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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东风恶(九) ...

  •   然她依旧保持着镇定,走近之后肃然跪地,将手中一物高高举过头顶,深深一拜,“王爷,妾身有一物要进献,妾自知今日之事办得鲁莽,惹王爷动怒,唯希望此物能让王爷的怒气平息一二,也好给妾身一个从轻处罚。”

      罪认得倒快,萧轼眉峰一动,徐徐抬起眸来,溢出一丝冷笑,“王妃替本王安宁内宅,何罪之有?”

      看落她托举的那锦盒,萧轼的唇角动了动,递给李霁一个眼风,李霁立即将那小方盒子取了过来。

      本已猜到盒中物,萧轼接过李霁取出的那张纸一抖,白纸黑字扫两遍,定在左下角两方印章处。他移眸再去看穆氏,唇角一勾,冷笑出声,“王妃的动作倒快,真可谓雷厉风行啊。”说罢将怡心小筑的房契递还给李霁。

      穆氏低着头一双眼乱转,将身子伏得更低,“为王爷分忧,是妾身分内之事,若有做的不妥之处,还请王爷责罚。”

      萧轼嘴角噙着笑,却是个凌冽冻人的样子,一抚玉兽,道:“王妃做得很好,何来不妥一说?起来吧。”

      跪了这半会儿,起来时膝盖骨倒疼得锥心,穆氏咬咬牙,暗忖着偷瞄萧轼一眼,站定后主动挑明温倩一事:

      “王爷,温氏的事想必您也知道了,妾身惭愧,未能护住王爷颜面……您平素宠爱温氏,今日事发突然,妾身本只想悄悄抓她回来让王爷处置的,可她见丑事败露无颜再见王爷,一个不慎竟让她撞了墙,当场便气绝了。现下死无对证,仅妾身一面之词您必心存疑虑,可伺候温氏的婢子就在外头,王爷不妨传进来亲自审讯。”

      此事疑点颇多,萧轼自然不信温倩外头有人,她素来乖巧听话,在京城也只有一个落魄表亲,无依无靠的,放着他肃王府这么大一棵树不靠,傻到自掘坟墓?

      他倒要听听,一个侍婢能编出怎样的花花儿来!

      那婢子一进来,滚咕噜似的跌在了萧轼面前,颤颤巍巍跪在那,什么话都还没说便直呼“王爷饶命”。

      穆氏一直在偷窥萧轼的神情,拿帕子遮了遮唇,回头对地上的婢子道,“银心,你一直伺候着温氏,为何会有今日之事,你必然清楚,在王爷跟前,你可不得有丝毫隐瞒。”

      地上的银心直哆嗦,头也不敢抬,哆嗦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萧轼缓缓闭上眼睛,低头时左手食指顺着鼻峰轻抚到眉心,再顺着剑眉收回。李霁知道王爷已经不耐烦了,双眉一皱,上前一步问那银心,“我问你,温娘子今日出府,到底去往了何处?”

      银心牙关直磕磕,“去……去私会情郎……了。”

      这种话一说出口,就该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李霁强压着怒气,上前一步诘问,“私会情郎?你想清楚了再回话!”

      “奴婢……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王爷饶命啊……”

      李霁一身肃杀之气,才问了两句就把银心吓哭了,语无伦次的。穆氏似乎有些看下去,抿了抿唇,“还是我来问吧,银心,你伺候温氏日久,要说王爷平日里最宠的便是你们温娘子,府里又不曾苛待她,她如何就与外面的人勾搭上了?可是她的旧相识?”

      穆氏一问话,银心果真没那么害怕了,微微抬起头想看个清楚,却还没看清个人影又吓得埋下头去,双唇打颤,“回王妃……娘子她,她说……她说想借……借种,怀……怀上孩子就能当上侧妃,才能在王府立足……”

      如此不堪入耳的说辞,让在场所有人为之惊愕。正是“借种”二字,似一把利刃直插萧轼咽喉,他幽幽睁开双眼,里头已是万丈寒冰。

      一声断裂声乍响,在场的人还未弄清到底是什么,便闻萧轼一声怒斥:

      “放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下跪直呼“王爷息怒”。可人一旦被戳中最深处的痛,这把怒火不宣泄,是无法平息的。

      李霁咬着牙单膝跪地,手却按在剑柄上,就待王爷一声令下。

      萧轼一一扫过王川等人,目光停留在穆氏身上,他并没有被盛怒冲昏头脑,当初看中温倩,正是看中了她的简单知足,就算只是几颗栗子,只要是他给的,都能让她乐上许久。昨日温倩来请求出府探望表亲,还精心准备了节礼奉上,是给他绣的一件寝衣,绣工精美,一看就花了不少工夫。女人对自己用不用心,他还是能体会一二的。

      是以从一开始,他便觉得是穆氏陷害温倩,这种事穆氏并非做不出来。可事情演变至此,当务之急是封住这些人的嘴。

      他可不想明日一大早,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他萧轼患有隐疾,以至于侍妾要到外面偷人!

      冷静了片刻,萧轼敲了敲桌案,“王川,去把府里的人全给本王叫到院里来。”

      一眼落到浑身都似筛糠的银心身上,又吩咐李霁,“堵上这丫头的嘴,待会儿,带到院里去!”

      李霁立即了然,这是个要杀鸡儆猴的阵势,心中惊了惊,却丝毫不敢迟疑。银心早已吓瘫在地,被李霁一拎,拎小鸡似的拎走了。

      王府上下近两百人,除去守门侍卫,所有人都奉命来到玟殊院,均不知所为何事,有些还以为是主子要赏赐节礼,此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窃窃私语,面上皆是喜色。

      屋内,萧轼仍在闭目养神,只有手中有一下没一下转着的玉兽提醒着众人他们的王爷还醒着。

      王川进来复命,说下人们都齐了,只有几位娘子还没到,他也只淡淡“嗯”了一声。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几名打扮得争奇斗艳的侍妾陆续到齐,萧轼终于睁开眼,目光凌厉地一扫屋里众人,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小阮氏几人甚少能见王爷的面,起先还兴高采烈的,各怀小心思欲勾引王爷,此时被冰刀子似的目光一扫,不禁胆寒,立时规规矩矩起来。

      院前早备好了座椅,萧轼一掀袍坐下了,自他出现,院里立时噤若寒蝉,底下百余双眼睛溜来溜去的,都想偷窥主上尊容,却无一敢抬起头。

      日影西斜,廊柱的暗影拉出老长,萧轼一身暗纹玄袍,两条四爪黑龙盘旋在金色的云层里,袍摆一动,便似活了一般,你追我赶栩栩如生,仿佛要破衣而出腾云而去,却又好似迫于主人的威压,一动不敢动。

      穆氏站在萧轼身后,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如墨染的一鬓乌发,衬得他侧颜如雪,一弯长睫在挺俊的鼻管上投下浓密阴影,掩住了渊底的风暴。穆氏的心突突跳了几下,随即垂下眸来。

      院里乌泱泱跪了一片,在萧轼的示意下,王川叫跪地的众人起身,这时有胆大的偷偷抬起头来窥视,但见两名侍卫拖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到了西边临时架起的高台上。有眼尖相熟的,已经认出那被拖行的晕厥女子是温娘子屋里的银心,一时间人群中又骚动起来。

      李霁命人抬来一桶凉水,舀一瓢兜头便将吓晕过去的银心泼醒,醒来的银心满眼惊惧,面如土色,被堵起来的口直呜呜,面朝王爷王妃的方向抵死挣扎着,似在求饶又似在求救,却被身后两名侍卫反手一钳,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无论她还想说些什么,有用的无用的,萧轼都不会再给她机会。他一臂撑在椅臂上,腿朝前一跨,便是副悠然姿态,瑞凤眼一敛,声音极低却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中间有些人,或许还未曾见过本王,今日把你们都召来,便是要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王府的主人。”

      清冷的眸光在下头那片黑压压的脑袋中间逡巡,萧轼放下手臂,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木椅,“今日佳节,本不宜见血,但府里既已出了血案,便不妨多见些。”说着,递给李霁一个眼神。

      一听“见血”,众人不免惊愕,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尚未缓神,只听高台上一声惨呼,银心已被架在了一个圆木墩子上,下颌抵在墩面儿上,口中塞的布巾被一把扯出,浑身哆嗦着已无半点挣扎之意,再细看她那双黯淡涣散的眸子,原是已经吓得丢了魂。

      有胆小的婢女已开始惊叫,三两缩在一处,撇脸的撇脸,捂眼的捂眼,都不敢再看台上。

      “今有侍女银心,造谣生事,乱嚼舌根,妄议主上,现处以截舌之刑,小惩大诫。”

      李霁一气说完,在众人惊骇中取过托盘中的刑具,一根锋利的铁钩、一把刃如秋霜的匕首。

      夕阳红得似血,几只乌鸦“嘎嘎”叫着扑翅飞远。

      不过是割个舌头,并不算太血腥,可院里的惊叫声此起彼伏,有的婢子甚至吓瘫在地。银心在剧痛之下回了魂,口中鲜血喷涌,捧着嘴惨叫得不成人声,李霁示意侍卫退后,任由银心挣扎。

      有的人并不惧死,却从没有人不惧酷刑。

      舌头是钩出来连根割除的,若不及时救治,几无活下去的可能,一命将殒前的挣扎,最能震骇人心,不过半柱香,满地打滚的银心便在一阵剧烈挣喊后彻底倒在了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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