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庄主犯情痴》江笑

14、梦境

　　最后一站，他们踏上了京城。
　　两年，不，将近三年了，他们在路上，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他似乎在经历一个百味人生，从来不知道人世间，是可以有这么多的情感。
　　第一次重新踏上京城。她原以为进入京城的感觉会是恐慌、害怕，却没有想过，她踏上京师的刹那，竟是一阵浓浓的感伤与后悔袭来。似乎一切，这所有逝去的时间，一夕之间全都回来了。
　　夜宿客栈时，她站在窗前，看着京城的夜色，无眠至天明。
　　她似乎睡了一个长长的觉，在这段时间里，她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记不得遇见过什么人，当她想不起来的时候，阿布的脸，云清的脸，却又纷纷冒了出来，当然，还有归剑道，她终于能够很明白的想起，这一年里跟她四处游走的男人的脸庞，想起他的表情。当然，她也想去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事情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久到她以为，已经多了长长的一辈子。她竟然敢于回望了么，过去的一切，她竟然能过那样平静的去回忆了么？这个改变，像是一夕之间发生了，魔障忽然去了。她，忽然活过来了。就像是凤凰，浴火重生了。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呢？
　　“你到底要带我上哪儿？”此刻，归剑道正带着她去一个地方。早上归剑道看见她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神色有些诡异，嘴里喃喃的，最后却没有说出口，只是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此刻，归剑道还是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发现了吗？知道她已经能够平静的看淡过去了吗？
　　一痴沉默不语。
　　现在想来，才发现自从到京师之後，他一直心不在焉的，好像在等待什麽。
　　“到了。”归剑道忽然说，马车也停了下来。归剑道走出马车，将一痴带下马车。一痴落了地，看着周围的景色，心中一凛。
　　一座繁华的城市，一条繁华的街道，街上的人们，莫不是欢快的，行色匆匆。
　　归剑道转向她，“记得这里吗？”
　　她呆住，过了良久，才缓缓抬头，细声喃道：“这儿是欧阳府。”
　　“过去是，现在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她望著他：“最繁华的街道？”
　　“没有错，欧阳府没有了之后，这里建成了街道，商贾往来，渐渐变成京城不可或缺的商贸之地。过去之事，已经没有人会记得，烟消云散了。”归剑道说道。
　　一痴愣愣的，街道吗？看街上的人们，都是陌生的面孔，过去的三年里，这里改变真大，没有人记得过去，没有人在意自己是站在欧阳府的地面上，这里是新的街道，只是街道。
　　一痴慢慢地离开归剑道，缓步走在街道上，毫不在意路过的人们的眼光。然後一步一步踏著——“我记得，那一天，我来到这里，告诉管家，我要见陈秀生，欧阳家的管家很凶很讨厌，看见我，就想要轰我走，可是，我执意不走，一定要见陈秀生一面，管家被我缠的没有办法，只好叫陈秀生来见我，我把陈秀生带到一个城外，告诉他，只想跟他做个了断。可是陈秀生讥讽我是破些，是残花败柳，我气急，拔出刀刺了他，一刀……两刀……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刺了他几刀，玩了之后，我在城外的河里洗干净血迹，回到欧阳府，那天风很大，我好不容易找来一车干草，放在欧阳家后门的柴屋边……放了一把火……那晚的火好大，夜色明亮，天空，是火红的……”一痴喃喃的念着，归剑道就跟在一痴身边，“后来，后来……后来我好像碰上了一个人，阿布，我碰上了阿布。”一痴忽然从梦境中醒过来，“阿布！”
　　归剑道点头：“没有错，你的确碰上了他。”他现在是什么感觉，恼怒，愤恨，妒忌，这个女人心中，想到的只有阿布。
　　“阿布带我去了一个地方，我记得那个地方，到处花草，清幽的很，有一个很白很脆弱的姑娘，还有……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一痴忽然想起什么似，愣愣看着天空。
　　孩子，原来，她真的有一个孩子吗。
　　“阿布打掉了孩子。”一痴的目光锁着归剑道的，喃喃的解释出声，归剑道听闻，松了一口气，却也气阿布对一痴任意妄为，以前是这个男人，以后不会了，不会了，以后守在一痴身边的，是他。
　　双手覆上一痴的颜面，不顾路人的观望，归剑道小心看着一痴：“你？”
　　“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一痴眼里积蓄着泪水，一不小心，流了下来。“归剑道。”
　　归剑道心里涌上激动，眼里密密的情谊，看着一痴嘴唇都要发抖了。“你记得我，你也记得我吗？”
　　“记得你，我记起来了。”一痴脸上留着泪。“或许，倘若再经一回，我依旧会杀了他，烧了欧阳府，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人生，我不后悔。或许终其一生，我都不会为了这件事后悔了。可是，我知道我错了，错的是害死了无辜的人，我可以用自己的方法伸张自己的冤屈，却害了一竿子无辜人的性命。我应该受苦报应，我之所以痛苦，只是因为无法忘记，自己双手曾经染上的血腥。”
　　归剑道心情激动：“没有关系，你已经受了两年的苦，够了。”
　　一痴脸上流下两道清泪，“嗯。”
　　归剑道看着表情透着人情的一痴，很想伸手抱着一痴，现在就剩下一件事，可是……“很好，既然你记得了，现在，跟我回去救一个人。”
　　身后忽然传来冷冷的声音，归剑道回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显然是在对一痴说话，一痴看着男人，嘴唇动了动：“云清。”
　　云清，这个男人，就是云清。

　　“阿布怎么了吗？”一痴看着云清。
　　“他中了毒。”云清面无表情的说道。
　　“中毒？怎么会中毒，阿布从不出庄。”一痴皱眉，想起阿布只是守着庄园，从来没有去过庄园外面。
　　“你不用管他怎么中毒？只要回去就行了。”云清冷冷的说。
　　“他回去，能帮上什么忙？”归剑道皱眉，他讨厌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讨厌阿布。让一痴回去救阿布，他可不乐意。
　　“好，我回去。”一痴想也不想的说，归剑道的脸顿时黑了一半。
　　“不准。”归剑道恶狠狠的说。“你究竟要让她回去干什么？贵庄里，不是有个小白么。”归剑道皱眉看着云清，如果连那个小白也救不了阿布，还有谁能救阿布。
　　“小白虽然可以解，却没有药引子。简单来说，我要找的人是你，归剑道。”云清脸上清清冷冷的表情，若不是为了阿布，他才不想找上这个男人。
　　“我？”归剑道收起脸上恶意，有些兴趣的看着云清。
　　“你认识项人龙？”云清问道，语气却很笃定。
　　“我的确是认识项人龙。”归剑道点头，而后忽然想起什么：“我知道了，他家里有一汪泉眼，能解天下百毒，你要的，就是这个。”
　　“是。”云清倒也坦白，墨阳去过项家，只是……“项家的泉眼，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干涸了，可是，虽然已经干涸，项人龙却有所收藏，庄里的人去找过，没有找到。”
　　“所以你要我帮忙。”归剑道嘴角勾起笑意，很好，有求于他，正式他等的事。
　　“项人龙，曾经欠过你一个恩情。”云清点头，无视归剑道嘴角的奸诈。
　　“既然你连这个都知道了，也好，你想要我救他，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归剑道看着云清，而后，把头转向一痴。
　　一痴抬头，眼睛对上归剑道黑亮的瞳眸。
　　“我要你蓄发还俗。”归剑道笑着说。
　　云清与一痴皆愣了一下，怎么会扯到一痴身上去：“若是我要你还俗，你一定诸多推辞，既然你已经想起过去，也已经放下过去，自然可以还俗了。”归剑道笑着看一痴。
　　“为什么呢？我已经记起了过去的事，也不会再执着，我很感激庄主为我做得一切，可是蓄发还俗……”一痴面露难色，她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无俗事缠身，落的清净。
　　“我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事，如果只是为了让你记起过去，我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归剑道嘴角勾着笑。
　　“是吗？那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一痴看着归剑道，不明白。
　　“得到……我说过，我要你蓄发还俗。”归剑道说。
　　“然后呢？”一痴接着问，目光没有一丝杂质的看着归剑道，归剑道懊恼，怒瞪一痴：“我要你情意绵绵，与我走完下半生。”
　　云清表情冷冷，似乎没有听见归剑道的话。
　　一痴愣了一下，嘴巴张成O型，看着归剑道，又看看云清，脸上起了薄薄的红晕。
　　云清的表情还是没有变过。
　　归剑道脸上怒意一起，恶狠狠恐吓：“我说道做到，你也要做到。”
　　这根本是无理取闹。
　　一痴心下想着，一面，却觉得暖和起来，这人，真是有些意思。
　　事实上，她既然记起过去，自然也记得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她不确定归剑道待他那么好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心里有些期待，可是更多害怕，像她这样一个不干净的女人，归剑道真的不在意吗？她手染血腥，身子也不干净了，这世上，谁敢要这样的女人。虽然想着离开归剑道，可是心里，竟然也涌起不舍，她似乎不想离开这个人，可是……可是……所以，她还是觉得，封闭了心，抛开一切，才是明智的选择。
　　“好，我可以蓄发。你要救阿布。”一痴淡淡的说道。
　　“我救他，不用你多话。”归剑道恶狠狠的说，该死，因为那个男人，所以要蓄发吗？你爷爷的，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吗？你个死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