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与海》扶怜

8、沙漠精灵

　　西北荒原，寸草不生，黄沙弥漫，一望无际。

　　这是一个悬阳当空的夏日，烈日之下，三位行人无精打采背着背包，在沙漠深处拖着身躯行走，身后是三排深浅不一的脚印，陷进沙子里，不一会儿便被风沙掩埋了。

　　人们称他们为“冒险者”。自古以来，有无数的冒险者来到这片沙漠，但都是莫名其妙地便走了回来，或是像是被什么人牵引着一样调转了方向，或是一觉醒来就已经在出发时的地方了。从没有人到达沙漠的尽头。于是，这片沙漠便成了一个传说。

　　不过有趣的是，以往的冒险者都是二三十岁出头的青年，而这三位，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儿。

　　小胖子实在走不动了。他喘着气坐到了地上，马上“哇哇”叫着跳了起来：“烫烫烫！”被久晒过的地面变得滚烫，像有火在灼烧一般。看他这样的窘态，旁边的女孩子“噗嗤”一声笑了：“蠢咧！”

　　“还笑我呢。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小胖子白眼一翻，“有纸笔吗？”

　　“我有。”带眼镜的男孩取下背包，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指南针，水杯，笔记本，圆珠笔......小胖子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拿起笔记本和圆珠笔，站在原地写了起来：“小眼镜，你有什么遗言吗？我帮你写。”

　　“搞了半天你是想写遗书啊！？”小女孩夺过他手里的纸笔，有些生气地道，“我们都还活着呢！写什么遗书！”

　　“难道死了来写啊？”小胖子不服气地伸长了脖子。

　　“好了好了，先赶路吧，说不定运气好就能遇见绿洲了。”小眼镜把他俩分开，淡淡地说道。他收好背包，安静地向前走去，小女孩和小胖子互相做了个鬼脸，赶紧跟上他。

　　天上的太阳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为白天拉下了幕布，远方的月亮从地平线升起，星星开始朦胧地闪耀。又一个安静的夜晚来临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三人都几乎绝望了。

　　“我需要水......”小胖子躺在地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气无力地问道，“小眼镜，你还有水吗？”

　　“没有了。”小眼镜瞥了一眼自己的背包。

　　其实他还有半瓶水，压在背包最底下。

　　小女孩躺在他身边：“我也没有了。”

　　“睡觉，别说话了。”小眼镜叹了口气。

　　三个孩子躺在沙漠上，以天为被，不敢再考虑明天的事情，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一个裹着沙子的风吹来。不远处，站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

　　二人皆梳着长长的头发，分成了几十个小辫子，裹着最新鲜的翠绿色树叶，上面还带着晶莹的露水。粗布长衣裳，约莫算是一条制作便捷的连衣裙，没有过多的花纹装饰。二人一高一矮，是对小姐妹，妹妹抱着三个土色的小水罐，看起来非常陈旧了。但里面装的毕竟是三个孩子最渴望的生命之源。

　　人们至今也不知道，这广袤的沙漠中，有存在着一些原住民。也可以称他们为“沙漠精灵”。长期与自然的接触使他们获得了一些超乎常人的能力。他们生活在沙漠中心的绿洲，过着较为原始的生活。他们与沙漠附近的村落语言相通，但从不离开沙漠与外界往来。

　　原住民们都是心地善良的人，但是嘛......嘿嘿。姐妹俩相视一笑，这并不影响他们喜欢恶作剧。

　　“你确定这三个小孩儿能通过我们的考验吗？”姐姐轻声问道，“上次的一对好朋友看起来关系好得不得了，不也被我们送回去了吗？这三个小孩儿吵吵闹闹的，貌似并不是那么看重其他人。”

　　妹妹坏笑着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就当找乐子呗！”

　　“族长知道你这么糟蹋水，怕是要怪罪你了。”

　　“才不会呢！”

　　妹妹将水放在原地，对姐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向三个孩子走去了。

　　小女孩正在做梦呢，她梦见自己和同伴都到达了沙漠的另一边，那里山清水秀，一切都美得像仙境一样。朦胧中，她听见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

　　“快点起来吧！向前走十几步，你会看见一个水罐，喝光里面的水再回来。”

　　小女孩迷迷糊糊地醒来了，自己还在沙漠中，同伴躺在自己身边，都正在熟睡呢。“奇怪，刚才的声音是梦里的吗？”她刚闭上眼睛，那个声音便再次响起：

　　“快点起来吧！向前走十几步，你会看见一个水罐，喝光里面的水再回来。”

　　她惊讶地睁开了眼睛，沙漠一片寂静，只有天上的星星闪着眼睛，点缀着夜晚。她悄悄地起身，照着那个声音所说的，向前方走去。她愿意相信奇迹。

　　她走得很轻很轻，很慢很慢，生怕从幻想中跌回到现实中去。

　　奇迹真的出现了。地上有一个陈旧的小水罐里面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水！

　　小女孩惊喜地捧起了水罐，夜幕掩映之下，离她不远的地方，姐妹俩静静地看着她。

　　姐姐道：“她会喝完的，她渴极了。快些吧，该轮到下一个了。”

　　妹妹笑嘻嘻地道：“是啊是啊。不过，别着急嘛。”

　　出乎意料地，小女孩并没有喝水罐里的水，她回去拿了水杯，将水罐里的水倒进了水杯里。姐姐看着她所做的，说道：“她准备留着慢慢喝呢，至少算是个聪明孩子。”“才不聪明呢。”妹妹不客气地反驳。

　　“那么，”姐姐勾起了唇角，“下一个。”

　　下一个目标是睡得直流口水的小胖子，嘴上喊着“要死了要死了”的人是他，一躺下万马齐鸣都叫不醒的人也是他。他没有梦见什么，但恍惚听见一个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了：“快起来呀，往前走十几步……”

　　“有鬼！”小胖子“噌”地坐了起来，眼睛还眯着，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直挺挺地又躺了下去。

　　某鬼：“……”

　　妹妹欲哭无泪，生气地跺着脚：“姐姐，我叫不醒他！”

　　风沙在姐姐身旁环绕着。姐姐示意她让开，然后对着小胖子的耳朵轻声道：“向前走有烤肉啦！”

　　“哪里哪里！？”小胖子再次坐了起来，这次眼睛睁得铜铃那样大，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咦？什么也没有？小女孩和小眼镜也都还睡着呢。

　　他没想太多，站起来就向前跑，“砰”的一声将水罐踢翻了。妹妹无语地对他翻了个白眼。

　　小胖子不灵活，反应却极快。水洒完之前，他将水罐扶正了，看见里面有着月亮的倒影，惊喜地“哇”了一声。一阵风刮过，将他的声音淹没了，没有传进同伴的耳朵里。

　　小胖子带着星星眼看着这半罐水，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几乎想也没想，他做了与小女孩相同的事。然后继续睡他除了美食外谁都叫不醒的觉。

　　姐妹俩面面厮觑。“还要试试最后一个吗？”姐姐问道，“结果应该都一样。”

　　“好吧，那就不浪费水了。”妹妹道，“那个小眼镜狡猾着呢，他有水的！”

　　姐姐笑笑，不予置评。

　　姐妹俩带着最后一罐水，悄然离去，消失在夜幕中。

　　．

　　太阳极不情愿地露出了脑袋，将火辣辣的阳光洒向无边无际的沙漠。三个孩子醒来了，正好看见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和灿烂的朝霞。

　　三人相视无言。良久，小眼镜说道：“赶路吧，会找到水的。”

　　“嗯。”小女孩和小胖子背起背包，心中的雾霭早已一扫而空，昨晚，他们都像是收到了上天的眷顾吗，得到了极其珍贵的水啊。

　　不过他俩都不明白对方在笑什么。

　　不过……还能坚持多久呢。小女孩有些担忧地望向小眼镜的背影，小眼镜看起来比平时更瘦弱了，像细竹竿一样，随时都会倒下。要不现在就将水给他吧？

　　小胖子也有同样的担忧，他也不好再去讨嫌了。小眼镜真是的，平时不好好锻炼锻炼。估计是渴了吧？要水吗？

　　小眼镜并没有察觉到身后二人的目光，他有些昏昏沉沉的，思路也不像往日里那样清晰了。大概啊，他们也快坚持不了了……他想道，是时候将水拿出来了吧？

　　当三人同时拿出水杯时，三人皆失声道：“你也有水啊！”

　　．

　　“后来呢，二姐？”

　　身着粗布衣裳的小孩趴在一名青年女子腿上，清亮的眼眸里闪烁着与世人不同的神秘色彩。淙淙流水声从她背后传来，仿佛沙漠的心脉在悦动。

　　“我和你二姐将那天欠小眼镜的水罐还给了他，用同样的方式。他倒是想留给同伴，同伴不干咧！拉拉扯扯地，他们成了第一支走出沙漠的队伍，到了沙漠尽头的异国，成了人们口中的传奇人物。”青年女子笑道，“阿妹，记得我以前给你讲的，关于这三个孩子之前的冒险者的故事吗？”

　　“记得，”小孩用手撑着脑袋道，“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大人，互称兄弟，得到水罐后各自饮下。有一支十几人的队伍，为了争水，打得头破血流……二姐，为什么不惩罚他们呢？”

　　“他们早已得到惩罚了。”

　　西北荒原，一望无际。

　　其实这片沙漠也不大，不过沙漠的精灵们愿不愿意放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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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灵感来源于对友情的羡慕……
孤家寡人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