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换一日》舒宜

119、六经勤向窗前读（一）

　　大学门口最不缺的就是饭店和小旅馆，永远闹哄哄。她这个店最令人满意的就是独门独栋，处在街区尽头，有那么点儿闹中取静的意思。买下这家店后，她专门找了人设计，门口放满绿植，只摆着两把旧藤椅，屋里面采光极佳，最得她心意的是靠窗边的懒人沙发，背靠一大面图书墙，慵懒的阳光从窗户玻璃透进来，照在人身上，自成一个小天地，矮几上放着一把精致漂亮的茶壶，自斟自酌，闲适自在。
　　店里的茶饮价目表贴在吧台，微信支付宝的二维码框在一个造型古朴的根雕中，开门时带动的风铃声会提醒梦夏客人来了。
　　正好赶上国庆，梦夏打算关店休息，回家看看爸妈，买了不少特产邮回家，高中好友学霸方乔给她来约她一起回家，还送给她一张电影首映礼的门票。
　　“什么鬼？”梦夏曾经是个追星少女，可这个曾经指的是一百年前的那个她，现在嘛！小鲜肉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好吗？
　　学霸方乔可不知道好友已经不是三个月前的好友了，她不追星，不过因为工作关系能见到不少明星。这张门票也是她们单位员工的内部票，她知道好友喜欢就拿来送给梦夏：“柳泽啊，听我们同事说是现下最火的崽，微博热搜前三必有他。”
　　“谢谢了，我一定去。”
　　方乔一番心意，梦夏不想辜负，何况她的转变太大也会吓到朋友的。
　　本时空的梦夏就是个脆皮渣渣，身娇体弱的亚健康女青年，她可不想秘密被别人发现，然后被科学家切片。
　　在家度过了愉快的七天，偷偷给爸妈把了脉，按照两人的身体状况搓了药丸子，忽悠他们这是国家最新的保健品，老头老太直夸闺女孝顺。
　　用红楼世界的绸缎给老妈做了身旗袍，给老爸做了身唐装，老两口满家属院显摆。
　　回沪市的时候，又带了一提拉箱的“妈妈牌”下饭菜，就怕她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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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水……”完全是无意识地呢喃，梦夏醒来时脑袋钝钝的，眼皮艰难睁开一片眩晕，热浪更是让人发晕。
　　完全依靠求生的本能从空间中拿出水，咕咚咕咚吞咽，干裂的嘴唇因为水的滋养透出点肉色。
　　不知道喝了多少水，意识渐渐恢复，入目的景色令人绝望。
　　头顶是炎炎烈日，脚下的土地裂着口子，远远看去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天地间唯剩下黄褐色，干枯的大树连遮阴的树叶都没剩下，隔三五步就有倒下去再行不过来的人。
　　打量身上这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她好像又来到古代，还是个赤地千里的古代。
　　这次真的是开启“地狱”模式了。
　　身体记忆很有限，一个刚和同村男子成了婚的十五岁乡野丫头，全村最厉害的人是上过两年私塾的村老，连年闹兵患匪患，今年更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从过年到现在没下一场雨，地里的庄稼都旱死了，整个村都加入了逃荒队伍。
　　从这姑娘的记忆里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若不是逃荒，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村子，跟她的父辈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三五个孩子，最后和丈夫合葬在村东的山头。
　　脚边倒着的就是她那个倒霉丈夫，村里几次抓壮丁，都因为体弱躲了过去。
　　勉强靠着大树坐起来，干瘪的肚子已经好多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抬眼望去，方圆百米没有站着的人，她从空间找出八宝粥果腹，连喝三罐八宝粥才有活过来的感觉。
　　她不急着离开，先把保命的本事练出来再说。
　　人生的有趣之处就在不可预测性，梦夏试了半天无奈放弃，这个时空没有灵气，没有内力，看她的瘦胳膊瘦腿，先好好养养再练外家功夫吧！
　　郁闷之下，踢起一块石头撒气，那石块好巧不巧落在原身丈夫身上，梦夏感官敏锐，听到一声闷哼。
　　这人没死？
　　梦夏俯身下去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人确实还活着。
　　算了，救你一命，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太阳稍落，吹来的风还是干却没那么热了，梦夏将人拖到树下，给他灌了几口水，没过太长时间人就醒了过来。
　　“你是谁？这是哪？”
　　梦夏被这口标准普通话给惊着了，什么情况？
　　记忆里这儿的人可不会说普通话啊！
　　梦夏没搭腔，等着这人在吐露点儿消息，这人也不负她所望，捂着脑袋道：“群演？怎么打扮成这样？不对啊，我应该是在医院啊，怎么会来片场？好饿……”
　　梦夏装作听不懂他说话，满眼疑惑，还故意用原身的方言道：“不会变傻了吧？”
　　“你在说什么呀，小姑娘你会不会说普通话，有手机吗？借我给我经纪人打个电话，我给你钱。”
　　看来真是个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不管他怎样都和自己没关系。
　　“我不骗你，我是柳泽，是个演员……天哪，这是什么鬼地方，这儿的小姑娘都不追星的吗？”
　　梦夏愣了，柳泽？
　　穿越前她看了电影《仙君泪》的首映礼，结束后还不小心在被一群热情的粉丝挤到了保镖伸出的胳膊前，更惨的是有黑粉持刀行凶，那把刀穿过她的手扎向柳泽，连带她也被带到。
　　那一刀太出人意料了，保镖没反应过来就扎进柳泽胸口。
　　“你是柳泽？”
　　他被穿越不会是她的锅吧！
　　“你会说普通话？”
　　如果是她的锅，她还真不能放下他不管，叹口气，装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肉夹馍给他：“你先吃，吃饱再说。”
　　饿狠了，再优雅的人吃相也不会好看，三两口一个肉夹馍就下肚了。
　　“我叫梦夏，跟你一样，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闭上眼睛试着感受一下，能不能想起什么？别这样看我，我没疯。你到现在还没发现你已经不是你了吗？”梦夏抬起他那条皮包骨胳膊给他看。
　　“咱们……这是穿越了？”柳泽迟疑道。
　　梦夏闹心啊，也只能点头，这么个拖后腿的家伙难道要他自生自灭？
　　“那咱们还能回去吗？”柳泽小心翼翼得问。
　　“不知道。”我肯定能回去，就是不知道你啊，“你试着看没能不能接受记忆。”
　　梦夏希望他不能，毕竟原身是两口子，太尴尬。
　　可惜这个时空就像是专门克她的，柳泽睁开眼后满是尴尬，眼睛都不敢看她：“那什么，现在说不准是哪个皇帝当家，连着打了好多年仗了，县城的官也是来来回回地换，大家都往南边，往西边逃命。”
　　说着，有期期艾艾问：“你，你还有吃的吗？”
　　按照目前的形势看，这一路没准儿遇上什么事儿呢，有个人结伴比她孤身一人安全些。
　　“就剩一个馒头了，给你吧。”
　　失策，早知道这情况，应该在空间里多准备些窝头和煮熟的红薯的，现在能拿出来的吃的都不是这具身体能拿出来的。
　　就听见吞咽口水的声音和一句“算了，我也没那么饿。”
　　梦夏心放下一点，这人没准儿会是个合格的伙伴，把馒头掰开，分一半给他：“一人一半，吃饱了还得赶路呢。”
　　“谢谢。”
　　“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不管能不能回去，至少你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梦夏安慰他。
　　哪怕有她的安慰，柳泽看上去还是心情低落沮丧，声音中也带出几分抑制不住的悲伤：“我家就我一个孩子，若是真回不去，我就担心我爸妈。”
　　梦夏心有戚戚然，给他打气道：“别那么悲观，没准儿哪天咱们就回去了。等世道安稳了，咱们去找高人看看，没道理穿越就是趟单行票。”
　　“好。接下来咱们要去找他们的亲人吗？”柳泽毕竟是个大男人，没那么多时间伤感，收拾好心情计划下一步行动，“我担心咱们会被发现不一样。”
　　梦夏不答反问：“你接受了记忆，会说这儿的话了吗？”
　　“应该没问题。”这句话就是原身会的那种腔调。
　　梦夏道：“这是古代，没有宗族的人会活的特别艰难。给你举个例子，乡下种田需要水，水要经过族人多的人家的田才到你家的地，人家一个不高兴就把水都引走了，你这边地要旱死了也没办法。换过来，你的田在前边，今年雨水不多，你想把水多引点到自家天地，人家当天晚上就敢砸了你家的房子，甚至杀了你！”
　　“杀人犯法。”
　　梦夏嗤笑：“这就是封建社会，皇权不下乡。百姓连字都不识，还说什么法！”
　　现代社会的人没几个了解宗法的恐怖，梦夏决定再给他下一剂猛料，让他明白穿越可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的事，别以为回到古代就一定能混得风生水起，现实很骨感。
　　“人家就算杀了你，你一无亲故，二无名望，对整个村子而言都是外人，谁会为你伸张正义，为你大义灭亲？”
　　“害你的人可能是他们的兄弟子侄，他们不仅不会帮你，还会害了你后霸占你家的田地，霸占你的房屋，然后谁也不知道村子里有你生活过。”
　　柳泽被吓住了，道：“可咱们就算找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们呀！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会保护你的。”
　　梦夏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咳咳，我没别的意思，这世上就咱们是一个地方来的，是自己人，对吧？我怎么说也是个男的，保护你是应该的！”
　　冲他这语无伦次的劲儿，梦夏莫名有些感动，笑容暖暖道：“好。”
　　我会护着你，这一世！

作者有话说

　　梦夏现在只是拿他当伙伴，不是进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