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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言 ...

  •   世界之外-序言
      冯蕊熏
      人间只是地狱的另一个形态而已,而人就是存在于地狱的恶魔。在人间有谁活着不像是一场炼狱。
      我常把生活比作是海,即随波逐流又随顺逆行,或溺于深海或困于苦海,犹如鱼离不得水。平静的海涛,愤怒的海涛,温柔的海涛这周遭一切都仿佛行走于无交集的平行线,诉说着永恒的孤独。随之动荡,上上下下猛烈抨击着无形的容器,想要索取想要拥有想要成就想要逃避。错综复杂的感情渗透着这一切,比比皆是。随着每一次的动荡汹涌而来造访着毫无防备的庸人。我也未尝不是如此吞咽着这独一无二的毒药,自从跃出温暖的爱情海中大口呼吸着炼狱的气息开始。
      我时常想起贪婪,婴儿贪恋母亲甜美的□□,孩子对甜美的糖果贪得无厌,少女嫉妒她人漂亮的皮囊,老人贪婪更多的时间,当我第一次来到这世间,贪婪呼吸这时间的余息,无一不演奏着人类的劣根性,多美妙。人与人之间不同,既然不在同一个世界,又何谈理解。
      未品尝过这致命的毒药的人,所谓的观察者,他们懂得深意,熟悉浅意,掌握着潜移默化的道理,洞悉这这份由感情堆积的世俗。世界有了观察者,无限可能的状态就塌缩了,我渴望塌缩的世界,沉浸于人往往需要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的世界之外,过即索然无味又独一无二的生活,仿佛这无限可能的状态都被一一化解。我渴望成为观察者,抛弃我的感情;心动,愉悦,感动,愤怒,爱......
      “冯蕊熏,还活着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往事。“还活着吗?”从心底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点点的水纹透过窗外的光零星洒在桌上,头顶的风扇嗡嗡作响,远方的讲师演说着无人爱听的内容。我把头埋的更低,在手臂之间重而缓慢的摩挲着,我还在这做梦都想回到的透明时光里,无需揣测与算计的学生时代。世界之外的人在讲台的前方。
      再次直起身子,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与字母竟也一目了然,世界之外的彼此在此明了。
      “冯蕊熏。”远方传来凛冽的声音,“数学课也敢开小差。”与数学老师相隔着几乎整个教室的间距无时无刻地提醒着我自己有多糟糕,许多双眼睛投向我,不同的目光投射过来,如此直白,我一扫而过逐一解读
      。往往不受关注的学生都被安排在教室的角落,缥缈虚无之中我仿佛度过了很久,仍然深刻地记忆着这位老师的严厉。“我刚刚讲到哪一步了?”她摆好了训斥的姿势等着我出丑。“韦达定理。”她的眼神掠过一丝惊讶,“不管你父母用了什么手段把你送到这里,如果不想好好学就滚回去,可能你中考失败你父母能给你解决,别再指望高考也能。这次刚刚开始。”她不快地说完转过身转而换了另一种温柔的姿态,“好,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课。”
      我想要互相尊重的课堂,倘若想让我好好学习又为何让我身处世界之外。这透明到可笑的时光。我转向身边的朋友,和我一样的身份。她同情的对我说到:“别放在心上。”
      “你也是,余婷。”对,这次刚刚开始。
      我记得我的几位朋友,但印象中已许久未联系,比刚进入校园前两个月的过渡期要更长。漫无目的的回想着过去的往事,总觉得某些地方不太对,如同一段长时间的断片,又如同回到了一个遥不可及的过去,我变得不应该是我。脑海中浮现出不同的对象,童年几面之缘的人与我有着相同的处境或许更能理解我但绝不了解我。初中的同学,话虽不多但足够熟悉,我慢慢思索着如何开口才能道明这份不适;尝试触碰那忽远忽近的回忆,严酷夏日里拥挤的宿舍,欢声笑语里专属于一人的沉默。为此我错过了第一次在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情况下交朋友的机会。为何总是一个人,为何喜欢独来独往,为何习惯不苟言笑,这些我曾向往的世界之外在此时让我恨的歇斯底里。
      我端坐在教室末尾,就像在世界的尽头,身后是深渊,眼前是现实,退一步回到我的世界之外,进一步接受这叫人疑惑的现在,在有所余地的地方踌躇不定还算幸运。上课下课上课下课,一切都如永动的齿轮进而有序,我就像不断被碾压的那个错误,压抑的情绪似乎将把我抹灭。我不想在这,又该在哪?又是否真的孤立无援?像是过去常常设想的奇遇一般,但当真正的置身事内时却如此压抑。
      我试图在阴霾中回想灿烂的往事,竟寥寥无几,我开始从教室的前端第一排第一个回想他的名字,一向无感,直到最后。
      清爽短发,文静的脸庞,在前排的女孩回过头望了望我。“我当然会选择和你一起,想什么呢?”在那个因汗液粘稠而模糊的夜晚,我想到我们并排坐在寝室的上铺,在兴奋与劳累的最后一天结束后进行生平第一次内心的交谈,她对彷徨的我说的话。我冲着她微微笑着,我仰慕你许久,从很久以前羡慕你亲密的玩伴开始,我想远方便是归途。只是昨晚没休息好罢,算算开学以来也过了许久,昨日前日,记忆点点滴滴联系起来,像是刚刚的疑惑只是一个投入的自失,将往常的奇思妙想构造的淋漓尽致,忽然回过神便像置身世外了。
      课间:“你看上去很失落,好了,别难过了。”她缓慢又快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趴在桌上的我缓慢地挺直脊椎,抚摸着脸上的褶痕。“没事,刚刚只是在走神的过程中迷失了。”她笑了,别再想啦,好好学习吧。我挤出一个微笑,是我还要追逐你的步伐,江绥新。
      看着窗外的阳光投射在身上,顺着尘埃落定的方向呼出那口气息,怪异的感觉逐渐一扫而空;随向前快速浮动的微粒消失在混沌之中,很快开始遗忘片刻间的思绪与感受,迷茫之中只是悻悻安慰自己兴许刚刚离开生活了四年的母校,身边充斥着陌生人的彼此,都稍稍有些伤感,容易被带入过去的生活里而憧憬着的对世界之外与子虚乌有的一切向往也随之消散。
      享受这得之不易的青春时光,听着身边的聚光灯一次又一次完美的抢答。在这里,她是我第一个认识的人,但把名字和人对上号还是花了我不少时间。围绕着她,出现了不断扩大的社交圈,一个与世界之外完全相反的人物,如一幅作品里饱满的高光。
      聚光灯也因他人而点亮,我深深记得要想发光要站的足够高,而坠落也足够快,因为有了黑夜的黑,星星才能闪耀出她原有的光芒。亲密的爱人分开时必定有一方痛彻心扉。有时逗号与空格的作用是相同的而有时逗号与空白的差距却很大,留下的是遐想的局限空间。
      高光介于两者之间,因为周边的环境已经一清二楚,虽然可以猜出发光的本质,也难排处有被光所遮住的污点这一事实。我对于高光的定义太过于熟悉,对其本人却又过于生疏。直至第二次没有附加条件的机会到来,我都没有融入所谓的圈子。有些话难说出口,但我却一直都记得“每日□□已经很不容易,不要再有过多的打扰,相识随缘,相知无趣。”造化弄人的是这是我们共生的希望。甚至无法在脑海中想象这光暗淡的一天,堕落的一天。无论在多光明的时候仍然是我见过的最富有的光,陈瑶叶。
      落日余晖笼罩,与江绥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聊着些许琐事。我总喜欢把想表达的融在附有主观认识的事件上,由细节打透的缝隙里闪着微弱到无人在意的光。“嘀…嘀…”四周的一切仿佛静止,呈现出蓄势待发的模样,又仿佛真正静止的是独属于我的时间,由我的意愿所掌控,若隐若现的明天触手可及,如此的生活终究是可称之为三百六十五日还是仅仅由一日重复三百六十五次。拥有观察者的世界原如穹顶之下的蝼蚁一般令人绝望。
      一只蝉可以鸣叫九天,一只蜉蝣享受朝生暮死,渺小到无以计数的细胞不断承接只在瞬息间。万物的痛苦都无可计量,在一秒之内,在我们不屑于拾起的时间中。有人的反应无需计数,有人迟钝到肉眼可见,有人通过阅读即可理解,有人却要一辈子的实践去体会。此时此刻我的时间里,尘埃无规则的起落,人缓慢的抬腿,信号灯上的一秒闪亮了很久,喷射的烟尘如血液滴落在水中逐渐涣散,随后越积越多。究竟是世界放慢了脚步还是我加快了步伐。顷刻之内,当我为自己下定了多余的定义后,脑海中浮现出鲜红的血浸染在米白的浴缸中,一切恢复了秩序。
      在十字路口分别后,我回到了需要我的世界。简单的向母亲打过招呼,脱下鞋子时发现那双罕见的黑色皮鞋依旧没有出现。父亲依旧在出差。在饭桌上的谈话中,我字句未提任何不适应的感觉,开学已过了许久,再提未免太不合时宜。简单的晚餐后,我回到桌前重复无可避免的工作。或许就算是再明白的人也逃不过作为人的本职工作。回想着课上的内容,已遥远的快要无法触及。
      我想过无数的奇思异想,当无数重担押赴着我向前迈的身躯,值得欣慰的一切都算顺畅,内心的煎熬,精神的折磨,身体的疲惫,一切付出都有所回报。与常人相反的是陈瑶叶的一举常态,如洪崩般,那压抑多日的光芒与高高在上的姿态终于随着怒号与眼泪汹涌而出。我不懂她们生气与崩塌的缘由,不懂她们交友的过程与缘由,不懂她们游戏作乐的方法与需求,一向不懂。
      伴随着深深浅浅的抽泣与旁人安慰道歉的声音,我想起身边的余婷常常被高光过分的照耀弄的面红耳赤,望着板报下小小的一行“余婷,我爱你”娇嗔着把它们快速擦掉的模样。从新生活开始至今,她们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而为了大家平顺的高中生活,江绥新也不得不陪伴着那看似是“剧中人”的局外人——许木依。取而代之我顺利的成为唯一的孤独之人,礼让在少女们都嗤之以鼻的第三角,我实则不在乎,美名其曰让这个圈子单数的更安逸。代替那个无法忍耐孤独的小女孩分担多余感的过程中,我最终还是动摇了;在餐厅四人桌中面对空气的时候,在实验室中一人完成的时候,在大巴车中独自一人的时候。在看似融入圈子中的我是不是只是一个善于安慰与欺骗自己的局外人,将每次出游中的孤独感卑鄙地转化为为一次安稳快乐旅行打下基石的成就感,以此麻痹自我。
      “是否大家比起与我相处更喜欢和许木依相处?”我害怕得到沉默,何时开始,我对自己竟变得如此不自信。
      “不是的,你可以问问她们。”江绥新说这句话的时候急切而又不失温柔。
      我庆幸自己在压抑中得以幸免,也替陈瑶叶的爆发感到遗憾。一旦开始摇动,难免迎来坠落,恐怕我难以想象明星的坠落也有了色彩。此时此刻的余婷对陈瑶叶表现的并不是过于的关心,我从没问过两人,对于挂于嘴边的爱究竟抱着何种心续与态度,但我深深知道,陈瑶叶的爱远远多于余婷。我曾一度认为那份简简单单的爱其实畸形的深沉非真非假,是陈瑶叶一人付出的爱。余婷那捉摸不定的态度总让人将每次高光暗淡与闪烁的原因归咎于她,或许这份看似玩笑挂于嘴边的爱真实的让她发狂,我尝试揣测着她的这份心思,她每次的失望,每次的难过,每次的放弃后又重新拾起的样子,总比过去要憔悴一分。
      “没有爱,我活不下去。”
      身旁的唏嘘已经停止,我依旧不知道她流泪的原因,我想起眼泪总是经历着价值的大起大落。小时候,眼泪常常有,换取的是父母温柔的安慰;长大后眼泪总是宁死不屈,从不轻易出现,更不流露于朋友之间那时的眼泪换取的是一个班级的关注;再成熟,眼泪成为了它本身,仅仅代表着情绪与发泄,得到体谅的同时需要付出体面;或许在成年人的世界中,眼泪还是变成了真正的无用之物。倘若有人想要夺取我流泪的能力,我定将双手奉献给他。
      在轻快的周五到来,早晨的阳光及其明媚,清晰的空气使我能看到云朵层层的褶皱,大自然的一切都娇艳欲滴。我早早出门,想要证明在两个我所感兴趣的事物中更喜欢的那一方。法学与心理学,前者像是游戏规则,后者则是游戏的本质,如果可以我甚至想皆修。
      昨天在看到学生会推出法辩社内测时我毫无犹豫地报名了面试,整个早晨与上午,我都在期待着中午的会议。在进入高中之后我花了很久让一切都步入正轨,第一年的上半学期将过之时才开始关注园内的诸种事与人。当我向江绥新介绍法辩社时她却表现的不那么感兴趣,于是那个已有丝寒冷的初冬,我只身一人在偌大的会议室,望着云集的校园红人时我才开始后悔过久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旁同级的人已经熟练的和学生会的学长打起了招呼。我留意着一位面对学妹学弟的热情简单抽搐嘴角挥着手掌回应的人,显露着一张世界之外的脸。
      我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略微僵硬但蓬松的头发,不太好的皮肤和不太大的眼睛,眼神里留意着周边,摆着一副知晓一切的姿态。当时执意寻找着那张名为凌星燎的脸,全然忽略了周围人的言语;回忆着昨日在社交软件上除了关于会议地址等的询问还有一些不相关的话语。这个世界怎么了,让我留意起自己一两句玩笑话来。
      我认真听着专讲老师的话语,同样专注着那位世界之外和名为凌星燎的男人,无果。想象中他应该白净,单纯,带着这个年纪的男孩少有的稚嫩。或许体育很好,或许成绩也不错,为学生会卖力着,对法律感兴趣。直到会议结束,停止我置身世外的幻想,我都未找到那样的脸。偌大的会议室,进进出出近二十人。
      他的名字在我对着一张张不同形色的面孔默读许久后竟也变得熟悉又陌生,含义也浅显易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是他犹如星火般渺小而耀眼,还是他的后发之势,蕴藏着无尽的希望。我更希望他两者皆否,应该如那一瞬的花火,将这短暂的一生燃烧尽净,从开始至结束都摆脱着名为深渊的梦魇。短暂而漫长,平凡而不凡,唯一又充实,饱满却遗憾。究竟怎样的人有着这样的名字,直至夜晚,离开会议室,伴在江绥新的左右,走出沉默的校门,行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回到那个我的世界,我都无限的想要更了解他,期待着彼此的第一句话和那等不到的最后一句。
      种下怎样的因,才能得到怎样的果。
      我那跳跃的思维,身处城市的一角,静止,运转,静止,运转;黑灰白,加速,减速,停止;走动,跳跃,蹦跑,老人,青年,幼儿;哭泣,困惑,大笑,出生,衰老,死亡。我在哪一处,带着怎样的表情,像齿轮,像秒针,时针,分针。我在哪?在深海,浅海,死海;闭眼,睁眼,思考,涣散。我是谁?像回光返照,像走马观花。
      众生皆苦,周遭的一切,活人,鹞鸽,都浸溺在这苦涩的死水中。寂静的死水会先干枯还是先泛波?毫无疑问的问题。
      行走在仅限一人的道路上,我太容易被他人所感染,无论是举手投足的细小动作,还是情感诉说的文字图画。都无意间深刻地品味到其中的苦。所以我才如此渴望成为一个人,成就世界之外。“我爱你。”屏幕里的少女呆若木鸡,转而询问着:“爱?什么是爱?我不太懂。”我躺在双层松木的高床上,把脸贴着柔软的床单慢慢摩挲,让周末慵懒的气息弥漫开来。任凭电影的剧情播放着,脑中自问自答思考后,让放松下来的神经格外的累,我不想再纠结于自我与世界,渐渐想起陈瑶叶的模样来。
      像那雨后夜晚的城市,惨雨将尽未尽。模糊的霓虹灯在水雾之中晕开,她在马路的中央,回过头刻意的笑,水滴顺着脸颊流下,最终也消散了。
      客厅传来父母唠叨着家常的亲切话语,驱散着沉寂了一天的苦。也带回回忆的痛。我仿佛回到从前,一个人忍气吞声,自负地倒在床铺上痛哭流涕的日子。在生活的洋流里,我无目漂泊,却被周边的水流碰撞的晕头转向,当拥有目的地时却因太久的牵制与逗留无法向前也无法摆脱名为回忆的漩涡。至此我如同再次被卷入其中,自负席卷而来,只觉再无法喘息。
      稍稍停顿,我从床上直起身子稳稳地跃下来,随意地套上了外套。
      把此刻之前的生活称作前半生,此刻以后为后半生。如此无论是前是后都变得遥不可及而又近在咫尺,点点滴滴地相互依存,如同沙漏,是沙如水,一刻不得停歇。记忆停留在没有回应的话语上,我的眼泪,无法抑制。
      在过去所有孩子笑着搬着凳子到大厅听心理健康教育讲座时,我戏剧的哽咽了。那位优秀毕业生,注视着我完成了他的演讲。我至今都记得他的名字——霍予择。
      流去了的便不可挽回,就像做过的,经历过的无法磨灭。简单的和父母打过招呼,他们对我在不早不晚的时候想出去散步感到惊讶,并感叹着我的一时兴起,吩咐着“早些回来,晚上会下雨。”
      我顺着熟悉到烂沫的大路,走到我那糟糕过去中唯一的净土。这里很清静,过了散步活动的时候少有人喧闹,多的是往回走的,收拾东西的。一路常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招手,摆手。抬头望天,密不可透。周围尖顶的高层教堂与欧式建筑环绕。没有光的地方云层厚厚的压下来,真如同穹顶之下;中间为方形的草坪,无人嬉戏。雨前闷热的空气堵得鼻腔粘稠不适,呼吸间又仿佛带着甜腥味。
      此地不宜久留,脑中的声音告诉我。朝着这欧式风格建筑群的另一边为圆形环绕的河流,两岸较宽,有半高的栏杆围绕。我望着这在涨潮时的河水,若是天晴,有月辉洒下,浮上来呼吸的鱼可以看得清楚。此时仅有些许不断运转的漩涡,河水汩汩而顺着漩涡打着转前行着。
      我痛苦的闭上眼,苦涩而涨热的感觉稍稍分散了注意力,一时间竟生出一跃而下的想法。我似受到了惊吓,握着栏杆的手猛的被弹了开来。太阳穴不断跳动着,同样汩汩的血液犹如河水同样的流淌着,天又沉下几分。迎面有风吹过,夹带着些许水汽,脸颊湿润了,心在剧烈的跳动着。
      如此的感受就是你曾多次向我诉说的吗,陈瑶叶。我想脱离现在的生活,身体内部在燃烧,总有一天会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所经历的一切,付出代价。此时此刻每一个细胞的尖叫与背离,都向我不断的抓挠着,一点点侵蚀着,如无数的恶果细细舔舐着,身体的每一处缝隙。身处的海,不断下落,不断蒸发。
      我终究没有放过自己,体会着,回想着陈瑶叶无声的崩溃,我曾袖手旁观,究竟做了什么,记不清了。
      迷糊了,晕开了,落下了,散在脸上的海水,仿佛地狱之下的人们,滋润着从天堂渗透出来的水,我的世界之外最后还是留给了我一条道路。
      母校前的河流围绕着这个小镇,形成所有的圆满。
      完美的坠落后痛苦渐渐席卷而来,就仿佛我会在另一处地狱再度苏醒。
      气息
      我在短暂的世界之外所做的最后一个梦,关于另一个世界中故事的结局,关于我是如何得到救赎。
      那要从坠落的那一刻开始。仿佛回到我与江绥新在路中央时忽惊起的波澜一般迅速后退,宛如又一次愚蠢至极的陷入自失。天色黯黯,依旧漂泊着微雨,我站回霓虹晕开的街头,零星的赶路人,越向前方越冷清,连灯光也渐渐减少,所剩的只有勉强照明的路灯与无所事事的信号灯。我依旧想着陈瑶叶,想到她在风雨里回过头那一瞬间的笑。都凝固了,凝结了,我终于懂了正确的答案,片段慢慢联系起来,我所困惑的在这一时刻如多米诺骨牌的崩塌。无限回逝的时间,压缩粘稠的时间。无论再重复几遍,我都选择尘归尘土归土。直到我得到真正的救赎。此时的我自由的像风,但终究被永远的禁锢于这个世界。
      再次站回栏杆前,回望教学楼最后的灯火也熄灭了。闭上眼,我准备着再次坠落,除了不断的坠落,毫无疼痛于窒息。我从未有过如此想体验痛苦的时候,还要经历多久,承受多少煎熬才能明了。我慢慢爬上栏杆,坚信上一次的自失开始动摇,人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这次纵身一跃是光明还是黑暗。此时此刻多希望能所有依赖。时间恍惚,一切声响都变得尖锐,神经的末梢宛如燃烧,结果还是如此。站在颤抖着的世界之上矗立的栏杆上
      ,凌星燎,请分我一点点的…微弱的光芒。
      闭上眼,明晃晃的灯光打在脸上,风微微停在身上,身边的男孩有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我张开双臂,想要投入他的怀抱。
      “你在干嘛?”一股强劲的力量将我猛地拥入,又猛烈地离开了地。不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我看到了蒙着水雾的金属框眼镜,透着灯光闪动着的小水珠,他抬起手,做出愤怒的动作。我立即把头护住,强有力的一道风顺着耳边划过,拍打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你疯了吗想干嘛。”愤怒依旧无法被抑制,我不想看他,也不想回答。
      “你怎么在这?”我低着头,慢慢远离他。不想被靠近,不想再被动摇。
      “留在学校整理资料,刚好完成。”“……”回去吧,我麻木的思维颤抖着崩塌了。没有一句话,我拖着骨肉,带着呆滞的心从霍予择身旁走过。
      “站住!”他才平息的语气又激烈起来,无言。
      这样的无视他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从他的第一次演讲开始,我们的相遇就仿佛是命中注定,是他无法避免的挑战。
      “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霍予择沙哑着的嗓音在这空荡荡的街头回荡着“在我的母校中关于心理学的第一次演讲,在介绍着这一门重要的学问和关于这份工作的感情。所有的人都洋溢着憧憬的目光,唯独你…压抑着的哽咽控制不住的发出了声响,吸引了那么多的注意力。”
      我停住了步伐,依旧只是漠不关心的态度,仿佛他所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想只是我的世界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已经缩塌了。他慢慢靠近,对于未来的迷茫已经盖住了眼下的处境。他顺势将我拉进车内,没有丝毫的挣扎相反,此时竟觉得车真是一件方便的物品。他的车里放着清淡的香,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那个时候,我匆匆结束了准备了很久的演讲,只是想追着冲出大堂的你,很单纯的想要了解你。为什么哭泣,为什么逃跑,是不是家庭,是不是老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想要帮助到这个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的孩子。或许是我到这里来帮助的第一位孩子,我有些私心,想要尽快的展示自己。”他顿了顿,眼里又流淌着柔和的光。雨点渐渐肆无忌惮的打在车窗上,他提递给我一条毯子,继续他的回忆。
      “重新找到你,看着那个蹲在树下拼命压制着眼泪的身影,我很想分担那份痛苦。蹲在你旁边询问时你只是告诉我说:他死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起初我觉得是友谊的结束。直到讲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复杂时你才告诉我,是小狗。”
      霍予择苦笑着看着我“那么第二次相见,你又为何要唏嘘。”
      没想到他会像我抛出问题,我略显惊讶。回忆着为数不多的几次在公共场合哭泣,或在霍予择面前落泪,沉思良久,我低沉但却流畅地说了出来。“我喜欢的一位老师,她去世了。”隐约记得那次在地铁站的偶遇,霍予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递给我纸巾等我平复。
      他没有再说出那些不痛不痒的话语,转而凝视着车窗上的雨点。
      “刚刚你还是一个想自杀的人,而现在又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股炙热的眼神等待着我的诉说。
      “你总觉得我需要你的帮助,那些不可避免的伤痛我都可以排解,根本不需要你给予我术语的安慰。”我避开了他的目光,将头转向窗外的雨景。
      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了我的脸,霍予择将我的目光带回他的面前,彼此的目光相互重叠。“那为什么选择逃避?”无论是现实还是对话都是如此,无法再无视他的话语。我想用力推开他的手,那股温度不断传递到面颊,皮肤仿佛在隐隐灼烧。可无论我如何拍打,他都保持着原来的力度,尽力免去我用力挣扎给自己带来的伤害。抬起头,他用力抿着嘴,眼里的温柔所剩无几,我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缓慢下来。
      “打够了吗?”他的手慢慢下移,搭在我的肩膀上。“一直以来,我都偷偷观察着你,无论多少次,你总是默默承受着人与人之间交往磨合所产生的痛苦。如此日积月累究竟会增加多少的理性,我很好奇。在母校工作不单单是为了帮助这个照顾了我四年的地方,更多的是想要观察你们。”他顿了顿,“无论多少次,你都可以自己派遣心中的沉闷。有时上一秒还无法接受的擦干眼泪就像化为你力量的一部分。与大部分越受伤越脆弱的人不同,但又胜过越挫越勇。你恢复的时间非常短,自控力与忍耐力都与你的年龄与身份不符。每次不期而遇你都在哭,原以为你脆弱的不堪一击,直到长久以来的观察。”我感觉到霍予择想要牵制我,无论什么原因,我都对他充满了无名的敌意。
      “我可没觉得。”我毫不掩盖的表现着自己的态度。
      “还有……”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沉默的时候,雨点声压抑的令人窒息,心想着再不回去母亲会如何心焦。相比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一切的无力与茫然推动着我的呼吸,被霍予择带去的无助感再度席卷而来。
      反光镜里的脸泛着潮红,不安的神情被暴露在捕食者的眼下。如同一场生死殊博之中被暴露了要害的恐惧,我将衬衫的领口向外来着,呼吸变得不受控制,手脚无助的麻木着。
      “过呼吸。”霍予择吐出的三个字不断的在脑海中回荡着,过呼吸,活着的人间地狱。
      “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他只需收回他的胳膊,便将我拉入怀抱。生不如死的情感如同恶魔吞噬着我,他用手臂环住我,让我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他猛烈的心跳驱散着不断回响于脑海的雨点声,活着的感觉一点点的如同潮水重新向上爬着。
      “之前都是骗你的,明明没那么强,偏偏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果然暴露了本性。”空气里充斥着霍予择身上淡淡的香,时间不再浓稠,被名为霍予择的人所稀释。
      “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接收到了。”说完他将我搂的更紧,“过呼吸,又为碱中毒。由激烈运动或心理压力引起的生理反应,由于感受不到空气而拼命呼吸,导致体内的二氧化碳浓度过低。只要多吸入二氧化碳达到正常就会好了,这就像溺水的感觉,还想感受吗?”
      我微微的摇头,不知是贪婪的呼吸着由霍予择环着的较封闭空间中的二氧化碳,还是温暖空气中他的味道。
      “无论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变得多么的奇怪,都要面对着它生活下去。主宰世界的从来都不是阶级之上一帆风顺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霍予择贴着我的耳朵轻柔的说着。
      “我可没有钱能付给你。”我稍稍俏皮的回应着他,以表达没什么大碍。
      “没事,没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哄着睡觉的孩子。
      我看见了暖黄色的灯与蓝白色条纹;红木的书桌与躺椅上的我;教室的中间认真听课的凌星燎与趴在他身旁的我。未来又变得无限可能,每一个场景都可能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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