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如来》假酒少年

12、责任

　　第五欢和看着桌子另一面只顾着往嘴里塞小笼包的三人，胸口里憋着好大一口气。他们居然对我的身份那么不在意，是无知吗？
　　莲嚼完了包子，喝了口热气腾腾的豆浆，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好吃。”
　　“放肆！你们......”
　　“别动不动就放肆、放肆的，公主很厉害吗？不过就是靠着自己父亲得来的荣华富贵罢了，有啥可自豪的。”莲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含糊不清地说着。
　　“你！离姨！”见说不过这个可恶的红衣小白脸，第五欢和扑向南离求助。
　　南离看着二人斗嘴看得正开心，见小人闹了脾气也不哄她，反而将她抱在腿上问道：“你这次出宫有没有告诉父皇？”
　　“没有。”小人心虚地低下头。
　　南离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又问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哟，看样子还不是第一次，有故事。莲放下了豆浆碗，杵着脑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烛泽和山禾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第五欢和回想起那件事，语气中带了羞恼：“父皇他......”说到一半又止住了，她对上了莲因好奇而睁大的双眼，如山间清澈透亮的泉水，倒映出了她心中那个令她不堪的秘密——她的父皇，那个手中掌握天下生死、心思深沉、在情感上简直无懈可击的帝王，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子。那个男子还是自己那么尊敬的老师，当今无所不知的的国师大人。
　　她恼羞成怒，幼小的心里里卷起滔天巨浪。父皇居然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放肆！不许看！”第五欢和冲着莲怒喊，愤怒——这是她此刻用来遮掩内心的，最好的办法。
　　莲看着斜张牙舞爪的女孩，心里了然，遮了眼睛：“我不看。”
　　见一直与她唱反调的小白脸此刻如此顺从，她反倒难过起来。她一抹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父皇他......他......喜欢上了我的老师。”
　　屋内一片沉默。烛泽和山禾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南离愣了一下然后淡然地喝了口茶，芸娘含笑不语收拾着桌上的残羹，莲挑了挑眉剥了一颗青提塞进了嘴里。
　　“哦。”莲咽下了酸甜的果肉，吐出一个字，觉得不妥，便又加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呢？这个小白脸居然问然后呢？他没有听清楚她刚才的话吗？
　　“没有然后，我说，我的父皇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我很生气，所以来到了这里。”这次语气没有了刚才的遮掩，反倒是带上了气势。
　　那个男人，堂堂帝王，竟然为了另一个男子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他将江山置于何地，将百姓置于何地，将......母后置于何地。
　　虽然她的母后在她四岁那年便已仙逝，可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炎炎夏日，母后撑着早已支离破碎的病体唤来侍女，温柔嘱咐着将清凉的井水浸过的瓜果送到父皇的御书房。尽管父皇身边有着多人侍候，尽管父皇每次来看她都只有疏离的只言片语。尽管如此，她依然一直看着窗外，直至闭眼的那一刻，她依然没能等来她的心上人，送她的，只有自己的女儿，和窗外满树的桃花。
　　“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很正常啊，为什么要生气呢？”莲说完，咂了咂嘴，又塞了一颗没拨皮的青提进嘴里。
　　“莲，在人间男子和男子相恋是不被认可的，甚至会被厌恶和唾弃。”南离说着，也拿了一颗青提在手里剥着。
　　“为什么？”莲还是不懂，在隔壁仙界，经常可以看到男仙和男仙，女仙和女仙出双入对，手挽手肩搭肩，偶尔还能撞见亲亲小嘴摸摸小脸什么的，反正皮囊千变万化，灵魂都是同一个灵魂。
　　“什么为什么？你父亲抛弃你的母亲和另一个男子厮混在一起，你不生气吗？”以为他是故意的，第五欢和炸了毛。
　　“哦，原来你生气的是你的父亲背叛了你的母亲。”莲想了想：“可是我没有父母。”
　　第五欢和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被戳中心思，刚要炸毛，结果听到后半句一愣，见这个小白脸细皮嫩肉的，一脸不懂世事的样子，就觉得他定是从生下来便养尊处优，父疼母爱的，哪里想到竟是个孤儿。，第五欢和顿时有些愧疚：“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莲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五欢和被气着了，不再理他。
　　耶？我又说错了什么吗？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这个小女孩生气？真的是，还是婉婉好，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生我的气。莲有些委屈。
　　芸娘收拾了碗筷早就离开了，屋内的其余三人看不下去了，烛泽小声对莲解释道：“尊者，她跟你道歉是因为提起你的父母是一件不礼貌的事。”
　　“不礼貌？为什么？是因为每个人都有父母而我没有吗？”莲不解。
　　听到小白脸这么问，第五欢和更愧疚了。刚来的时候看见这人和离姨一起从房间里出来，便认为他是离姨的男宠，所以对他颇有敌意，可现在仔细打量了他，发现这个小白脸长得眉目温和，透着灵气，只是说话讨厌了些，于是也不再和他计较。
　　烛泽被莲问住了，扭头向山禾求助，山禾也不知怎么回答，将目光投向了南离。
　　眼见气氛越来越尴尬，南离开口了，却是对欢和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欢和不说话，低头揉弄着衣角。
　　“你打算一直呆在这？还是说你根本不打算再回宫里了。”南离又问。
　　“我不想再回去了。”她不想再回那个冷冰冰的皇宫了，如今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胡闹！”南离呵斥道，“你父皇只你一个子嗣，你走了，你的父皇该怎么办，这个国家以后该怎么办。”
　　“又不是我想成为他唯一的女儿，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我的身上！如果人生来就是为了做上一辈人没有做完的事情的话，那为什么还要创造后代这么麻烦，干脆让人长生不老就好了啊！”第五欢和积累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她嘶哑了嗓子哭喊道。
　　“说得好！”莲鼓掌。烛泽和山禾忙着去拦，虽说都觉着欢和说的没错，不过教唆王储逃跑，万一引起了天下大乱，自己也良心难安啊。还有，没看到老板娘的眼神吗尊者，快停一下啊。
　　“这么说的话，有没有父母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啊，反正又不在乎。”莲若有所思地说。
　　“谁说我不在乎！”就因为在乎，所以才不可饶恕。
　　“可是曾经有人告诉我说，如果真正在乎一个人，那便会在乎他的每一句话，甚至为他放弃所有，你不肯原谅你的父皇，也不肯放弃自由，所以你根本就不在乎他啊。”这是婉婉对他说的，他一直记得。
　　“是女孩子告诉你的吧。”南离笑道。
　　“耶，你怎么知道？”
　　南离笑着摇了摇头，喝了口茶。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是芸娘。
　　“姑娘，张鹤之来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南离看了胡乱擦着眼泪的欢和一眼，朝着门外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