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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汴京飘起了漫天的柳絮,原是杨花似雪的好景,柳文若却红着鼻子、湿着眼眶紧紧地把房间里的窗子都关了起来,虚靠在床头捧着一本书细细翻过,时不时因为溜进来的柳絮而打几个喷嚏。
“我说文若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不和我们出去踏青,原来是在旅舍里抓紧准备明日的殿试啊。”和文若一路同行的一位贡生十分熟稔地推门进了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柳文若也放下书,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外面这柳絮飘成这样,我要出去怕是要跟哭丧似的眼泪鼻涕流一地。”
刚喝了一口茶,外面却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的脚步把旅舍的楼梯踩得咯吱咯吱一阵响,甚至还传来几声女子的惊呼。那贡生抓住一个往外跑的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造反啦!左丞相发动叛乱,和自己的将军弟弟领兵围宫啦!”那人急急忙忙回了一句,扯过袖子跑了。
“怎么忽然就围宫了?”那贡生皱着眉看向柳文若。
柳文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上前一步把门关牢,说道:“这时候我们还是别乱跑得好。”
“也是。”
“你听说了吗,昨日先帝驾崩,年仅五岁的小太子当了皇帝,先帝托孤给右丞相,如今他已经是摄政王啦!”
“这可是好事啊,右丞相多为咱们老百姓着想,比那狼子野心的左丞相好了多了去了。昨日不是还把那意欲谋反的左相逮住了吗?”
“嗨!那可未必。过来点,我悄悄告诉你,我听人说啊,左相和大将军其实是被摄政王假传圣旨诱骗来的,右丞相是想要除掉左相一手遮天啊!你看今天他下令斩了多少人,那可未必都是叛军。”
……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一日右相受诏托孤、平定叛军,后一日又流传出许许多多摄政王欲取而代之的流言来。
一些朝臣身先士卒地跳了出来,甚至有人在朝堂上指着摄政王破口大骂。摄政王眉头一皱,该贬官的贬官,该处死的处死,一时间,朝野上下一片愁云惨雾,都觉得指不定哪天就要改朝换代了。
朝堂上的争论又再次流回了民间,引得议论纷纷、人心惶惶,这时,新进的探花郎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之前,摄政王处死的官员大多是一些闲杂小官,或者左相党羽,但不知道这届史官是不是仿效司马迁,居然在奉命撰写的史书中直言摄政王意欲篡位,被摄政王判了弃市,拉到东市就砍了,要知道本朝重文,一般赐死文官都是偷偷赏一杯酒,还从未如此鲁莽就处死一个重要文官过。
身在国都的探花郎听说了,不管其余人或是议论纷纷,或是事不关己,都不敢去触摄政王的霉头,隔天就跑到东市,披麻戴孝地往地上一跪,开始哭丧了。
这一边柳文若在东市的地上被漫天的柳絮激得泪流满面,哭得就连眉梢都染着红,身前还白纸黑字得摆着为那位史官写的悼文,另一边新上任的摄政王嵇昱也听说了这件事,惊讶之余反倒生出一丝好奇来,叫人备了马,穿着一袭便服就来了东市。
柳文若正揉着发酸的鼻子,并试图用袖子把流进衣襟的眼泪擦掉免得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忽然觉得天色一暗,还以为是要下雨了,忙抬头看去,就看见高头大马上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柳文若见他不走,又不说话,歪了歪因为抬头太久而酸痛的脖子,就想要低下头去继续哭自己的丧。
“探花郎为何在这东市哭丧啊?”那人终于开了口。
声音低沉悦耳,只可惜不识字,柳文若想着,又确认了一边自己面前摆着的悼文——明明就写的清清楚楚嘛。想了一会,柳文若用坚定又和缓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哭这世道,竟无人敢为忠良哭。”
马上那人轻笑了一声,慢悠悠的走了。
然后探花就被绑回了宫里。
遂日之。
翌日,柳文若发现自己在旅舍的房间醒来,瞪着房梁出神了一会,才终于因两股间的不适肯定了昨夜的真实性。柳文若像一条在砧板上跳来跳去的鱼,把本就不牢固的木床翻得嘎嘎响,最终还是揉着腰心烦意乱地叫来小二。哪知好不容易等小二备好了热水,正想沐浴,却被一道圣旨拦了下来。
没几日,这届科举中第的人都被派到了各个职位上,人们惊讶的发现,这届举子,包括状元都被派往了各地,唯独探花郎柳文若被留在了汴京,非但入朝为官,还成了小皇帝的老师。
一时间,各种风声不胫而走,有人说,探花经过东市一闹后引得摄政王勃然大怒,拉到宫中就是一顿杖打,然而摄政王又被他正直的气节所震服,不忍杀之,便派给了皇帝做老师,也有人说,摄政王终有一天会把小皇帝和这个太师一起杀了。凡此种种,倒使得探花的名声渐涨,得了一个忠臣的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