找她们，不然该生我气了。下次，下次让阳，额，路明带我好好玩儿。 ”
　　籽籽不知道为什么路妈妈这么热情，但想着应该是挺喜欢她的，那自己也就该把握好机会，于是很是顺着路妈妈的心思。路妈妈见籽籽答应的也爽快，自然也是欣喜，这才放开了手，连连说着好。
　　路明看着二人，偷偷抿嘴笑。
　　各自怀揣着小心思站在自己的小舟上，想要拉了你我他在一条船上并往湖心亭送去。
　　籽籽退出了三个人的场面，路妈妈仍是看着儿子一声长叹，然后拂袖而去。
　　路明紧随其后，路妈妈却推开他，让他自己去逛，不到天黑不许回家。
　　路明叹气，只得领了命一个人沿着东街往城中心走。
　　一个人逛着自然是无聊至极，但提早回了家又免不了听一顿唠叨，还是继续孤独着吧！
　　籽籽和舍友一下午逛了两条街吃了一路，这会儿沿着河流边继续游走，晚上的街市点亮了烛火，这会儿别有一番韵味。
　　正所谓：
　　“此际金凤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围子女，以酬佳节。”
　　——吴自牧《梦梁录》

　　莲花灯，鲤鱼灯，寿桃灯，兔儿灯……灯火连着街巷，花鱼鸟挂了满街，明晃晃的叫人瞧不过眼来。
　　街市上人头攒动，你来我往，熙熙攘攘。
　　籽籽慢慢地走在沿水长街上，昏黄的烛光下渐渐映出某个人依稀的轮廓。籽籽忽然想起来刚走过的地方有一个卖面具的铺子，转身朝后面跑去。
　　“哎，你干嘛去？”苏玥儿叫住她。
　　籽籽转回头：“你先逛，我有点儿事儿。”
　　“你就这么跑了，待会儿找不到人怎么办？”
　　籽籽晃晃手里的手机：“电话联系！”
　　籽籽抓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喜滋滋地戴在了脸上，又拿了一个白玉小生的面具握在手心。
　　街上也有不少人戴了面具，但瞧见她这个都吓得躲开。籽籽心里一阵得意，效果非常显著，看来必须必的成功啊！
　　她往先前瞧见的方向探寻，那个身影却不见了。心里埋愿着自己早知道就不跑那么快了，低头沮丧。
　　再走了几步后面有人拍了她的肩，待她了无趣味地转过头时却被那白面血印吓得捂了脸嗷嗷大叫，泪珠子快要喷出来。而当她听见面具后面爽朗的笑声顿时恐惧全无，剩下的只有愤怒，伸了手就去掐那人的脖子。
　　呵，想要吓人不成还反被人给吓了。
　　“李斯辰你TM的吓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李斯辰挣扎着：“救命啊，杀人啦，你快放手，我要喘不上气了，咳咳……”
　　路上行人自然是不理，你俩一个德行，弄成这副样子吓人，这下互相折磨着，该！
　　路明从后面走上前来，笑吟吟地看着李斯辰：“你们两个每一次的开场都要这么引人注目吗？”
　　籽籽转过头，这家伙原来在这儿呀！
　　“你丫就会说风凉话！”李斯辰趁籽籽愣神之际逃脱出来，揉着被掐了许久的脖子吭吭直咳嗽。又朝着籽籽道，“下手就不能轻点吗？我死了你赔得起吗？”
　　籽籽抬了下巴：“谁让你吓我了！你下次还敢这样，我就还敢这样对你，你信不信？”
　　“哎呦，这都能吓到，亏你还去吓别人呢，丢不丢人！”
　　“你你你，”籽籽说着就又伸出了手。
　　哎，他俩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掐呀，这不抢戏吗，弄得路明在一旁反而尴尬！
　　“好了，你们俩可安静会儿吧！”
　　“凭什么，明明是他（她）错在先（蛮横无理）”两人对视又是一阵怨念。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下配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个白面血印的面具下是黑瞪瞪的目光，烛火和怒火都掩映在眸色里，绝不后退。
　　路明扶着额头，真不知道汝河招架这一对冤家。
　　“我准备去前面点莲花灯，我看你们现在估计也没有这个意思，我就自己去了。”
　　“不行，我也要去！”两人异口同声，又互看一眼瘪嘴。
　　路明看他们一眼，先行一步。
　　籽籽在后面叫住他：“哎，等等。”
　　“怎么了？”
　　籽籽伸出手，是那白玉色的面具。眼中是满满的期待。
　　“把这个戴上。”
　　路明挑眉：“我……”
　　“戴着吧，这个……还挺有意思的，我专门为你挑的。”
　　她急促地说道，面红心跳，幸而有面具和皮囊遮掩了这仓皇。
　　“好！”路明微笑了，轻轻接过面具。
　　籽籽一瞬间满足了，绽放微笑。
　　其实他想说，他也买了一个，与她的一样，那会儿他看到了她，所以早已一路相随。但不好驳了她，于是只能缓缓撒开了手，让那青面獠牙的面具轻轻落在了地上。
　　路明接过面具，转过身戴上，慢慢往前走着。好了，这下，所有的表情都掩藏了，他再偷笑都没人发现了。
　　李斯辰凑上去：“喂，你怎么只给他买不给我买啊，闺女大了偏心偏的厉害啊！”
　　籽籽望着路明的背影出神：“我没看见你啊！”
　　“哦，好，那原谅你了！”
　　“呸，谁是你闺女？”
　　“唉，啧啧！”
　　“你啧什么你？”
　　“啧啧！”
　　“李斯辰你给我站住！”
　　啧啧，两个人同时出现的时候，还真是当周围没有别人呢！谁都记不起来。
　　苦了他在中间被人戏耍。
　　那会儿路明站在面具铺子前望着人群对李斯辰说前面的人是籽籽的时候李斯辰就差吐口血了，是啊，怎么了，害怕谁不知道吗。结果路明说你戴上这个去吓一吓她的时候，李斯辰对这个人的好学生形象就又再次落入谷底了。
　　“你说籽籽要是知道是你让我吓她的你会怎么样，会不会死的比我还惨？”
　　“她不会信！”
　　李斯辰呆。
　　路明微笑。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籽籽放了河灯抬起头问。
　　路明面不改色：“李斯辰问我你许了什么愿望。”
　　李斯辰鼓圆了眼睛，嘴角抽搐。
　　“哦，这个自然不能说啊！怎么，你们想知道啊！不行，说了就不灵了，所以你们还是别想了。”“那你们许了什么愿望啊？”
　　李斯辰：“你都不说还想听我们的。”
　　“哦，反正我也不想听。你那些不过是些低俗的东西罢了！”
　　李斯辰气的划起了水，撒到籽籽面具上。
　　“你才低俗，谁知道你脑袋里都想的是些什么，切！”
　　籽籽脸一红，也不示弱，照样划回去。还好面具遮着。
　　路明挡在中间无辜溅了一身，看着他们只是无奈。
　　灯盏越漂越远，河堤边渐渐安静下来。
　　路明说：“这灯台太小，承受不住太大的心愿。”
　　籽籽问：“那你许了吗？”
　　路明答：“许了。”
　　籽籽仰着脑袋：“为什么？不是怕受不住吗？”
　　路明抿了抿唇：“嗯，但是这便有所寄托了。”
　　他没有万全的把握所以才会需要那一点希冀，心中便有所安慰。
　　籽籽抱着膝盖：“是啊，即使再小也想要试一试，哪怕是实现一点点也足够了。”
　　我希望的并不是全部，能够有百分之一，哪怕是千分之一是可以寄托的，我也愿意试一试。
　　可是……你呢？
　　其实，我们都在努力靠近，可是却都不知晓。
　　籽籽：“你许了什么愿望？”
　　路明：“说了就不灵了！”
　　籽籽：“哦！”
　　路明：“和你的一样！”
　　籽籽低声：“你怎么知道我许的是什么啊？”
　　“什么？”
　　“我说希望国家安泰，家和万事兴！”
　　“嗯，很好！”
　　“切，谁和你一样！”
　　好了好了，我只是希望你的愿望和我一样。
　　夜色寂静了街市却依旧热闹，一轮皓月当空而挂，点点银辉洒落了映得水面粼粼波光。
　　小舟轻泛，拂袖低眉探指入湖海，掬一缕月影，捧一手清欢。洗尽尘埃，素手轻挑点燃莲花灯盏，拖之念想，寄以相思，存以希冀。遥遥而望，观之以礼，缓缓合眼，手指并至额前，静心祈祷祝以虔诚。烛火轻轻颤动，在点点希冀中随着流水去往远方。
　　我们就这样让这座小小的灯盏，带上了自己或大或小，或难或易，或至高无上或俗不可耐的愿望。不可为而为之，可为而求之。我们曾说事在人为，可更愿寄希望于天，这样在无法抉择时便有了选择，在没有答案时便可仰仗神灵。
　　生活便在这样的寄托中好过了许多，哪怕是没有答复……总归，是有希望的，只是在祈祷着，归期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