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壕就一个字》粟咖

13、不甜不要钱哟（三）

　　“住手！”

　　颜郝骤然爆喝出声，坐在道士肩头的小身板儿打得笔直。

　　他似乎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双手因为激动，狠狠地抓着身前道士的头发，差点没让好心当马骑的道士大哥痛得直接把他给丢下去。

　　现场一片诡异的寂静，众人纷纷回首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身穿道袍的小童。

　　“放我下来。”

　　颜郝深吸口气松了手，低声吩咐。

　　道士立即如蒙大赦般把人从肩头放下来，然后就见他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而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不知道是鬼迷心窍还是被小道童浑身气势所慑，竟然都乖觉地主动朝两边后退，让开了一条通道。

　　颜郝走到面前，那耍猴人才回过神，顿时暗骂自己这是越活越回去了，被一个小娃娃一吼给镇住了还得了。

　　他也不理小孩儿，空着的那手敲了敲旁边的铜锣，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吆喝起来。

　　“黑猴儿钻火圈儿咯……”

　　边吆喝还又用力扯了扯黑人小孩儿脖子上的锁链。

　　“让你住手！”

　　颜郝怒不可谒，但还是脑子清醒没有自己就冲上去，一边出声一边朝身后跟过来的道士使眼色，“还不快把这可怜的孩子救下来！”

　　“孩子？”

　　“小道士在说那黑怪么……”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嘈杂，众人议论纷纷，似乎非常不可思议，原来那不是怪物而是人么？

　　因为发现不对，原本等在后面的道士们又上来了几个，见这情况本来还很犹豫。

　　但一看师叔（祖）目光坚定，半点没有像是恶作剧的样子，加上之前吃了人家嘴软，此时也选择相信青云仙人看中的“高徒”，真的作势要上去救人。

　　耍猴人哪能让人拆台。

　　见状立即一手虚挡在小孩儿前面，一边仗着成年人的身高居高临下地斜眼睨着颜郝。

　　“你个小道士乱吼什么，要看耍猴挤不进来也不能扰乱规矩！”

　　先给颜郝的行为扣上一顶“居心不良”的帽子，然后笑着朝周围群众解释。

　　“大家伙儿别听这娃娃胡说，您们瞅瞅，这哪是什么孩子？分明是我前些日子在关外花钱从西域人那里买来的黑猴儿！”

　　话音一落周围又是一阵议论，乱哄哄一片。

　　“你哪里见过没毛的猴子？”

　　颜郝再次高声打断，人虽小，但正经说话的时候严肃的神态让人忍不住就要认真去听。

　　“这就是个外族小孩儿，肤色深一点罢了，不信你把锁套解开，他分明能向我们一样直立行走！”

　　说着朝彦祖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即趁机窜过去，把小孩儿拉了起来。

　　“呀！真的站直了！”

　　“能两条腿走路！”

　　围观群众里惊叹连连。

　　又见小孩儿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神直直望着不远处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颜郝。

　　“你能开口么？”

　　颜郝担心小孩儿被耍猴人下了哑药，所以先低声确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黑人小孩儿会“不远万里”出现在此处，但既然羊驼都能出现，为什么黑人不可以呢？

　　没准儿真的是他猜测那样，这个时候大陆都连在一块儿也说不定呢？

　　果然，听见颜郝的询问，小孩儿虽然露出不解的神情，但应该能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干裂泛白的嘴唇张了张，发出嘶哑的一个喉音。

　　颜郝听着心底一凉，哀叹果然被毒哑了。

　　却就在这时候那小孩儿咳了几声，接着就吐出一串清晰的语句：“#￥……￥%@@#￥……”

　　吃瓜群众：“……”

　　什么鬼？！

　　而颜郝却眼神一亮，虽然他自己说不来也不通内容，但依稀能分辨，这分明就是以前在海外新闻里听到过的非洲某国的语言呀！

　　想来是小孩儿跟着家里人出来做生意，大概是在大庆边境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跟大人失散，自己被当成奴隶抓了，后来被饿得脱了形，又被这耍猴人买下，才有了如今遭遇，竟然辗转出现在了洛京……

　　他这边飞速脑补完小黑可怜的过去，表情更加坚定。

　　“你还说他是猴？”

　　颜郝掷地有声，“他刚刚说自己是西方一个叫埃塞俄比亚的国家的人！”

　　说完又一本正经地转向小黑，用他上辈子那流利的一口伦敦腔加快了十倍语速秃噜了一段：“@#￥%￥#……￥……”

　　小黑当然不知道他在叽里呱啦说什么，但知道对方是要跟自己交谈，于是又咳嗽了几声，叽里呱啦地回了一大段。

　　颜郝严肃地点点头，甚至还颇为仙风道骨地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

　　他心里非常满意，小家伙上道！

　　他们彼此当然互不相通纯粹是鸡同鸭讲，但只要在洛京人听起来他们说的都是同一种鸟语就可以了。

　　嘿，这二人竟然对答如流起来！

　　周围人，包括彦祖和其余道士，都大张着嘴巴，一脸崇敬地望（其实是俯视）着颜郝。

　　“他说，他叫科比，随父母和商队一起到大庆边境做皮草买卖，遇到意外与父母失散，就被坏人抓起来卖了，还打骂虐|待，不给吃不给喝，不准说话不准站着走路……”

　　颜郝“翻译”着自己就红了眼眶，一副见者伤心的模样。

　　啧啧啧，大庆欠我一座小金人儿呐~

　　“你这坏人，见他不会汉话就以为没人能听懂了么！” 他伤心完又叉腰怒指耍猴人，“青云观青云仙人神通广大见识非凡，也是教过我西域诸小国土话的！”

　　青云仙人的名头出来，吃瓜群众恍然大悟！

　　“难怪了，原来是仙人高徒，连这叽里呱啦的鸟语也会……”

　　“太可恶了，他国人也是人，怎么就被当成了猴！”

　　“报官！”

　　“对！报官！让洛州府的捕快来把他抓起来！”

　　现场画风陡然一变，之前觉得小黑像怪物的都纷纷改口。颜郝听得颇为欣慰，看来洛京人民还是很纯朴的嘛。

　　“别报官！别报官！”

　　耍猴人这才慌了，手忙脚乱把小黑的锁套解了噗通一声朝着颜郝他们跪下来。

　　“小人也是在关外被人蒙蔽！小人无心之失！小人不是人贩子！”

　　颜郝虽然看他不顺眼，但也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儿报官也说不清楚，反而把事闹大。

　　他眼珠子转了转，摸出自己的荷包，整个递了出去。

　　“这算是科比的赎身钱，既然你也是无心，总不能叫你白花了钱吃了亏。”

　　耍猴人哪里知道还能得到补偿，当即接过荷包，也不去看有多少钱，心里那点怨怼消散了不少，连连作揖答谢。

　　“科比身世可怜，暂时就由青云观收留，多谢各位父老乡亲仗义相助！”

　　颜郝朝周围抱拳转了一圈，一下子所有围观的人都成了雷锋。

　　那动作本来格外老成，与那副小仙童模样极为不符，但有了前面当“翻译官”的壮举，和青云仙人的名号支撑，众人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一阵掌声和叫好声后就三三两两开始各自散去。

　　依稀还能听到什么“青云观”、“厉害”、“小道士”、“好心人”……之类的只言片语。

　　想必洛京的茶坊酒肆最近不缺谈资了。

　　“师叔祖……”

　　彦祖终于拉着小孩儿走过来，还有些怔怔的，“科比他……”

　　颜郝嘴角一抽，自己演戏的时候不觉得，如今从彦祖嘴里叫出科比，怎么感觉有点儿……不，不是有点儿……

　　怎么这么雷呢！

　　真是的，明明是要搞白糖，半路杀出个黑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