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纵使对面不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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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预料的样子，对面不相识。
小镇上稀稀落落并着些人家，夏日午后院子里乘坐在树荫下的大多只剩下老人家。镇子毕竟比不得外头，还是小了些，视界不够广阔，高速发展的社会，年轻人们怎么能屈就在此呢，逢年过节的能回趟家也就很不容易了。而逢年过节的，也大抵是老人守在院子里等着儿孙回家。
算是巧合还是幸运？反正他回来的这天籽籽回家探望爷爷奶奶了。所以才有幸能在这小镇上见她一面，但着实匆忙了些，甚至来不及打声招呼，也着实惶恐，对面也未敢迈出那一步。
路明或许也该感谢爷爷奶奶这对犟性子，死活不在市里住，籽籽才要常往这边走。
籽籽爷爷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来到了这个小镇，遇到了奶奶，结果就在这里安定下来了，文人的性子就是这样，带了些执着和浪漫。他觉得是这个小镇给了他这样好的另一半，这里是他们最好的开始，他感谢这片土地便是一生一世了！
一位穿着白体恤蓝色牛仔裤，身姿亭亭的少女扎着高马尾从他对面走来，他不认识，但还是多看了几眼，总觉得这般昂首阔步的姿态是有些熟悉的。
少女从他身边擦过，眼光不曾偏过。
直到少女拿着钥匙进了沈家家门，他才愣了一秒。
接着少女消失在他面前，朝着屋子里面喊了声“爷爷奶奶我回来了！”他有一瞬惊喜，原来真的是她，那般霸气的样子就没变过。
可又一瞬失落，唉，怎么又错过了。
他望着面前的院子，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算不算冒昧，这么久没见了，她还记不记得，她……如果记得的话，那么，又能做些什么……
那些复杂的情绪枝枝蔓蔓交错，盘根错节着，他仔细抽取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才好。
距离千万里之远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每一天只期待着与她相见，归程上也在想着离小镇再近一点吧，近了，就快了，开心地睡不着觉。可是现在这么近，他却迈不动步了，明明只差一步了。
他在门口静静立了有二十多分钟。
院中飘着丝丝清爽香甜的味道，花池中那颗栀子花树已经长得冒过人头，葱茏的白色点缀其中，几处枝干伸长了又斜斜垂下，触手可及的高度。籽籽拉上门走到院中听着电话，伸手摸着花池里栀子花的花瓣，微微笑着。“嗯，我在爷爷家呢！怎么了？”“这么早就要‘践行’了吗？”“哦，慕安和小凡他们开学那么早吗？”“好吧，什么时候，在哪儿呀？”“嗯，那好，我和爷爷奶奶他们说一声，待会儿回去找你们！”“嗯嗯，那好，拜拜！”欣语给她打电话说是高中的同学们要聚一波，都快奔赴四方了，以前忙得没时间，现在总算能聚在一起了，叫她也去。她也是个爱热闹的人，岂有不去的道理，何况都快见不着了！
她挂了电话，抬头看到院子外有个人一直盯着她看，她低头咬着嘴唇，攥紧了手机。转身又进了屋子，过了两分钟又走出来，那人却不见了。
她刚拉上院子的门，转过身，便看到了靠在路灯柱子上正望向她的霍子俊，她怔了怔，又尽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在这儿？”
霍子俊看着她，目光淡淡的，“等你！”
她心里有点慌乱，“等我？”说完又低下头，四下胡乱的望着。
霍子俊笑了笑，朝她走过去，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好朋友找你，不行吗？”
他碰她脑袋的时候她脸腾地红了下，后来还是本能地或许是潜意识下后退了一步，弄得霍子俊有些尴尬！
她尽力地抬起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以啊，作为好朋友，怎么不行呢！”
两个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愣愣地相互注视了好几秒。
高三来得太快，太过忙碌以至于都快忘了某些人的存在。每天食堂教室厕所三点一线的生活，籽籽很久没见到以前的老同学了，即使在一个学校，一栋楼。她还在想着线粒体，叶绿体都能产生能量，为啥D选项不对来着，霍子俊来找她，她恍恍惚惚地走到门口，“哦，对，洋葱根尖细胞没有叶绿体！”，额上被人拍了一把，脑袋瞬间清醒。
那人只笑“学习学魔怔啦！”，籽籽脸鼓地跟包子似的，“能不能好好说话！还有，找我有一个好的开场白。如果是求我，最好再有点礼貌！”
那人一愣，又是扑哧一笑。拉着她下了楼，“你干嘛！”籽籽一阵惊恐，却挣不开他的手。
到了楼下小花园，才放开她。
籽籽看着四周，一脸警惕，这是平时校园小情侣们约会的地方。
他问：“籽籽，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籽籽有点被问懵了，但气还没消，就随口来了一句“是，怎么能这么讨厌的，还是唯一一个被我讨厌了十几年的！”那人轻笑了声，又似叹了口气，“放心吧，以后不会再烦你了！”
籽籽吃惊地望着他，“你，你怎么了，别吓我！”那人坐到台阶上，两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望天，“我要去上军校了！”
籽籽舒了口气，瞎想止住，也坐了下来，“那不是挺好的吗？”
霍子俊认真地看着她：“你也觉得好吗？”
籽籽仰着脑袋看着满天繁星，手托着下巴，弯了眉眼，一副崇拜的姿态：“军人，多厉害，多酷呀！”
他有些许欣慰，但转瞬又低下头，眼眸里说不出来的伤感，“可是，很难回家。很难……再见到你了！”后面那句话声音低低的，不仔细听倒听不出来，可是，籽籽听到了！愣神了几秒。
他凝望着籽籽，眼中充满了期待，他说，“籽籽，如果你不想我去的话，我就不去了。我们还一起上大学。”
籽籽脸烫的厉害，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你别开这种玩笑！”
霍子俊淡哂“我好像没和你开过玩笑！”
籽籽低着头，手脚无处安放。
“说你傻的时候是真的觉得你傻，说你一点都不像女生的时候也是真的这样觉得。”霍子俊露出赤诚的笑意。
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就喜欢这个样子的你——这一句哽在了喉咙里，拼尽勇气却也提不起。
不是害怕被她揍，只是，怕她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忽然，心中那镜湖终于被打碎了，那么不安分地泛起波光，照得人头昏眼花的。许久，只听得到心跳。
籽籽咬着嘴唇，拧着眉毛，不说话。
籽籽缓和好久，才稍稍冷静。她带着颤巍巍的心情，说出斟酌已久的话，“你的人生不可以被我左右！”
霍子俊愣了一下，眼中的悲伤一闪而过。他揉了一下籽籽的头，又是那样不羁的语气，“好好珍惜现在可以被我欺负的时光吧，很快可就见不到了！”然后带着最满的情绪微笑。
夏日的空气蒸得人脸上火烧一样，汗珠子就那样从三个人脸上滑落，一个角落里的人手心里也攥的全是汗，偷偷地注视着前方，嘴巴时不时地张着，另外两个人就那样面对面站着。
最后是谁眼睛盯不住酸了吗？先开了口！
籽籽咽了下嗓子，问，“你找我什么事？”
霍子俊手插裤兜，偏过头，“我要走了！”
“去军校？”
“嗯，后天！”
籽籽皱眉，“所以呢？”籽籽想问他，来找她到底要干什么？
他冷哼了声，“还真是没良心呢！好朋友要走你都不要送送的吗？”
籽籽瞪他，“我怎么没良心了？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霍子俊瞥她一眼，“怎么这么小气？”又眨了眨眼，“我说错话了还不行？要你陪我走走而已，至于吗？”
籽籽挑眉，双手抱臂，“即使你现在要走了，但也没有你冤枉我的权利，更没有我不还嘴的道理。何况你又不是不回来了，一个大男生搞得这么煽情至于吗！你好好说话我还能不答应了怎么的！”
霍子俊无奈，苦涩地笑了笑，“为什么我们两个从来不能好好说话呢？你对我也非要这么充满厌恶吗？”
籽籽哑言，气红了脸，却冷静开口“你非要觉得我是这么看待你的吗？我一直在想，即使我们做不了……”“至少也可以做好朋友，那怕是爱吵架的朋友！可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朋友是可以用‘厌恶’这个词的，你知道吗？”
面前的女生说着，对面那人眼里泛着些晶莹的东西，却固执地不肯流出来。
他仔细想了想，可能以前用朋友的身份互相说出现这些话的时候都不会有任何不适，笑笑也就过去了，可是如今把心事说出来的时候，对方还用这种语气和你说话，每一句都似乎成了伤疤刻在心里，让你感觉到屈辱。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他想来找她的，却非要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对不起。是我语气过了。”
籽籽偏过头，气还没下去。
霍子俊却拉起她的手，“陪我走走吧，籽籽！”，有些请求，又有些决定性的说道。
籽籽抽过手，他又僵住，“喂，以朋友的名义，可以吗？”
籽籽眉头轻蹙，语气严肃了：“朋友不该是这样的！”
霍子俊嘴巴张了张又合上，转而盯着自己的手笑了笑：“唉，人家说嫌你丑！”
籽籽噗嗤笑了，一掌拍过去，打下他抬着的手。
这人，一分钟一个嘴脸，变得也太快了。
他嗞了一声，“喂，你是个女生啊，女生啊！能不能轻点儿！”
籽籽偏过脑袋冷笑，“呵呵，谁以前说我不像女生来着！”
霍子俊望天，“哦~是吗？哪个不识相的说过这样的话呀？真是有眼无珠！”
籽籽瞪着他磨牙，“狗！”
霍子俊瞬时伸出手掐住了籽籽气鼓鼓的脸颊，“你说谁狗？”
籽籽瞪圆了眼珠子，同样伸出手掐住对方的脸“喂，给我撒手！不然我可揍你啦！”
霍子俊的脸也被掐得生疼。“你先放手我就放手！”
手机铃声响起，两人仍在对峙中。
籽籽用了威胁式的语气。“放手！”
霍子俊仰着脑袋，脸被捏的说话都漏风。“我说了你先放我就放，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报复心有多强怎么敢先放下手！”
“跟我讨价还价的人只有死路一条！”籽籽脑袋上飘出了小黑人儿，小黑人儿露出极为邪恶可怕的笑容。
霍子俊吓得急忙放了手。
籽籽撒开手摁下接听键。
“嗯？你们都到了！”“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临时有点儿事儿，你们先玩儿，我一个小时后一定到好吧！”“嗯嗯，好，哎，真的不骗你，你们都去怎么可能少得了我呢？我马上就到！”
她挂了电话，呼了口气看着霍子俊，“欣语又催我了，今天我们高中班上的同学说要聚一下，大家都快走了……”
霍子俊低头看她，淡笑，“嗯！”
籽籽又说，“所以，我今天就不能和你一起了。”又急忙补充道，“不过你走的那天我会来送你的。”
霍子俊轻快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好！”
籽籽舒了口气，“哦！那我走了！”
籽籽走了几步，感觉有人在跟着，回过头对霍子俊说“呃，那个，你不用送我了，就几步路就到车站了。”
霍子俊耸肩，“不是要送你，今天我们班同学也说要聚一下呢，本来我觉得没什么意思打算迟点儿过去，就来找你，现在想着没事儿，只能去找他们了！”“哦对了，你们定的地方在哪儿？”
“乐悠悠！”
霍子俊甩了两只手直接往前走，“那就正好一路了！”
籽籽睁大眼睛，“什么？”随后大步跟了上去。
虽然脸上没写，但心里还是暗暗地感叹，“不是吧，这么巧？”
他们后面，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他们许久，那眼睛的主人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有种刺痛的感觉，怎么眼睛似乎也被刺了，泛着晶莹。
籽籽，长大了吗？
那人和他们一起上了公交，一直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他们，直到，终点站到了。
籽籽下车的时候手里正在给欣语他们回复消息，没看脚下，踩到了被人扔掉的饮料瓶子上，一个趔趄就要扑倒，霍子俊从前面一把抓住她，还不忘调侃“要捡钱了吗？这么急，哪儿呢？给我分点！”
籽籽站稳，翻白眼，“快走，挡着后面的人了！”然后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车窗里一双手微不可及地抬着，路明看到她快摔倒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却悬在原地，又缓缓放下，他的手中是空的。
她离他那么近，又是那么远。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纵使对面不相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