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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聚义之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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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侠士依旧寒峻迫人,神情却有什么不同,眼里仿佛喷着两团灼热的火苗,谢离刚问了句怎么了,林故渊被门槛绊了个踉跄,拎着一只酒坛子直接摔进了谢离怀里,顺势用手臂攀着他的脖颈,几乎把全身重量吊在他身上,头顶顶在他胸口磨蹭,干声笑道:“来,来,办成这一桩撼动武林的大事,我们、我们共饮一杯,一起、一起庆祝。”
那白玉似的脸泛着红潮,一股汹汹酒气直冲鼻子,一看就是喝醉了,林故渊脸皮薄,谢离怕他这副样子被人看见了议论,拖着他往屋里退,边走边道:“慢点,慢点,睁眼看路,撞椅子上了,哎,别——要吐么?等着,我去给你拿只盆来。”
林故渊眉头缩成疙瘩,低喝道:“别动。”他僵硬的转动头颈,往下一扫,双眉忽然松弛,抬头朝谢离笑了一笑,“我硬了。”
他露出迷惑神情:“我一抱你就硬。”他瞪了那儿一眼,像与它说话似的,“不要脸。”
谢离哭笑不得:“少侠这是要我陪你借酒浇愁,还是要酒后乱性?”
林故渊摆手道:“不愁,我高兴。”他把脸埋在谢离肩头开始哈哈大笑,越笑越疯,越笑越不成样,开始像是狂喜,再听才发觉那笑声干巴巴的,无甚喜意,倒像是要哭。还没等谢离开口问询,他竟真的一口咬住谢离的肩膀开始呜咽,双臂死死搂着他的后背,像头失控的野兽,克制的浑身抽搐,哭完大笑,笑完又哭。
这情景太怪异,谢离一动也不敢动了,张开手臂,像柱子似的杵着任他揉搓,轻轻拍他的后背,低声哄道:“好了,好了,心头肉一样的,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你这样我心里难受,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林故渊把他的颈窝蹭的一片潮热,咬紧了上下牙,一个字也不说,谢离知道他清醒时礼数甚严,醉后是他唯一宣泄的途径,也不催促他,耐着性子一遍遍询问:“是怀瑾他们给你难堪了?”
林故渊用脸往他肩头左右蹭了蹭。
“是你师尊那边出什么事了?”
林故渊摇头。
“我哪儿做的不对,惹你伤心了?”
林故渊统统否认,从谢离怀里挣出来,转头拉着他踉踉跄跄出了门,回身指向房顶:“上去。”
接着运起轻功,拉着谢离坐在最高的屋脊上,身子一歪靠在他肩头,望着远处徐徐下坠的夕阳,笑嘻嘻道:“如此美景,如此大事,应赋诗一首——”他目光空洞,努力回想片刻,仿佛是放弃了搜寻古人佶屈聱牙的辞藻,吟诵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前两句念得摇头晃脑,第三句语速放缓,声音渐低,他的目光忽转苍凉,短短两句诗,却暗含一股草木萧萧的伤情之感。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无限惆怅,无限寂寥,全在这半句诗里,他提着酒坛喝了一大口,伸直两条长腿,白皙的脸抹着灿烂余晖,任晚风吹拂长发,静了许久,抬起一根手指指向远方:“你看,真美。”
谢离顺着他指的方向远眺,只见群山苍茫,湖水幽暗,半轮残阳在水面摇摇欲坠,半湖苍郁,半湖辉煌,往碧波里胡乱涂抹出一条暗金的光带。他是俗人一个,还没等他对此情此景生出何等感悟,林故渊忽然靠近他,单手搂住他的肩,偏头吻了他的嘴唇。
嘴唇一碰随即分开,谢离呼吸沉滞,随着这清浅的一吻,胸中一股澎湃的热情冲脱出来,层叠爆炸,他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杀气腾腾,把林故渊搂在怀里深深吻他,两人彼此拥抱,扳起对方的下巴,沐浴着一天一地光灿的晚霞,坐在房顶肆意亲吻。
谢离连气息都炙热起来:“我想你,故渊,一刻见不到你就想你——”
林故渊眼神迷离,不自然的动了动胯,掩饰着身体反应,喘息一声,在他耳畔呼唤:“谢离。”
两人又吻到一起,手都不老实起来,如胶似漆之时,林故渊突然推开他,气喘吁吁的骂他:“混账东西。”
谢离一头雾水:“我又怎么了?”
林故渊摸摸索索的抱住他,抵着他胸膛用力摇头,像要竭力驱赶什么不堪幻象,哽咽道:“我有感情,我的心也会疼——”
他攥住谢离的前襟,仰脸看他:“只有你会撒娇、只有你会装可怜,谁都说不过你这张嘴,我——”他情绪激烈,浑身发着抖,俯身猛烈干呕了一阵,强撑着抬起头,眼里藏着空茫茫的痛苦:“我最恨别人骗我,最恨被人骗,你骗了我那么久,你混账、混账东西——”
他含含混混又叨念了好些,谢离听了许久,才知道他指的是当初自己隐藏魔尊身份的事,他看着林故渊挣扎的样子,忽然明白了,那时他得知真相,心不是没疼过,不是没有怨恨,不是没存着想等自己追来认错的一缕少年心性,只是他理智的墙太坚固,墙里早已是血肉模糊,墙外仍不动声色。这疼比自己想象的强上一千倍、一万倍,无处发泄,无人诉说,只能憋在心里,一个人担。
谢离苦笑:“还以为你忘了,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你可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不再缠着林故渊亲吻,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唇边轻轻的亲,边亲边抬起眼睛看他:“我要是一早告诉你我是魔尊,你还会理我么?”
林故渊不答,反问他:“如果不是孟焦发作,你还会来昆仑山找我么?”
谢离沉默很久,叹了口气:“故渊,那时我心境很差。”
林故渊也不再继续追问,揽着他的腰,偎在他肩头倾诉:“我好爱你。”
又道:“往事不怪你了,以后不准再骗我。”
谢离听的心里一阵阵哆嗦,把他的手贴肉藏在怀里,用体温捂着,低声道:“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说的太迟了,但是是真心的,我向你起誓,以后再不骗你,若是我再犯浑惹你生气,无论你跑去哪里,我死也要去找你。”
林故渊摆了摆手,抓过酒坛子不歇气的灌了一通,高昂着脖子,袖管遮着眼睛,冰似的脸,径直淌下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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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坐了片刻,两个人越靠越近,呼吸越发急促,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中间嘭的炸响,他们俩先前有太多顾忌,到如今终于过了明路,对彼此的爱慕像开闸的洪水,不可抑制的爆发了,林故渊浑身燥热,只觉得自己像一条吸饱了水的绢,从头到脚都浸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浓烈情愫。
他贴在谢离胸口的手微微一颤,突然主动,来回抚摸他坚实的胸肌和腹肌,指甲有意无意的抠弄,他抬着醉意朦胧的眼睛,眼里涌动的热切快把谢离烤化了。
谢离一把攥住那只在胸前作乱的手,低喝一声:“干什么。”
“干|你。”林故渊的眼底燃烧着幽暗的火,定定的看他,像要把他一口吞进腹里。
满腔爱昵无处发泄,他在那一刻是真的起了占有的心,被这股陌生而汹涌的渴望弄得无所适从,他闭上眼睛等待被孟焦支配,许久才反应过来:孟焦不会来了。
他有些慌,一本正经地绷着脸,活像只对着活蟹不知如何下嘴的猫。
谢离拉着他飞身下楼,把他按在树上,吻了个天昏地暗,又略微分开,呵着热气问他:“真想?我对你没原则,你要的我全答应。”
林故渊在思索,有些犹豫,在梦与醒的交界,孟焦发作时的残影忽然浮现,眼前晃动的全是谢离覆着汗的胸膛和那双野兽般凶蛮的眼睛。他喉结微动,五指扣着树皮,眼底一道锐利的光芒:“都行,我想看你,想看你行|房时的样子——”
话没说完,突然天地逆转,下巴磕到了谢离的后背,谢离把他扛在肩上,跌跌撞撞的进了屋,一把将他推到榻上,伏在他身上,凝视他的眼睛。
林故渊低低喘息,支起上半身,等着谢离下一步的动作,可谢离却不动,只是来来回回的打量他,鼻尖在他脸颊周围游走,目光急切而灼热,像是在寻机进攻,又像在克制忍耐。
林故渊想催促他,可昏沉沉的说不出话,支撑身体的双臂也开始发软,头一沉躺了下去,眼皮颤抖:“头晕——”这一躺不要紧,身体一下子泄了力,后背贴着床榻,全身陷在绸被里,说不出的满足和安全,强烈的倦意随即袭来,他仰面朝天,缓缓道:“好困——”
谢离哭笑不得,捧着他的脸,反复亲吻他的嘴唇,林故渊的回应却不如方才激烈,手脚瘫软,目光涣散,似是渐起睡意。
谢离急道:“喂,别睡,别睡,这还没开始呢。”
林故渊皱着眉,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含混喉音。
谢离:“……”
谢离:“少侠,你不是要干|我么?”
谢离拍他的脸:“喂!”
林故渊睁了睁眼,又阖上了,风雨不动,安如大山。
谢离咬牙切齿:“……行,算你厉害。”
林故渊已经死鱼似的睡沉了,仿佛是喜欢他榻上的气息,把脸颊埋在被褥里吸了几口,发出一声满意的闷哼,接着侧过身,蜷起胳膊枕着脑后,曲着双腿,清俊的脸绷得死紧,是一种既防卫又舒适的姿势,呼吸匀沉,睡颜平静。
谢离坐起来,气得鼻子不像鼻子眼不像眼,用余光打量他的睡颜,又从心里汩汩不断的流淌出爱怜和疼惜。
他知道即便是凑合着做,林故渊也不会阻止,大概会本能的配合,可他不想,他们被孟焦支配了太多次,次次都稀里糊涂的开始、精疲力尽的结束,囫囵吞枣,细节全无印象,好不容易蛊毒解开,比起纾解欲|望,他更想和他一起体会在清醒时的水乳|交融的滋味。
这是他们真正的初夜,他抚摸林故渊微烫的脸,先前的急躁一扫而空,心境澄明,竟然浮涌出一丝朝圣的虔诚。
他替林故渊脱去鞋袜,脱去外袍让他透气,吻了吻他深刻的锁骨,抱来一床被子,抖开盖在他身上,接着坐在床边,并拢双臂,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躺好。
天已经黑透了,仆役怕搅扰了二人,不敢进来点灯,屋里漆黑一团,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谢离郁闷地睁着眼,闻见林故渊身上的淡淡酒香,仍止不住悸动,他瞪着床榻的雕花梁顶,心想这一夜怕是要无眠到天明,不料白日里精力损耗的太严重,倦意来得比想象中快的多,他在睡着前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无奈道:这也算是同床共枕了吧。
林故渊喜静,素来不爱与人亲近,床榻不宽,谢离在他身边拘束惯了,还存着被他赶下床的阴影,并拢手脚,离得他远远的,头一沉,也跟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