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恋人》往生阙

4、第 4 章

　　“阿姨，宝宝在哭。”小男孩大呼小叫，“我没有弄到他，我就是看他。”

　　白雪珍没听到孩子哭声，想了想，笑着说：“没事，他跟你闹着玩呢。”但说着，还是往这边走来。

　　孟凡心中突然聚起了无数勇气。

　　他伸出幼嫩的手，伸向对方，一如末世中每一次合作，向对方伸手，就能被拉住，然后密不可分地交握在一起。

　　贺诚捏了捏小娃娃的手，又松开，戳戳小朋友的脸。

　　孟凡不哭不闹，小圆脸乖乖让他摸来摸去，于是贺诚碰得更起劲了。

　　“诚诚！你在干嘛？”

　　贺诚的妈妈过来就见到自家儿子在掐小娃娃的脸，吓一大跳，急忙走来制止，“小朋友的脸不可以乱碰的，会摸坏。”

　　她蹲下去抱着贺诚亲了亲脸蛋:“想和弟弟玩看看他就好了，要不然等下弟弟哭了怎么办？”

　　贺诚冲妈妈呲牙笑:“不会，小宝宝没哭。”

　　他想挣脱妈妈的怀抱重新扒住床栏:“弟弟肯定很喜欢我，我跟他玩。”

　　挣扎无效，被强硬摁住，只能看不能碰，贺诚脸皱起来，趁妈妈不注意，飞速伸手——脸是不敢戳了，他抓起了婴儿幼嫩的手。

　　孟凡咿咿呀呀，露出大大的无齿笑容。

　　“这俩孩子还真投缘。”贺诚妈妈感叹。

　　“可不是嘛。”白雪珍端了果盘过来，给贺诚塞了块苹果。

　　“将来这俩孩子肯定交情好，就像我们一样。”

　　双方父母彼此是大学同学，脾气相投，都是好友，又幸运地做了邻居。持续了十几年的友谊，自然希望在下一代延续。

　　他们相信，这两个孩子将来也能成为好朋友。

　　原本孟凡的母亲白雪珍因结婚多年没有孩子而焦虑，见着好友的孩子十分眼馋。现在终于有了个孩子，她自觉是贺诚带来的好运，巴不得天天请他来家里玩。

　　小贺诚如愿以偿，幼儿园放了学就往邻居家跑，他知道邻居家有个可爱的小弟弟，可以跟他一起玩。这个小弟弟不像班里同学其他同学的弟弟一样爱哭，还会拉臭臭。

　　他的凡凡弟弟，从来不哭，看到哥哥来了就笑，还要抱抱。贺诚当然很喜欢他。

　　“宝宝，怎么了？”白雪珍抱着孩子问。

　　她很幸运，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才七八个月，已经能说不少词了。

　　孟凡挥挥手：“哥哥，哥哥。”

　　“哥哥在做作业呢，小没良心的，就知道哥哥，不知道爸爸妈妈。”

　　“哥哥……哥哥，要哥哥。”长期在末世环境下，孟凡无法忍受离对方太远。

　　上辈子，他与贺诚之间只有彼此，这辈子，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人了。

　　他很不安。

　　“哥哥……”小娃娃抽抽噎噎起来。

　　白雪珍又是气又是好笑，狠狠在婴儿光滑小脸蛋上亲一口：“就知道哥哥哥哥，妈妈带你这么久，也不知道喊妈妈。”

　　孟凡眼里含着泡泪，要掉不掉地看着白雪珍。

　　对于生母，他不是不感激，只是，两辈子加起来。他对生母仅有一个模糊影像，哪怕自出生后这个年轻女人一直精心照顾，他却感受到莫大的恐慌。

　　生活太过美好，简直像是变异兽们为了杀死猎物放出的、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毒气制造的梦境。他常常带着血腥梦魇在夜间惊醒，而后面对白净天花板发呆，周身男女轻微的呼吸都像是幻觉。

　　他不敢奢求太多了。

　　“妈妈。”小婴儿嫩嫩的嗓音，能叫最铁石心肠的人动容。

　　白雪珍心中一暖，下一秒就被自家儿子弄得哭笑不得。

　　“妈妈，要哥哥，要哥哥。”

　　“好好好，去看哥哥。”

　　脸上犹带产后丰韵的白雪珍给好朋友发了条信息，抱着孩子去了隔壁。

　　贺诚正在为了幼儿园作业苦恼。

　　苗老师说要在父母帮助下做一幅动物园剪切画，可是他不会画画，也不太会使用剪刀，而且，爸爸妈妈上班还没回来。

　　白雪珍一看贺诚一脸救星到了的模样就笑了，空出一只手摸摸贺诚的小脑袋：“怎么了呀，诚诚。”

　　孟凡觉得这个称呼好听，跟着说：“诚诚，诚诚。”

　　小男孩可疑地脸红：“不要叫诚诚，我是大孩子，要上一年级了。”

　　白雪珍几乎要被他逗笑，关上门进屋，了解经过后更是笑得不行，“那阿姨和你一起完成好不好？”

　　“好。”贺诚拖过一大盒水彩笔，又拿出老师发的几张卡纸，眼巴巴地看着白阿姨。

　　白雪珍把宝宝放在地上爬，时不时伸头看一眼，让贺诚抱住他，小婴儿在男孩怀里安静地待着，抬起小脑袋，嘴巴不由自主抿一抿，再凑近一些。

　　这是年幼时候的贺诚。

　　是他。

　　如果这一世是真的，请让我和他在一起。

　　我想和他在一起。

　　什么都可以不要。

　　“诚诚，阿姨画出样子来，然后你上色，好吗？”

　　“好！”男孩高兴点头，不料下巴直接磕在婴儿额头上，他嗷呜叫出声，眼泪汪汪。

　　“怎么了？诚诚？”白雪珍心疼了，抱起这个又抱起那个，“来，乖乖乖，吹一吹不痛了啊。”

　　小婴儿抬手，全部张开也不过成年人半个巴掌大的小手往贺诚脸上糊。

　　他想安慰对方。

　　贺诚泪汪汪地往后退一步：“不要动了，好痛的。”

　　那只小手悬在空中，依旧执着地往前伸，小婴孩被抱在母亲怀里伸着手，明明自己也被撞了，却没有哭，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贺诚：“哥哥，哥哥。”

　　白雪珍好气又好笑，弯腰让那只小手够着小哥哥，哄他：“还哥哥哥哥的叫，你就不痛。”边说边心疼地查看自家儿子额头上那一点红。

　　男孩苦着脸：“对哦，你怎么不痛啊？”

　　孟凡眨眨眼。

　　婴儿身体对于疼痛虽然要敏感的多，但他早已习惯了忍耐。

　　和被异兽撕裂身体，和亲眼见到队友死在眼前相比，这已是幸福。

　　他宁愿多来些疼痛，好让自己从那个麻木的末日清醒一些。

　　是夜，凉风习习。

　　他躺在婴儿床里安静闭眼睡觉。

　　他的父母才交流过一番，妈妈抱怨着，孩子虽然好带，乖巧不吵，但是只知道叫哥哥，很少叫爸爸妈妈。

　　父亲安慰她，说可能两家孩子投缘，长大后就会知道心疼父母了。

　　他们还开了几句玩笑，说自家儿子这粘人劲儿，但凡其中一家是个女孩，说不定以后就在一起了。

　　白雪珍笑得乐不可支，撒娇道，男孩子也可以啊，天下大同哈哈哈。

　　父亲却道，两个男人怎么能在一起，你看点这种小说就算了，凡凡不行，他以后得传宗接待代的。

　　再说了，两个男人，那不是变态吗？

　　白雪珍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随便说说怎么了。

　　夫妻又聊了几句，方才睡去，徒留床边安静闭眼的小婴儿心绪复杂。

　　如果我要和贺诚在一起，我父母不愿意，那……他的父母呢？

　　他对自己亲生父母依旧没产生什么真实感，对这个世界的认同感同样不深，因此，他没有把社会风俗放在心上。

　　原来，这里是不允许的吗？

　　上一世，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工作人员和贺诚在照顾他。

　　国家在末日到来初期乱过一阵，后来慢慢也平复了动乱，足以让人类灭绝的恶劣天灾前，人们只能相对团结起来，国家把幸存者按地区全部集结在一起居住，活下来的儿童都有专人照顾，虽然那照顾不多，但对于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来说，那足够让他们活下来。

　　生死面前，谁还在乎那么多男男女女，除了基本伦理道德外，大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为了人类繁衍，去基地贡献自己的基因就好，基地会做匹配，以人造子宫方式，让一个个新生命降临。

　　为此，他从来没有过男人和男人不能在一起的概念，这会儿哪怕听白雪珍说了，也只在心里把它当成了一个小困难。

　　是的，小困难。

　　还有什么比死亡更糟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