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潘多拉没管住手[综童话]》在下宫羽

13、深夜不要瞎转悠

　　铁亨利打开木屋后方与院子相连的门，带斯诺·怀特走到了马厩前。在此之前，他小心翼翼地把青蛙王子给放回到了绒垫上——和人类相比，一只青蛙实在是太脆弱了，铁亨利时时刻刻都害怕他会被什么东西伤到。

　　“我这儿没有白马。”铁亨利抱歉地搓着手，从马厩中牵出了两匹马，给它们套上马鞍和缰绳。

　　“没关系。”斯诺接过了其中一匹的缰绳，“你知道我从来不讲究那么多的。”

　　“可是您是要回城堡去面对王后。”

　　“正因为如此，才不必去在意马是什么颜色。”斯诺苦笑着说，“亨利，就算你给了我两匹白马，王后也不会变得好应付一些。”

　　而潘多拉正在和青蛙王子聊天，她十分欣赏这只青蛙——这位王子的说话方式。

　　“你为什么会被诅咒变成青蛙？你还变得回去吗？”

　　一般来说，这样戳别人的痛处是会换来对方的愤怒的，不过青蛙王子实在是个好脾气的人，他看出来潘多拉并不是有意想要伤害他，而是真的关心他，想要知道他的遭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青蛙。”青蛙王子抬起前爪，推了推头上的王冠，“可能是诅咒我的女巫脑子里刚好冒出了这种动物吧。至于她诅咒我的原因，我就更不清楚了，那时候我还拥有一个温馨的城堡，城堡里有不少财富，可是她诅咒我之后没有占据城堡，也没有夺走任何财物。可能她只是刚好看我不顺眼而已。至于我还能不能变回去，那不是我所能决定的……那要取决于那位把我从水井里救出来的公主还能不能再找到我。”

　　“你不能去找她么？”

　　“这是有规矩的。就像白雪殿下不能主动去找您、不能把一些话对您说得太明白一样，我只能在原地等待我的公主，假如她没有做出行动，我就只能等待着。”

　　青蛙王子温和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忧伤，潘多拉注意到他的王冠又歪了，伸手帮他重新把王冠摆正。

　　“说实话，我是个外界人，完全不了解你们这儿的事情。”潘多拉干脆把真相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她才不考虑那么多，想着青蛙王子和铁亨利既然是白雪公主的好朋友，那么说出来这些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现在我就要跟她去城堡了，但我还是完全没弄清楚状况。能稍微给我点提示吗，看在我们俩是同行的份上？”

　　青蛙王子偏过头，用他其中一只圆鼓鼓的眼睛仔细地看着潘多拉。

　　“啊……白雪殿下把她的王冠借给您了，怪不得我没有看出来您是个外界人。”青蛙王子轻声说，“很可惜，身为王子，我所能说的话也有限，但我至少可以告诉您，童话世界里的王子和公主们都被同一种制度所牵制着。”

　　“什么制度？”

　　青蛙王子叹了一口气。实际上，潘多拉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动作，但如果青蛙可以叹气的话，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

　　“婚姻。”他说。

　　在抵达城堡之前，斯诺·怀特抓紧最后的时间和潘多拉谈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和她留给潘多拉的两个问题有关。

　　“你想到答案了吗？”

　　斯诺·怀特并没有对此抱有多大的期望，她现在后悔没在铁亨利那里多停留一会儿，让青蛙王子给潘多拉上一堂王子培训课什么的。

　　潘多拉本人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她十分希望大家说话的方式都能像青蛙王子那样简单易懂。

　　不过按照她的水平，即使是青蛙王子那样的说话方式，她也无法完全想得通。得到了“婚姻”这个回答之后，潘多拉就开始在脑海中搜寻着参照物。

　　潘多拉最熟悉的婚姻有两段，一段是她自己和埃庇米修斯之间的，一段则是宙斯和赫拉之间的，这两段婚姻以两种截然不同的形式表现了婚姻所能拥有的最糟糕的形态——也有可能说不上最糟糕，毕竟他们都没有试图进行互相谋杀等活动。

　　对“你愿意娶我吗”和“你爱我吗”这两个问题仍旧毫无头绪的潘多拉想尽一切办法要从这个窘境中脱身。她隐约知道拖延着想不出来也许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是逃避问题在潘多拉的行事准则中一向是占据第一位的，她宁可让困难与危机在暗处发酵最后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也要尽情享受此刻的无忧无虑。

　　所以现在潘多拉说：“我还在想。”

　　如果她肯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那么说明她至少还有和斯诺或者其他人探讨问题答案的意愿，但她的这句“我还在想”完全是一种敷衍和搪塞，既然她“还在想”，斯诺还能多说什么呢？

　　两人都骑着马，保持着差不多的速度并肩而行，斯诺一转头就能看到潘多拉的神情，潘多拉也确实摆出了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斯诺即使担心她实际上什么都没在想，也只能先放过这件事不提。

　　第二件事，则是关于王后的。

　　潘多拉对于王后这个职业的印象不是太好，这种印象主要源自奥林匹斯的天后赫拉。从白雪公主的描述来看，春之国的这位王后大概是个和赫拉差不多的女人，只不过她的力气不是用来和情敌较劲儿，而是用来和继女过不去。

　　“在王后面前别提王子有关的事情。就说你是我的朋友，是夏之国或者秋之国的公主，放心，公主这么多，就算是王后也认不全的。”斯诺数着自己的计划里所应该主意的要点，因为童话世界的规则改变了，她担心自己事先想好的很多对策也会随之失效，不过她在城堡中孤立无援，连个可用的眼线都没有，无法提前得知城堡中的情况，就算事态有变，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到时候你就尽量别说话吧，除了必要的话之外，最好是全部交给我。”

　　“王后长什么样？”潘多拉的思路永远不会和斯诺的重叠在一起，“是不是看上去就很坏？”

　　“那倒不是。她长得非常美丽，如果不是如此，父王也不会娶她。”

　　童话世界的许多坏人都长着一张坏人的脸，不过也有一些危险潜藏在美丽的诱惑之下。斯诺·怀特记忆中的母亲始终身体欠佳，临终前的一段时间更是被重病折磨得形销骨立，曾经的优雅与雍容只残存在了画像当中，然而即使是画像上那个年轻且健康的人，也不曾拥有能和如今的王后相提并论的美貌。

　　春之国的国王迎娶她的时候，白雪公主还是个孩子，然而即使是孩子的双眼，也能看清新王后的面容，也能看见她身上潜藏着的东西，仿佛是蓄满了力量的花瓣，随时准备绽放。

　　大家飞快地遗忘了白雪公主的母亲。在所有人，包括国王的眼中，新王后都是那位真正能够代表春之国的王后，她戴上了那枚封存已久的戒指，她唤醒了沉睡中的魔镜，这个在衰败中勉强行进的古老国度忽然迎来了生机，干枯的树枝上重新长出新芽，而这一切全部拜新王后所赐。

　　就连白雪公主也时常会想，如果她不是公主，如果她不是母亲的女儿，只是童话世界春之国内所居住的一个普通人，那么她一定会对新王后心怀爱戴，感激她所带来的一切。

　　斯诺·怀特记不清楚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童话世界的时间非常模糊，有时候一百年很短，有时候一天又很长，她只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头发垂落到了腰际，已不再是能在父亲膝头撒娇的年纪。国王与他的新王后同乘一辆马车，斯诺则单独乘着一辆马车跟在后面，她靠在马车里，看见新王后手上的戒指熠熠生辉，她高举左手，咏唱着咒文，赐福于她的臣民。

　　贫瘠的土地在王后的魔法之下重新变得肥沃，春之国的人民终于回想起了他们曾经拥有的生活。传说在遥远的古代，这片土地是不需要耕作的，只要在恰当的时候把种子撒下去，就能得到收获。

　　现在，王后重现了这传说中才有的奇迹，人们欢呼着，跪下亲吻马车所行经的地面，而白雪公主靠在她的马车里看着身后的这一幕，只能轻轻吹一声口哨唤来几只小鸟停在自己手上，向它们诉说烦恼。

　　“鸟儿们啊。我以后也能用那枚戒指吗？我也能做得这么好吗？”

　　斯诺确信自己的口哨声会被淹没在人潮发出的声音中，也确信人类听不懂她用以和动物沟通的哨音，可是一直微笑着接受民众朝拜的王后忽然回过头来，在看向白雪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显得僵硬又不自然，戒指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可是只有那个瞬间而已。

　　周围的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到，连国王也没有注意到，斯诺一度怀疑那是她在恼人的喧闹声中产生的幻觉，是她不肯承认新王后戴上了那枚戒指，使用了母亲没有能力使用的魔法，不肯承认新王后这么快就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同，于是在脑海中编织出这个场景，试图证明王后带来的生机之下藏有阴霾。

　　“魔镜、魔镜，告诉我……”

　　也许就是这种不愿承认，让在夜晚的城堡游荡的斯诺·怀特，听到了那个问题。

　　“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除了异色的眼睛，镜中人忠实地复制了王后的相貌，却不随着王后的动作而动作，她想了想，张开嘴用低沉喑哑的声音回答：“是您，我的女士。但，白雪公主正在长大……”

　　斯诺当时就站在走廊上，透过虚掩的门观望着这一切，当自己的名字被镜中那诡异的人影念出时，她浑身战栗着退后了两步。

　　走廊上厚厚的地毯也许遮盖了她的脚步声，也许没有。斯诺·怀特至今觉得那仍旧是自己一生中最凶险的时刻，如果她必须做出选择的话，她宁愿再吃一大箱毒苹果，也不愿意再经历一次那个夜晚，恐惧感令她隐隐作呕，令她两腿发软，她应该跑起来，可她几乎是一步步地挪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种恐惧感至今仍旧烙印在斯诺·怀特心底。逃跑在外的时候，她无数次想过放弃抵抗，被束带勒死，被苹果毒死，让生命就此在水晶棺中落幕，死亡不过是每个人的必由之路，活着回去面对王后却是一场她赢不了的战争。

　　可白雪公主终究还是回来了。城堡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恐惧感好像一只无形的拳头重重地打在斯诺的肚子上，让她又一次觉得想吐。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潘多拉忽然说道，斯诺不清楚这是不是一种拙劣的安慰，“赫拉和宙斯都是的，看着凶，其实也就那样。”

　　也许这是无知者无畏。

　　可是无畏者有他们的强大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