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
小刀神在噩梦里惊醒，久不见光的眼睛一时间适应不了这雪白的光亮，被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他大口喘着气，任由眼泪留着，似乎还没有从深沉的梦里走出来。
他的眼睛慢慢地解析出了这是病房的摆设，他手上还挂着点滴，全身都被绷带绑了起来，动一下就激起一大片的痛楚。
“感觉怎么样？”旁边有人问他。
他听出那是周容度的声音。
他喉咙生疼，吞咽唾沫，声音很低地道：“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我妹妹死了……”
他慢慢地说着，神情似乎还有些恍惚和迷惑，眼泪却是停不下来地汹涌流淌。
“梦见……梦见我爸爸走了……喊我照顾好妈妈和妹妹……”
“我好像……我好像……”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陡然清晰了些，但是仍然似野兽的嘶哑，他转过头，死死盯着周容度，他说，“我妈呢？”
周容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顿了一会儿，道：“节哀。”
于是那未尽之语，也就不言而喻。
我好像梦见……我妈妈也抛下我了。
小刀神的母亲本来就病重，一直养在医院，昨天去世了。
他看着周容度，像是看一个幻觉。他心里升腾起了巨大的荒诞感，躯体都仿佛空荡荡的。他张了张口，想说你开什么玩笑？但是发出的却是野兽哀鸣到极致的抽泣与嘶吼。他像是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为人的语言，他的心沉到了胃里，于是只有一种如梦似幻的轻盈感围绕着他。
濒死的幼兽挣扎地活过来，却没有一个人会等着他。
他才十七岁。
他从此一个人。
他有时候会想，要是在那场涛涛的火焰里闭上眼睛，没有醒过来……
那是他余生，最美好的幻想了。
.
大雀研究学院。
实验台，培育仓。
梁思齐操作着设备，火神的伤还没好，还缠着绷带，默默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实验人员的动作。这个女人素来夺目，但现在她坐在角落里，沉默，伶仃，像是艳丽的雕像被剥落了漆上的华彩，徒留苍白的灵魂。
她发着呆，一片阴影落到了她身上。她抬头，梁思齐垂下目光，然后避开身子，指着培育仓，道：“我的神能‘再生’对善善和你女儿的尸体进行了重塑，再有几个月，你女儿就可以复活了，你何必这个样子？”
火神无力地笑了一下，声音很低很低 ：“你复活的梁思周……他还是你弟弟吗？”
梁思齐的面容虽然曝光在明亮的实验灯下，却冷肃的看不出半分表情。他顿了下：“我说他是，他就是。”
火神没在说话了。
梁思齐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火神在他转身后，说：“造个男孩儿吧。”
梁思齐没有停住脚步，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火神站在断壁残垣之上，灰烬之中，淡淡的那一声：“罢了。”
.
周容度谈着往事，又多了一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火神女儿复活后，却变成了个男孩儿。”
顾旧望听着，没什么感情地说了声：“看来火神也知道……死了就是死了。拼了命复活，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也无意对他人纠葛多做评价。
他又问：“那圣婴又是怎么到摩罗多手里的呢？”
周容度道：“被梁思周偷出来的。而林还也后来被严查的梁思齐抓到了马脚，销声匿迹了。而圣婴则是在梁思周被追捕过程中给我们摩罗多撞见了。摩罗多帮了梁思周一把，顺便收取点报酬。”
顾旧望啧啧叹道：“直接把圣婴给抢到了自己家，还真是‘一点’的报酬啊。”
周容度没说话，只是挑了下眉。
顾旧望给周容度倒了杯水：“所以能跟我说说，你脱离摩罗多的时候，为什么要把圣婴也顺出来呢？”
周容度道：“嗯……就是，我要出去，他说他也要出去。我就带上他了。”说着，他无辜地眨了下眼睛。
.
其实那天真的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初秋的阳光撒了一地的明堂，幽蓝的玻璃窗半敞，长长的走廊上影与光互相交错，周容度携了一身的闲逸，走过了摩罗多的长廊。他申请了离职手续，现在要去进行任务交接，交接完，他就可以潇洒走人了。他去了从阳光里走进摩罗多阴凉明亮的地下基地，和人事部一边聊天一边办手续，外面传来了人声的响动，有同事一边走进来一边和别人抱怨：“……火神发的什么疯？最近总是来搞破坏。”
他听了一耳朵，顿了下，却也没放在心上。人事给了他权限卡，让他去研究室进行基因注销，他去研究室将自己的痕迹消掉后，路过实验室的时候，顺便往里面覷了一眼。基因研究室和实验室都比较机密，也没有什么人员往来。实验室里只有一个个培养舱立着，各异的生物在里面呼吸。他看了一眼机抬脚就要走，却听见有两声规律的敲击声。
他寻声看去，一个小男孩坐在实验台边上，手边还有个作业本，手里拿着支笔，刚刚的声音正是他用笔敲了两下实验台发出的。他的脖颈后面连接着神经链束缚着他，显示他是个实验体。小男孩有一双黄金般的眼睛，温暖如晨曦。
周容度左右环顾了一下，透过实验室的透明隔离幕看着小男孩：“嗯？”
小男孩问：“哥哥，你要去哪啊？”
周容度笑道：“我走了，去见我喜欢的人。”
小男孩说：“那我也可以去见我喜欢的人吗？”
周容度好笑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小男孩笑起来，嘴边有个小梨涡，他奶声奶气道：“妈妈。”
他有一双黄金般的眼睛，温暖如晨曦。
周容度叹了口气，说好吧好吧，我带你去见你妈妈。
实验室看似没有人员把守，实则防备重重，光是个隔离幕就可以阻挡大部分不轨之人的窥探了。但周容度还是把小男孩带出去了，就像是个简单的出门一样容易。周容度抱着小男孩顺利地出了摩罗多的领地，他笑了笑，问：“我来之前隔离幕和监控都被关闭了，是不是你早就在那里等个人经过带你出去，恰好是我罢了？”
小男孩吧唧亲了他一口，说：“不啊哥哥，我在等你。”
只有他的神能是藏匿。
周容度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扯了扯他软乎乎的脸蛋，笑骂道：“小机灵鬼。”
所以他们在规避物理防线后，顺利地也躲过了人员的防守。
出去后周容度联系了火神，说跟她来个合作，成功坑了一把好处就把小男孩丢给他妈妈了。而他拍了拍衣袖，踩着一地的阳光，去了套路顾旧望的路上。
.
周容度“初遇”被顾旧望救了以后，两个人就经常找理由见面。他有时候也会想，这个攻略对象，好像还挺好约的？问候会回，邀约也接，礼物有来有往，就连表白都选的同一天准备好了。只要行动，必有回响。而以往若是有攻略型任务，不上个刀神下个油锅，攻略对象好像就感觉不到他的深情似的。
他们两个在一起，其实挺轻松的。兴趣相投，三观类似，就连偶尔的吵闹也仅仅只是平淡温馨的生活的调味剂。周容度也很喜欢这种轻松的氛围。但这也让他产生了犹疑——如此顺水成章的爱情，是否达到了系统要求？想着他又叹气，希望下次别又抽中了攻略型的任务，人心这种东西，最是累人。过于微妙，也许只是一个转念间，都有可能导致任务的失败。他是真的觉得拯救世界有时候都比谈恋爱来的简单。
.
两人互相大概交了个底，就一起去睡觉了。黑暗中，周容度搂着顾旧望，是个纠缠亲昵的姿势。顾旧望闭着眼睛静了会儿，就听见周容度呼吸洒在了他的脸颊上。周容度问：“明天你有什么打算吗？”
顾旧望道：“明天神选者大会喊我过去复审，你陪我去吗？”
周容度嗯了一声，说好。他的声音很低，轻轻的鼻音就在顾旧望的耳边环绕，有一种莫名的慵懒感。顾旧望用脸颊蹭了蹭周容度的鼻梁，动作中带了些许小动物般的依赖和亲近。他说：“爱我吗？”
周容度哼笑一声，毫不回避地说：“爱。”
顾旧望低低笑了起来，乐不可支的模样。
周容度纳闷：“怎么了？”
顾旧望亲亲他的下巴，说：“高兴。”
对方在黑暗中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