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变》斐成章

62、62（完结）

　　车上，两人都没有出声，氛围安静。
　　直到腾杉打破了这份沉默，说道：“赵源死了。”
　　“……是吗。”
　　看了周胤白一眼，腾杉问：“你好像不惊讶？”
　　周胤白一言不发。
　　腾杉关心了一句：“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被困的久了，整个人都不太适应……”
　　“……是我来的太晚了，对不起。”腾杉和他道歉。
　　听到腾杉这么说，周胤白转头认真的看向他。
　　腾杉没有介意对方的视线，只问：“你一直都被困在那个房间里？”
　　“……记不清了，毕竟……疗养院这么大。”
　　“那是赵源工作的地方，竟然没有被人发现……”腾杉轻声道。
　　周胤白说：“赵源不喜欢别人去他的工作区域。”
　　腾杉点头：“又或许，他还有更隐蔽的藏匿点，地下室之类的。”
　　周胤白没有回话。
　　“但也不可能，”腾杉猜测：“从地下室转移到楼上，不现实。”
　　“我不觉得，”周胤白说道：“对熟悉疗养院的人而言，这点距离又算什么。”
　　“你去过地下室么？知道它有多远？”腾杉问。
　　周胤白脸色突然发冷，他抿紧了嘴唇。

　　腾杉也不再开口，对，他的确在一路试探，现在似乎有了结果。
　　周胤白如果一直待在赵源的工作区域，就不可能知晓地下室的存在。而且地下室那么隐蔽，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气氛再度冷下来。

　　这一次轮到周胤白说话，他问腾杉：“你是什么时候来疗养院的？”
　　“……之前我找了很久，”腾杉避重就轻：“但始终没有找到你。”
　　“是没有找到，还是不想找到？”周胤白异常直接。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腾杉平静道：“你累了，再休息一会比较好。”
　　周胤白怔怔的看着车前的盘山公路，他笑了一声，没有任何感情的：“你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组长，我就不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踩下刹车，他们停在了路边。
　　周胤白的神情空茫，他说：“你早就认识陈微扬，对不对？”
　　腾杉垂眸，没有给出答案。
　　“你也早就知道他有精神疾病。”
　　“……”腾杉深深呼吸：“这不重要——”
　　“不重要？！”周胤白突然激动的打断，他转过身子面向腾杉：“他关了我这么久，为什么你会说不重要？！”
　　不等腾杉说话，他继续道：“因为他是你哥哥，你一直都知道他在做什么，不但不阻止，你也是帮凶！”
　　“周胤白，”腾杉出声道：“够了。”

　　事到如今，腾杉终于懂了，陈微扬所谓的另一半礼物，不是指周胤白，而是指这种被撕扯开的真相。
　　……确实是陈微扬会做的事。
　　腾杉竟然有点想笑，他觉得自己可能也真的不正常了。
　　这瞬间，他无奈又心疼。
　　无奈陈微扬从头到尾的不完全信任，心疼陈微扬至始至终的小心翼翼。
　　真的是个傻瓜。
　　在心里叹着气，腾杉重新发动了车子，他对周胤白说道：“先回疗养院，有些事我想再和你谈谈。”

　　周胤白的笑容更像是哭，他开口道：“你还是选了他，他真的没骗我第二次……”
　　腾杉不再解释。
　　车子行驶中，周胤白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他的表情变得决绝，没有征兆的，他突然去抢方向盘。
　　莫名的举动让腾杉心惊了一下，很快就去拉开周胤白。
　　周胤白毕竟虚弱，没法和他角力，但公路本就崎岖，这种突发事件还是扰乱了腾杉。
　　“嘭”的一声，车头撞到了路边的护栏上。

　　******

　　周胤白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唯一不同的是他手脚自由。而陈微扬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似乎专门等着自己。
　　“你满意了。”紧盯着陈微扬，周胤白说道：“你赢到了最后。”
　　陈微扬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他毫不吝啬自己漂亮的笑容，“谢谢你。”这句话他说的真心。
　　周胤白看着他的笑脸，却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又痛又空：“我已经帮了你，能不能留住他是你的事。”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腾杉。
　　“你说过，”周胤白开口道：“他留在这里，我们就会自由。”
　　“是啊，我说过。”陈微扬点头，他静静的看了面前的人一会，莫名问着：“周胤白，你讨厌我吗？”
　　周胤白目光晃动，很快又转向了别处，不想回答。
　　“如果不讨厌我，可以试着喜欢一下我。”陈微扬笑道。
　　周胤白很诧异，他睁圆了眼睛。
　　“我告诉过你的啊，”陈微扬似假似真：“我喜欢你。”
　　“……我不相信你。”周胤白表情有些痛苦：“你一直在骗我……”
　　陈微扬说：“只会再骗你最后一次了，以后都不会。”
　　“……什么？”周胤白震惊，“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自由，其实没有。”
　　周胤白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他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除了脑袋空白的愣坐在床上，再想不了任何事。
　　直到听见陈微扬的笑声，他才恼怒交加，不管不顾的要下床去找那人算账，只是他仍旧没有力气，双脚一碰地就跪倒下来。
　　对方这副样子让陈微扬笑的更开心，他低头看着跪在身前的周胤白，说道：“别太激动，总跪着我会心疼。”
　　周胤白抬头瞪他。
　　“以后的时间长着呢，”陈微扬弯腰道：“我们慢慢玩。好多有趣的事情，我等着教你。”

　　腾杉的头很痛，那场小事故让他额头受了点伤。
　　他伸手去摸，却摸到了被包扎好的纱布。
　　不用想都知道是陈微扬做的。
　　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他慢慢起身，又回想了一遍所有的事情。
　　这时，陈微扬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目光便对上了。
　　“你怎么就起来了。”陈微扬走到腾杉身边，他小心的看了看对方的伤处，又呼呼的吹气，“会不会好一点，不那么痛？”
　　腾杉捂着伤口，说道：“超级痛好吗。”
　　陈微扬坐在他面前，不再说话，表情有些低落。
　　腾杉伸手捏了把他的脸颊：“骗你的，不痛。”
　　“我知道会痛，”陈微扬目光中是难得的平静：“我也知道你不会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
　　摇摇头，腾杉说：“我都知道。陈微扬，”他叫着对方的名字：“什么时候，你可以不再和自己较劲了？”
　　陈微扬瘪嘴，似乎有了些委屈。
　　“我还能再做些什么？”腾杉问。
　　“……我不知道，”陈微扬深深吸了口气：“我自己都不知道。”
　　腾杉看着他：“我再也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了，因为我对你早就毫无保留。你可以全部直接拿走。”
　　“……那我呢？”陈微扬问腾杉。
　　“你啊，”腾杉说：“我也不知道，你大概是个傻瓜吧。”
　　陈微扬扑到腾杉怀里，他的脸蹭着对方的脖颈：“我不想你走，我也不想你像陪伴病人一样的陪着我。你知道吗，从小到大……这么久以来，我只离开过你这一次，整整两年……我都过的不开心，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他重新看向腾杉：“我一直在找症结。我找不到。”
　　“别想了。”腾杉揉揉他的头发，“不要想了。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
　　“我不是真的想关你一辈子。”陈微扬说：“再给我点时间。”
　　“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腾杉亲着他的额头：“不会分开。”
　　陈微扬再一次抱紧他，什么话都不再说。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
　　长长久久，亲密无间。
　　我想要你在夜晚为我留的那一盏灯，我想要你在每个清晨对我说的早安，我想要你为我一往无前抛却风雨的陪伴。
　　我想要你给我很多很多的爱，我还想要……去爱。
　　去义无反顾的爱。
　　这些，都是我才刚刚知道而你还不知道的事。

　　******

　　伤口好了一点后，腾杉会走出房间透透气。
　　疗养院恢复了从未有过的宁静。
　　他站在后花园，只是看着远方。

　　有人走到了他身后，是鄢楼。
　　腾杉看了一眼，又挪回了视线，说道：“找我？”
　　鄢楼沉默的看了腾杉很久，久到风吹落了好几片叶子。
　　天气都要转凉了，时间过得真快。

　　“赵源死的那一天，陈微扬说过一句话，”鄢楼突然开口：“当时我不懂，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他到底喜欢谁。是傅蓝，祁子希，还是周胤白。”鄢楼笑了笑：“却一直没想过，原来自己都猜错了。”
　　腾杉没回头，却也笑了。
　　“他说，如果赵源选择带傅蓝走，是不是会不一样。那大概是他唯一一次的留情。然而赵源演不出他想要的爱情，错失了活下去的机会。”鄢楼说：“他把爱情都想象成了你的样子，没有人可以达到标准。”
　　“……他想要的爱，不止是爱情。”腾杉终于转身看向了鄢楼：“他要的，是更复杂的东西。你不需要知道他喜欢谁，你要做的只是去爱他，就足够了。他其实像个小孩子，很容易开心，也比谁都敏感。”
　　“我懂了，”鄢楼目光中没有退让的意思：“我会的。”

　　二楼传来的一串笑声打断了他们。
　　两人一齐看去，陈微扬就站在窗边，祁子希也在他身旁笑的正高兴，看到腾杉和鄢楼的视线后也不介意，继续拉着陈微扬就要走。
　　鄢楼最后看了眼腾杉，离开了花园。
　　腾杉抬头，和陈微扬对视了短短一瞬。
　　在祁子希没注意的时候，陈微扬朝腾杉吐了吐舌尖。
　　腾杉喜欢看陈微扬没什么烦恼的样子，于是也露出了笑容，随后走进了疗养院。

　　******

　　市中心的医院里，这间病房最近收治了一位伤情古怪的病人。
　　他身上有着可怕的伤口，一直昏迷着。

　　安静的环境下，只有仪器的声音最刺耳。
　　很多个日日夜夜都在这种无知无觉中度过。

　　护士按时换完药就走了。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被单下那具身体的右手突然动了动。
　　接着，纱布之间的眼睛缓缓睁了开来。
　　缠的密实的脸看不清表情，漆黑眼珠转动着巡视四周陌生的环境，最后定格在了正前方的雪白墙壁上。
　　他的手一点一点抬起，不顾上面还插着针管。来到唇边时，一把扯掉了挡住嘴唇的绷带，轻声又嘶哑的低语道：“……这里，不是疗养院？”

　　—— 全文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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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是开放性的，最后医院里的人肯定是傅蓝啦~你们应该都猜到了吧哈哈。
所有人都在一起相亲相爱幸↑福生活了。河蟹画面自行想象→_→
再写下去就是不可描述了，及时打住。
么么哒，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