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我仍爱你的时刻》Rita岑

3、回忆杀？

　　第三章回忆杀

　　C大作为一个“双非”综合类大学，近几年发展势头迅猛，某些专业隐约有赶超国家级重点院校的苗头。为了应对扩招的生源，C大一面买地修楼，一面改造旧楼，各种基建围得颇有一种蓬勃的朝气。岑瑞他们住的宿舍楼不像其他大学那样，一个长通道过去，两边都是寝室，同学们串门方便极了。这栋楼每一层只有两户对门的大套间，套间里面分隔成两间四人寝室和一个小客厅。寝室倒是传统的上床下桌模式，然而衣柜都被安置在了小客厅里，此外还有两张长桌供使用。

　　但除了6层小楼不装电梯之外，让人诟病最多的是宿舍内没有独立卫生间，而是在两户中间装了带淋浴设备的公用洗手间。就这淋浴系统，还是岑瑞大二结束的那个假期，学校不知是迫于民愤压力，还是突然良心发现给安上的。而在男生宿舍楼的惊喜则是给每间宿舍都安上了空调。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夸学校还是吐槽。但是想想男生宿舍是六到八人间，女生们也就得到了莫名的安慰。听说学弟学妹们住的新公寓楼是四人单间带洗手间和空调，羡煞了一帮老前辈。但是校方一手平衡玩得让人极为莫名其妙，新楼虽条件优越，但离教学区远而且食堂菜极其难吃，宿舍园区名字里又带个兰，因此被调侃称作“高岭之花”。

　　岑瑞躲进小客厅里，略有些惆怅地翻开练字包，把黄色米字格字帖和店家赠送的劣质毛笔在同样附赠的塑料“砚台”里蘸了蘸，随意写下一句“輕舟已過萬重山”。自从发现小时候的“特长”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岑瑞习惯了在宿舍备上练字的设备。不过她要求不高，虽然淘宝包邮赠送的毛笔偶尔还掉毛，但也和兔肩紫毫狼毫之流用起来没多大差别，反正对她而言能写就行。

　　大学三年增加的当然不只是年龄，眼见身边同学要么全力备战考研，要么简历全世界海投，纷纷表示必须在毕业前寻到一棵良木栖上。同学里从大一开始就在电视台、纸媒实习的更不在少数，感觉同龄人都特别有冲劲有目标，没心没肺如岑瑞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产生了难得的紧迫感。岑瑞夜深人静时，也反省过。自己一个20岁的小姑娘（还没习惯自称21岁），不说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也不考虑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闻鸡起舞，她为自己未来奋斗一下鸡血一把的激情都没有。再一反省，发现自己大概是高中那会儿的后遗症，一时间失去了奋斗目标和仰望对象，接下来的就全然都是迷茫以及自暴自弃般的随遇而安。努力当然有用，但对她来说没太大意义，或者说岑瑞就是一个不知道人生意义何在的人，也因此格外地佩服对人生有清晰规划、并为之奋斗的人。

　　自己室友姜琳就是非典型性代表，虽然她已经是岑瑞见过最优秀、最有天分的人但她的小收藏和大爱好都让她只能成为岑瑞心中的非典型。第一个学期大家刚见面，总觉得姜琳身上有种淡淡的自矜，有时候还有一闪而过的郁气。她一直对所有人都是淡淡的态度，于是也很少有人凑上去攀谈。更何况最容易建立感情的新生入学军训，姜琳就请了病假，直到大家从训练营返回开学上课时才见到这位室友。按理说，大学室友应该是四年内被动分配的最亲近的人，但在岑瑞和自己寝室其他两个人都混熟，甚至和隔着客厅的二寝打得火热的时候，姜琳依旧是不咸不淡地相处，偶尔一起卧谈。岑瑞其实算是自来熟的人，但前提是对方也有回应。她在冷淡的人面前有种先天的胆怯，仿佛鼓不起勇气去熟络一样。在姜琳那儿碰了两次壁，她也就讪讪地打消了尬聊的念头。

　　后来是第一学期期末备考的时候，姜琳才和大家熟悉起来。临考前一个星期，岑瑞天天苦大仇深的抱着书早出晚归，啃包子啃得满脸菜色。这样过了两天，姜琳居然主动提出要和她一起复习，前提是让她帮忙占座。此前姜琳都是在宿舍自习，岑瑞表示在冰冷的寝室哆嗦着取暖会消耗她太多注意力，并且宿舍诱惑太多无法抵抗（这才是重点）。学号为1，入学排名为1的姜琳此番邀请，岑瑞当然是忙不迭地同意，她当然知道是琳姐对自己伸出了友爱的橄榄枝，不然以姜琳的作业和期中分数还有老师对她的喜爱程度，她完全可以轻松地捍卫第一宝座。好在第一学期涉及的专业课程并不多，在姜琳的笔记助攻下，岑瑞以两门一门的速度快速抱了一遍佛脚，然后再以平均两天一门的速度考完全部的科目，立马决定撒花庆祝外加请大功臣姜琳吃顿好的。至于后来发展到两个寝室都出动，有家属的携带家属，没家属的带朋友，组了个十来人的局玩了个通宵就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岑瑞掀开写满了字的宣纸，又拿了一张继续写。这回就更随意了，行草渐渐地挥洒在质量不好边缘毛躁的纸上。啊，那会儿贺淼都还没出柜呢，带着个长发大眼睛的乖巧小女生形影不离的，还非说是老家过来的学妹。席间那妹子都快挂贺淼身上了，嘟着嘴贴她耳朵边上说话，眼睛却看着菜。贺淼倒也听话，屡次站起身隔着大半个桌子夹菜，还好几次和岑瑞筷子碰一起。岑瑞也是被弄得没了脾气，索性接下来都没碰过那道最爱的小炒黄牛肉。后来好像贺淼还抢着买了单，拉着她还似真似假地道了歉。那会儿她还是留着半长的发，在脑后低低地扎了个小辫子，略浓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的桃花眼，闪的岑瑞莫名红了脸，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觉得你短发一定很帅。”说完就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洒脱地拍了拍贺淼的肩谢她请吃饭。正巧了，那小妹妹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这一幕，立马上前挽了贺淼的手笑得甜甜的，正对着岑瑞偷偷瞪了她一眼。岑瑞被这一眼的敌意冲的满头雾水，赶紧离开去找学霸大腿姜琳。回头看了一眼，贺淼好像挺不耐烦地把手从小妹妹手里抽出来，略皱着眉说了什么，小姑娘可委屈了，噘着嘴攥住贺淼T恤下摆一角，扭得岑瑞头皮一麻，一溜烟的跑了。

　　当年续摊儿去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KTV，名字骚包得很，叫“皇爵”，经过这三年的发展已经成为音响设备最好、歌单更新最快，小学弟学妹最爱去的地方。然而岑瑞也从熬通宵依然神采奕奕再战一天毫无压力的元气少女，变成了熬不动夜随身带热水的养生girl。

　　写完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岑瑞想一摔毛笔学一把风流名士潇洒作风，转念一想溅出来的墨汁还得自己收拾，又老老实实地放下了笔，搭在砚台上。岑瑞假模假式地叹一口气，《我可能不会爱你》里怎么说来着，初老症状之一就是越近的事情越容易忘记，越久以前的事情反而越是记得。这才大三啊大三，就开始爱回忆当年，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摔个笔都知道考虑后果了。啧啧，岁月不饶人啊！

　　岑瑞转了转脖颈，看到贺淼正路过小客厅赶紧叫住了她：“诶诶贺淼，大一时候你那个小妹妹现在找对象了么？”

　　“哪个小妹妹，”贺淼顿住身形，也不走过来，只是搭在门框上身子后仰看着岑瑞。

　　“就那个那个，叫小鱼？还是小柔的，你学妹啊。”

　　贺淼眨了眨眼，迟疑道：“她？她有男朋友了吧好像，很久没联系过了。”

　　“渣女！人家当时在KTV对着你唱情歌，眼神都能滴出水来，”岑瑞两手拈着宣纸，在空中抖动几下，又说：“我以为你也喜欢她来着。”大一下学期，那个不知道叫小鱼还是小柔的妹子又来了一次，那次是直接穿着高中校服过来找贺淼的，只记得当时贺淼接了个电话皱着眉就下楼了，不一会儿就接上来一个眼睛鼻子通红的小姑娘。后来一问说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干脆就跑出来找贺淼，反正C市离贺淼老家城际铁路几十分钟就到了。

　　那会儿正巧陈若函和男朋友鹊桥相会去了，征得她同意之后说让小姑娘睡一晚，第二天贺淼再送她回去。贺淼沉着脸训了一句胡闹，然后又颇不好意思的问她能不能把床借给小姑娘睡一晚，理由是小姑娘怕生想和贺淼离得近一点。岑瑞作为贺淼隔壁床室友，十分痛快地睡去了陈若函床上。

　　当晚岑瑞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惊醒，朦胧间以为是室友起身上厕所，没多想翻了个身继续睡。随后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响起，没说两句就像控制不住似的扬了声，小姑娘说了半句“我喜欢…”剩下的就被人捂进了嘴里。岑瑞揉去打哈欠流出的眼泪，猜想大概的剧情发展。却听见两人轮番下床，轻轻打开宿舍门出去的声音。岑瑞又开始酝酿睡意，却被突如其来的尿意打断。静静等了十来分钟，发现两人还是没有进来的意思，岑瑞感受了下憋到爆炸的膀胱透出的哀怨，咬牙爬下床。夹着腿走到宿舍门口，门被虚掩着。

　　门外贺淼略带无奈的低声说着：“我也喜欢你，但是小鱼……”

　　“那不就够了！我不要听你那些大道理，我答应你了明天会乖乖回家，但是你现在，吻我。”小鱼声音里倔强又带着点颤抖。

　　岑瑞只觉得自己膀胱也在颤抖，又不好此刻出去尴尬致死。只听见贺淼刚起了个话音，又消失无声了。岑瑞等了一小会儿，忍无可忍的倒回客厅和寝室之间的小走廊，刻意放重了脚步又低低地咳了一声，料想门外两人应该都听到了。她装作毫无察觉地拉开门，打着招呼没回头地就往厕所跑,“啊，你们也夜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