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严》乐乐威斯

2、第 2 章

　　油画长廊正进行着激烈的枪战，我无需为琉杨担心，他的枪弹能够射穿那些人的防弹衣。

　　进入二楼，这里和刚进入三楼时一样冷清。综合琉杨和我扫描过整栋建筑的咨讯，建筑物里还活着的人只剩下原本的五分之二，而这五分之二之中的三分之一都在三楼和琉杨做无意义的抵抗。

　　二楼是普通文员的办公室，多数都已经下班，剩余的想必已经逃到一楼大堂，他们是出不去的，这栋建筑物的主人不会在危难时候放走任何一个可以陪葬的生命。

　　我从裤袋掏出十几颗弹珠大小的鲜红色小球，把它们平均丢在二楼的每一个角落后便走入楼梯间。小球是琉杨特地为我设计的炸药，用我最喜欢的颜色和最方便携带的包装。

　　二楼此起彼落的爆炸声再度惊吓到一楼大堂的平民百姓，他们抱头大叫，奋力敲打紧锁的出口。
　　我走向电梯，靠在墙上等。

　　大约半分钟后，电梯门滑开，琉杨朝我迎面走来。

　　“你好慢！”我紧紧抱着琉杨纤瘦的腰，脸贴在他胸前蹭。

　　“你啊………”硫杨捏着我脸颊，迫使我仰头看他。

　　“我一身干干净净没一滴血的战绩都被你毁了。”他佯装生气，那样子逗得我开怀大笑，提起手去捏他鼻子。

　　“琉杨好可爱。”

　　琉杨沉默地看着我两秒眨一次的眼，突然就低下头含住我微张的嘴。

　　我闭上眼，享受琉杨的温柔。他轻咬、舔舐，当感觉到他舌尖的力道增加，我顺从地让嘴张开一道隙缝。

　　“琉杨、琉杨……”我反复叫唤，鼻头突然一酸，眼角竟渗出了泪。

　　幸福得哭了，能抱着琉杨，能被琉杨抱着，我好想永远活下去。

　　我们可以——琉杨用心点感应把这话传给我。

　　咻。

　　虽然大堂人声嘈杂，我和琉杨还是能清楚听见电动门滑开的声音，我们同时放开彼此的身体，琉杨挺枪发射，我则趁乱矮着身子混进骚动的人群。

　　一支穿着一身纯白武装的十二人部队冲进大堂，他们朝天花板扫射，慌张的人们立刻抱头蹲下，只剩下琉杨还站着。白衣部队挺起看不出型号的冲锋枪瞄准琉杨，这不是普通的枪，我和琉杨的身体在这枪弹之下会和那些蹲着的人一样脆弱。

　　我的飞刀脱手，刺进其中一人的手腕，这人立刻倒地，抽搐两下便没有动静。其他人早已扣动扳机扫射，琉杨拎起蹲在地上的人档子弹，另一手则准确地攻击白衣人的头盔。

　　琉杨的枪弹无法射入白衣部队的防弹设备，只能靠刺激他们的头部来暂缓他们的攻势。

　　适才我来不及从这些人出来的那扇门进去，那是通往地下的唯一入口。为了让门再一次打开，我和琉杨就必须解决剩余的十一人。

　　我站起身，出其不意攻向最靠近我的一个白衣人。琉杨掩护我，让我安全地把刀子刺进白衣人身下，那里并没有被密不透风的装备包裹。

　　我还有三把刀子，手上两把，嘴里含着一把。琉杨和我的合作，花不了半分钟，便让这十一人全数中毒死去。

　　手上的刀子已不够毒素，我把它们各自置回左右小腿里。此时电动门再度滑开，拿着仅剩的刀，我在地上打个跟斗来到最先踏出门的白衣人脚下。刀尖垂直刺落，刺穿白衣人的鞋子，在他脚背留下瞬间致命的浅浅伤痕。

　　找到这更容易下手的地方，我心情大振，仗着琉杨的掩护，我钻进门内的狭小空间，没几下就解决了里面的八个人。

　　琉杨跨过碍事的尸体，摊开手，召唤我扑入他怀里。

　　我整个人粘到他身上，“硫杨，我们一起下去。”想到我们的自由就快接近，我激动得浑身发热。

　　琉杨轻轻在我唇上印下一吻，双手移到我臀上使力抬起。我借着他力道纵身一跳，站到他肩膀上，举起手，刚好够得着顶部。通往地下楼层的电梯构造比较坚固，我用从指尖伸出的拆卸工具努力了一分钟才将顶盖掀开，再爬到电梯外。

　　看着电梯外的电缆，我低头看了琉杨一眼。硫杨立刻跳出电梯，站到我面前。

　　我转过身，琉杨双掌伸进我衣衫底下，沿着我背脊凹陷处摩挲，一股暖流跟着他手掌的移动，自我尾骨延伸到颈骨。琉杨把右手停在我后颈，轻轻地按摩，左掌则按在我尾骨处。

　　我点头。琉杨三寸长的食指刺进我颈项，按下一枚藏在脊椎骨的机关。

　　嚓！一根握柄自尾骨处穿出我的体外，琉杨抓着握柄，待我深吸口气，他便快速抽出。

　　“呵！”一瞬间的窒息令我更清楚地感受到巨形的物体被抽离身体的过程。

　　琉杨绕到我面前，宠腻地亲吻我脸颊，我踮起脚，回报他一个激烈的吻。

　　琉杨把武器递进我手里，那是一柄一点五米长的双手剑，很沉，是我体内最坚韧、杀伤力最强的武器，只有琉杨能拿出这把剑。

　　待琉杨回到电梯里，我一旋身，支撑电梯的电缆全数像面条一样给切断。

　　这电梯比普通电梯沉至少一倍，但坠毁时不至于毁坏得不成形，毕竟只往下坠了三层。我回到电梯里，锹开电梯门，眼前是我和琉杨诞生时所记下的第一个画面。

　　宽敞的空间，一列列乳白色长型容器彼此相距两米直立并排，每一个容器都是刚好能躺进一个标准体型成人的尺寸。

　　与四面墙一样以白色为底的天花板绘着一个巨大的图形，那是由‘山’和‘脉’的象形文字组合成的标志，颜色是浓浓的黑。

　　扫了一眼，算出这里总共有四十八个容器，我和琉杨同时感到失望，我们来错了地方。

　　“这里不是生育我们的中央。”琉杨沮丧地说。存放琉杨大脑的中央，规模应该比这里大百倍。

　　“没关系。”我仰头看琉杨，朝他绽放最自然的笑容，“我们逐一毁灭，总有一天会找到中央。”

　　在我们对话的时候，四十八个容器的盖子都已滑开。

　　我本想保持着最自信的样子和琉杨一同毁灭这处‘山脉’，但笑容却顷刻自我脸上消失。

　　四十八个琉杨，从容器里走出来。

　　“怎么会这样？”我震惊、惶恐、不知所错。

　　“硫杨，我们的身体独一无二，我们的身体装载我们的灵魂，你的身体，只有你的灵魂可以塑造，不是这样的吗？”我紧紧抓着琉杨手臂，身体不受控的颤抖。

　　“严恩。”琉杨没有看我，他脸上是我最不喜欢的那种冷漠表情，他看着眼前那么多的他，双手沉稳地替双鹰上膛。

　　“消灭他们。”琉杨边说边扣动扳机，霎时间便把枪弹打进八个琉杨的脑袋里。

　　我不能抗拒琉杨的命令。

　　矮身、冲前、挥剑，一击，我就摘下十二颗琉杨的头。

　　“琉杨！我不要！我不要杀你！”我痛苦地呐喊，身体却只能遵守琉杨的指示。

　　“严恩，不要怕，我在这里。”琉杨不停地回应我。

　　复制的琉杨们开始反击，他们和琉杨一样，有超凡的体力和速度，但是他们没有我。

　　他们真的和琉杨一模一样，我能清楚扫描他们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皮肤上的每一道纹路，与我脑中属于琉杨的记忆统统吻合。

　　当剑刃削过他们的身体，我的心就痛。杀到最后，我已泪流满面，颓然倒地。

　　‘严恩’是为琉杨而生。每一个琉杨的死，都会扯痛‘严恩’的心。

　　“琉杨……”我泣不成声，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智能程序必须为杀掉琉杨而难受，而是我知道，琉杨的大脑已不完整。

　　‘山脉’分解了琉杨的脑，制造出和琉杨一模一样的赝品。

　　琉杨蹲在我面前，他一碰我，我就发出凄厉的喊叫。

　　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痛。

　　“严恩，睡。”

　　琉杨的命令，严恩不能违抗。

　　X

　　格隆、格隆……

　　我在摇晃中苏醒，看见琉杨坐在面前，我立刻起身投进他怀抱。

　　“恩，你看。”琉杨指着窗外。

　　“彩虹……”我盯着窗外傻眼，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彩虹。

　　我和琉杨坐在列车包厢里，窗外是延绵不绝的美丽山景，大概只有这样巍峨的山海，才能创造这样壮丽的彩虹。

　　“这是中央山脉，待会儿我们去爬山，南湖大山、合欢山、关山、秀姑銮山……”

　　琉杨细数了很多山的名称。

　　对于山的名字，我只知道那些由数字组合成的代号。

　　当我和琉杨逃离中央，发现琉杨的大脑是后备用的复制品，真货则还留在中央，要回去抢回来时，中央竟然已经撤离。我们俩寻找并连续捣毁了408山脉、579山脉、707山脉……过了好多年，还是找不到收着琉杨原始大脑的‘山脉’中央。

　　如今，‘山脉’竟把琉杨宝贵的大脑分解，制作出那么多的琉杨。同样的脑可以生出同样的灵魂，每一个琉杨都是琉杨，只要杀了原始的琉杨，就可以和属于琉杨的严恩配对，成为全新的一对无敌战斗机器。

　　“恩，我们不用找了，山脉为了得到你，已经选择毁掉我。”琉杨扶着我的脸颊，要我看着他的眼。

　　“我们已经自由。”琉杨亲吻我额头。

　　原始大脑既然已不完整，毁灭和锁定所有机器人的功能自然也不完整。

　　我抱着琉杨哭。

　　“但是我们会死，我们很快就会死！”我算过，我和琉杨共用大脑，就不能修复身体机能的退化和故障，我们会变得像人一样，寿终并死亡。

　　琉杨见我伤心，居然大笑，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开怀地笑。

　　“恩，我们会死，所以我们自由了，不是吗？”

　　我发怔，随即恍然，没错，我和琉杨一开始离开山脉，就是为了自由，活够了，我们就可以死。

　　“我们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寻找，我们把剩下的生命，只用在彼此的身上。”

　　琉杨拥抱着我。

　　“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记得你的身体，只记你的身体。”琉杨说。

　　X

　　琉杨是被人类制造的第一个有感情自主能力的机器人。

　　严恩是为了让琉杨失去感情而制造的配对型战斗机器人。

　　严恩一旦和琉杨配对，就会侵入并破坏琉杨的自主能力。

　　然而，设计严恩的人类万万想不到，琉杨不曾抵抗严恩的入侵，严恩的破坏模式在没有遇到阻碍的情形下无法启动，结果，严恩被琉杨给收服。

　　“太珍贵了。”看着列车的监控录影里两个机器人相拥互望的画面，一个穿着纯白长袍的男人微微地牵起嘴角。

　　“人性，才是最强的武器。”他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