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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那位姬君啊……我是知道的。”

      说话的是面如冠玉,口若朱丹的平安京第一阴阳师,源博雅的好友安倍晴明。

      “只是你是怎么和那一位扯上关系的?”安倍晴明窥见平日里爽朗大方的好友脸上化不去的痴迷,心下一惊,半是试探半是猜测,“莫非你与她……”

      源博雅上一刻还因为安倍晴明语气里的轻讽焦心,下一刻便被好友话中带着几分暧昧的暗示给搅乱了心神,张口便是结结巴巴的话语,语不成调调不成声,支支吾吾地辩解着,忐忑又甜蜜。

      安倍晴明的神情终于认真了起来。

      “博雅,你可知这位姬君是谁?”

      源博雅脸上的红色尽数褪去了,“我知她是妖。”

      “什么?她可是个活生生的人!”

      安倍晴明脸色从未有过的严肃,倒叫一瞬间从地狱到了天堂的源博雅浑然摸不着头脑。

      “她生活在那样的地方,我原本以为她定是妖物,也早做好了决心。你现在告诉我她是人,我自然欢喜,可是你为什么这么紧张?难道她不是一般的人不成?”

      “当然不是一般的人,”安倍晴明那狐狸般的狭长眸子微微眯起,从眼皮中射出一丝冷光,是不可轻触的尖锐的讽意,“是个比恶鬼还要可怕的人……旁的都好,只是这个人,你是不能接近的。”

      “为什么?”源博雅的心在冰窟窿里撞来撞去,撞成粉末,弥漫开来尽是昨夜旖旎的月色,那香气是从发肤里透出来的,好像出生便浸在了花海里,只等着他去采,去做那个独一无二的惜花人。

      “你还没明白吗?你既然进到了那座宅子……不好!”

      安倍清明突然转身,前倾了身子抓住源博雅的手腕,翻转过来,另一只手握住的扇子轻轻在手腕上一敲,那扇面上绘着的翠鸟便活了过来,扑棱着翅膀跳到一脸茫然的源博雅手腕上,叽叽喳喳地说着只有彼世之物才听得懂的暗语。

      伴着翠鸟清脆的声音,源博雅骇然见到自己手腕上渐渐浮现出一团黑影,黑影慢慢变浓,最后浓到极致犹如墨水一般滴在手腕正中央,又缓缓地蔓延开去,伸展出一个繁复的图样。

      “哼……”

      安倍晴明眼尾上挑,被酒液湿润的红唇微微张开,轻轻一声“破”犹如惊雷在源博雅耳边炸响,瞬时间那缠绵纠葛如乱茧的爱意便汹涌着涌到了嗓子眼,清俊的男人痛苦地捂住了嘴,恶心欲死的感觉在折磨着他,痛苦得无以复加,可又有一种不可与外人言说的酸楚在拉扯着他,遥遥地望着他,幽艳欲死,叫他如何也放不下抛不开。

      恍惚间愿意为爱而死的男人听得好友轻声叹息,仿佛是叹息他乃痴人执迷不悟,又仿佛是叹息他无能为力拔出爱之一字。

      便这样吧。

      呼吸困难几欲昏厥的源博雅想。

      就这样死了吧,也没什么不好,若是执念深重难以成佛,正好随着那些个妖魔鬼怪一起凑到她身边,终日里闭紧嘴巴,要是哪夜再有迷途的书生叩门,他就抢着去门口,把腥臭的爱意一股脑地都吐到其他男人身上,那时候才算是彻底解脱得以往生呢!

      似昏未昏半梦半醒之间,源博雅遽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再然后清新的甜美的空气争先恐后地钻进肺里,叫他张大了嘴巴,无知无觉地交换着呼吸。

      那半生半死的幻觉叫源博雅沉醉不已,仿佛时间回溯又到了夜晚,怀里是冰冰冷冷的一个人,他毫无道理地爱上她,想要温暖她,可怎么也不能够,最后终于是捂热了,顺心了,醒来却躺在野地里,杂草把湛蓝色的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于是便痛心而难以自抑,蜷缩着在地上打起滚来,哭得像个失去了甜点的孩子,嚎啕而饮泣。

      喘息着,喘息着如同乐曲一般,好友的声音依旧那么淡泊,好像天边的一缕云,可他要的是切实握在手心的东西,哪怕是一盏油灯,那火光握在手心也是疼的,疼了,有感觉了,那就是实在的,是可以埋进去吞进去的,不再那么虚无,仿佛连自我都要消逝。

      安倍晴明给两人施了隐身咒,带着神思不属的源博雅来到了昨夜的老宅,宅子是寻常的宅子,全然没有昨夜那般诡谲妖艳,宅子的后院里坐着一个女人,美而近妖的女人,女人手里捧着一盏油灯。

      “你看看清楚,那是油灯吗?”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身侧的好友冷冷道。

      源博雅有些不明白,那不是油灯,还能是什么?

      到底是好友的话,源博雅只得耐了性子,眯着眼睛用力去看——终于看清了。

      昨夜拯救他的那点微光,分明是一个受着烈火焚烧灵魂之苦,永世不得超生的怨灵!

      源博雅心头一跳,恰逢女人抬头,雪肤花貌,干净漂亮,美得像个生前被正室嫉妒迫害的小妾,死了还要梳头弄妆,涂着鲜红的口脂勾引建功立业的男人。

      源博雅才醒过来的脑子登时又晕了,晕在了温柔乡里,由着千百年去传唱吟咏,满不在乎地舔尽最后一抹殷红,最好连骨肉都吞吃入腹。

      安倍晴明见源博雅于迷瘴中无法清醒,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自顾自地从半空中下来,现了身形,仿佛那步步生莲的观音,听了那些个痴男怨女的哭诉,特特来普度众生的。

      “呀~是晴明大人。”

      这声音也是半吞半吐粘粘连连的,终于落到空气里耳朵里,可是早就被含在唇齿间亵玩过一番,此刻再收回来已是迟了。

      安倍晴明自是清醒,惯常微笑的脸上此刻全无笑意,冷冰冰地绷着,更衬得对面笑得媚人的女人更加娇俏,几乎一个人就能替代了一整个春天去,再不必去他处寻。

      “你昨日选的猎物,正不巧是我的一位好友,我且再说一遍,莫伸手,若伸手,我必不饶你。”

      这女人是美得惊心美得恰到好处的,正正美到人的骨子里,美得人突生欲|火,恨不能死在她身上。

      事实是,也确实有数不尽的人死在了她身上。

      这一位不知名的姬君抬手用绣着金菊的袖子遮住了脸,眼是笑着的,檀口却用力抿紧,唇角的刻痕里依稀有一道血色,泛着不详的征兆。

      莫伸手?

      她可不止伸了手,这具皮肉里里外外哪里有她没伸过呢?

      此刻闻得这平安京里头号厉害的阴阳师如此说,姬君不由失笑,心底却渐渐地泛起了波浪。

      若是这个男人,死后会成为什么鬼怪呢?

      姬君一想到这个问题便犹如百爪挠心,纠缠着喧嚣着再不知道就要死了,她的目光也渐渐地痴了,深深如漩涡,要把人都给吸进去。

      仿佛是应了姬君的心意一般,天色也陡然变幻起来,大朵大朵大片大片的云彩层层叠叠铺开,轰隆隆的雷声作响,有了雷声的掩护,死在这座宅院的冤魂恶灵们也不再躲藏,嬉笑着悲哭着慢悠悠地靠近,吵吵闹闹挤挤挨挨,个个搔首弄姿抚胸掐腰,愈发地不堪入目。

      那池子里的黑水也翻腾起来,金色鳞片的鲤鱼跃出水面,正好落在树妖口中,咔哧咔哧地几声一点碎末从牙齿缝隙里落出来,饵食似的落到池面上,一朵朵金菊开得芬芳灿烂,颜色香气浓郁至极,连空气都要变得金光闪闪,霞光万丈的彩云后是隐隐约约的裙摆,裙摆在仙女的脚踝处摇晃,摇晃着摇晃着便掉了下来,衣服掉了下来,仙女穿什么呢?

      多么冷呀。

      没有衣服。

      郎君。

      你还不抱抱我?

      安倍晴明郎心似铁,万般幻象皆是虚妄,那唯一的真是狠毒、不可靠近的,十里外便散发着乌黑的臭气,妖绿的眼珠子含着两点血光,一个不小心就要摄了人的三魂七魄去,唤之醉生梦死。

      面无表情的男人缓缓抬手,一张符咒从宽大的袖子里箭般地射了出来,不待坐在对面的女人反应过来便严丝合缝地贴到了女人脖颈间,霎时间一股子烧焦的糊味爆炸开来,伴随着女人凄厉的尖叫悠悠然腾出灰黑色的烟雾,秋水般平平地蔓延开去。

      那住在宅子里的妖魔鬼怪见着这幕笑的笑哭的哭,一股脑地聚拢过来,看上去更加奇形怪状叫人反胃。

      安倍晴明扭头看去,只有他看得到的飘在半空中的男人此刻目眦欲裂,凶猛地挥舞着双臂叫他住手。

      安倍晴明给了鬼迷心窍的好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再度回头俯身看去,现在趴在他面前已经不是一个美艳动人的女人,而是一具将死的鲜血淋漓的□□。

      站在姬君身边的裂口婢女嘻嘻笑着吞下口中的东西,然后冲着安倍晴明盈盈拜倒。

      “晴明大人,多谢您替我等报仇。”

      安倍晴明笑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好像那下凡的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又回到了莲台上端坐。

      “谁说……我要替你们报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无法控制自己作孽的双手,终于稍微可以理解那些挖太多坑的大大了,脑洞来了真地控制不住自己。
    或许以后有空会以这个故事为基调写个长篇也说不定。
    啊,想化身码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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