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千门如昼

2、如梦当年嬉嘻语

　　第二章如梦当年嬉嘻语
　　苏紫焰睨眼斜看着桌旁的少年，虽是个绝美的男人，却仿佛丝毫勾不起她的兴致。
　　“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一定要嫁给他。”赵零舞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翻转着桌上清辉色的夜光杯，盯着紫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似是要把她瞧个透。
　　“别人可不一定想娶你，少在这里犯花痴了。”苏紫焰轻轻一弹指，桌上的杯子就停了下来。这丫头，还真是不会变心的主儿。
　　“你那什么蓉姑姑死了？”赵零舞重拾起杯子，斟了些酒，却瞥见紫焰眼中流露出一阵厌恶，接着竟是捂住了嘴，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
　　“紫焰，你还好吧，可别吓我啊。”赵零舞去拉她的手腕，却触到一阵冰凉，紫焰手指关节处突兀的青骨竟是触目惊心地变成了惨绿。
　　“紫焰，你要血么，你等等。”赵零舞轻声说。
　　“不要那样说蓉姑姑。”紫焰咳了一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就是个老仆么，要死多少有多少，不过看在她还是为了救你的份上，看来价值还是有那么点的。”零舞自顾自地说着，却不敢再去瞧紫焰，她挪眼去看旁桌的少年，却发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紫焰身上。
　　“零舞，我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去吸``````平日里都是他准备好给我的。”
　　　　零舞见她依然对容姑姑为她血解的事情耿耿于怀，不免心下一阵的疼痛。
　　“紫焰，就别再想那些了，都过去了，”零舞拉紧紫焰的手，努力想让她变得暖和一些，“我说紫焰，你长得那么漂亮，要是分点给我就好了。”
　　紫焰一楞，笑道：“傻丫头，平百无故夸我干什么，况且，这东西，能分么？”
　　赵零舞见她终于笑了，也稍稍地安下心来。
　　“我告诉你啊，旁边那个人，老在看你呢。”
　　紫焰也不往那边瞧，却放大了声音；“让他看吧，不过是个闷骚的剑士而已。”
　　旁桌的白衣少年一听，倒也不觉尴尬，继续朝紫焰这边瞧来。
　　零舞再偷偷看了看他的相貌：“我说紫焰，他还长得真是，太好看了。”
　　“听说昨天有人在山崖边找到一具干尸，现在就挂在城墙上，也没人敢管，说是叫人去认领。这还认领什么，也不知是男是女是人还是妖怪，那恶心的样子，害我都不敢从那过了。”不远处有人议论声很大，稍微近些的人都能听见。
　　紫焰心下一沉，站起身来，赵零舞抬起头，看见她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她为何有这般过激的反应，她想去拉住紫焰，却只触到她的衣裳，终的悻悻地收回手，只好苦笑地摇了摇头，她是风，而自己，怎么傻得想去拉住风呢。
　　“公子要去哪里？”零舞抬起拿剑的手，拦不住紫焰，拦住其他人还是做得到的吧。这个男人，很是可疑。
　　白衣少年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却是激得她一个寒颤，这样的眼神，紫焰也曾经拥有，不,或许他的眼神比紫焰更寒冷,这是杀人者的眼神，她看得分明
　　少年没动，零舞的手却是硬生生地被逼回。
　　当少年径直走向窗口时，一抹亮影闪过。
　　零舞的剑尖指向少年的脖子却不能再前进分毫。
　　“你是什么人。”她自知敌不过这人，却也不能任他妄为，心下只希望能够拖延些时间。
　　少年却没有回头，纵身从窗户跳出，等零舞探出身去时，却再也不见了他的踪影。
　　“城门在哪里？”零舞回过头，却发现客栈早已空无一人，大家都逃走了么？呵，终究是自己造诣太浅，什么事情都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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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有何见教？”苏紫焰飞奔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这是一条很小的巷子，她站定在巷子中间，却没有回头的意思。
　　“紫焰``````”
　　薄剑出鞘发出的明响，划破了她与来人之间的空气，剑尖直指少年的脖子。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除了零舞和他，你们谁都不配直呼这个名字。”
　　“小姐，此行的代价太重，你也应该注意到了，暗部的众多部下还有蓉姑姑，他们的死，太不值了。”
　　苏紫焰的眉目间一阵酸楚，她死了，被自己杀死了。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如同往常一样浮现出那个人的面容，那不知是能让她始终清醒还是永远沉沦的面容。是了，为了他，所有的牺牲都不算什么。
　　“她终究只是个老仆，他们的死可以救我的命，有什么不值？无幻，幽虚宫落魄到这番田地了么，轮到你来同我说教？
　　“小姐认出无幻了么，我真是受宠若惊。”白衣少年面容未动，语气依旧是冰冷异常。
　　苏紫焰一惊，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么多年了，无论怎样，他都是一贯表情，从来不笑，从来不生气，从来不悲伤，她就是最讨厌他那种样子了。
　　“这次随你上路的使者全灭，小姐，恐怕就是对方从中作祟，请你折回幽虚宫，容我们再从长计议。”
　　苏紫焰转脸看着正视着她的无幻，眼里恍过不能置信。
　　“你的意思是，让我灰溜溜地回去，就因为死了一些下使？无幻，我一直觉得你处事优柔寡断，却没想到你在这时会谏我不战而返，真不知你是怎样坐上领主之位的，看来他也有走眼的时候。”
　　无幻也不怒，面容依旧淡定，紫焰皱眉，就是厌恶他这种处变不惊。
　　“小姐，即使这次任务的最终，你将要嫁给怀王，你也在所不惜么？”
　　紫焰的脸上有隐忍的痛意，在所不惜？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么，他说什么，他希望什么，她就做什么，无怨无悔，因为，他是她的一切啊。

　　幽虚宫的宫主，苏断风，无人知道他的身世，只传言，如今在幽虚境内的幽虚宫，已有覆天之势。
　　在苏紫焰的记忆里，整个幽虚宫都是血色的，朱漆垣墙，玛瑙雕栏，蔷薇花房，还有满满一池的，鲜血。
　　紫焰修炼的功法，称蚀心。
　　天下第一武功蚀心，从前世间只有一系血脉中的女人可以修炼，但是那血脉断了，这蚀心之法，也就沉没于世间了。紫焰不是那个家族中的人，应该说，这世间也再没有那个家族的踪影。但苏断风，需要一个人，替他修炼蚀心。
　　所谓蚀心，顾名思义，就是对心脏的侵蚀。练功之人，初的时候只是心痛不止，待到步入高层，心脏就开始腐烂，流血不断。想要修炼此法，哪怕是原来那一系血脉的人，也要经受心脏被侵蚀的磨难。苏断风只说紫焰是天才，只需要长期服血，也能修炼蚀心。
　　紫焰很争气，十一岁就进入修炼的第二个阶段，她从那时开始喝血，不间断地喝。
　　十一岁的孩子，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杀人也好，喝血也罢，只要是断风吩咐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做，都一定要做得最好。
　　紫焰所有的记忆，是从十岁那年开始的，断风那时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是她记忆里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意象，那个男人朝她伸出手，微笑。
　　从今天起，你就叫紫焰。
　　紫焰这个词语是用来形容眼睛的美丽的，紫焰那时自然不懂这些，她用那双已有极美迹象的眼睛看着苏断风，然后咧嘴笑饿，伸手搭上断风的手，那个自那以后直到如今，都是作为她的天下而存在的男人的手。
　　幽虚宫里的人，大概不会比皇城中的皇宫里少，佣人，侍女，一切人都坚守着自己的位置，所有事情有有秩序地运作着，仿佛一切是那样地天经地义，仿佛一切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一般。
　　不过除了断风的嫡系弟子，其他人很少有机会见到断风。
　　幽虚宫有十二殿，六个弟子管辖，称六合，六合之主，则称领主，而那领主，就是无幻，说起来，这倒是紫焰讨厌无幻最重要的原因。
　　无幻几乎一直呆在断风身边，而紫焰见断风的机会显然比他少很多。只要没有大事发生，断风日日必会到蔷薇花房助紫焰浴血练功，却每每带着无幻。
　　紫焰自然很是不满，却不可能生断风的气，只有朝无幻发发脾气，是了，连她都不能如此，无幻他凭什么这般？好在无论多大的怨气，只要断风一哄就能平息。
　　到了十四岁，断风碍于男女之别，找了蓉姑姑来照顾紫焰。
　　本来是极不懂事的女孩，只蓉姑姑一句，男人都是喜欢温婉的女人，紫焰便欣喜异常地问道，那断风也是一样么。
　　蓉姑姑笑言，宫主也是男人，定是如此。
　　自那以后，紫焰就开始习礼仪，学女事，读些修养生息的书籍，也渐渐磨成了知书达理的模样，断风见到她的改变，也多有赞许，她便决定，只要在断风面前，便要如此下去。
　　蓉姑姑之所以通晓血解之法，也是苏断风所教，血解，变是将一个人体内所有的血液注入紫焰的身体，将她全身经脉打通，行此法的人必死，而且由于失血，会变成干尸。

　　无幻见紫焰没有说话，继续说。
　　“他们将蓉姑姑的尸体挂在城门上，就是为了引你出去，既然小姐真的下决心，就不要中了敌人的圈套，她是为你而死的，定然不希望她的死会影响你的计划。”
　　紫焰微微动容，是了，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居然被一个仆人搅得乱了头绪，岂不是可笑至极？
　　“谁说我要出面，我才没有那样傻，无幻，怎么出了幽虚宫你，你便如此多言了。”
　　　　清晨的阳光有些耀眼，恍然间，紫焰仿佛看见无幻的嘴角微微地上扬。
　　“无幻，你在笑？”
　　“小姐多心了，只是有人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无幻在转身离去之前，再看了紫焰一眼。
　　如此绝美的容颜```````这样说话的语气，也只会在自己面前显现了吧，她表面上的隐忍和倔强，大抵都是为了师父装出来的吧。但她毕竟还只有十八岁啊，又不了解这世间的世故人情，师父怎忍心让她来担负如此的重负。至少现在，还不够时机吧。但师父并不是心急的人，那样谨慎的一个人，下这样的决定，一定有他的原因。
　　紫焰转过身去，脸上露出笑意，零舞的那抹绿色，她最喜。
　　她看见零舞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故意做出嗔怪的样子。
　　“你也太不长进了，才跑多久就累成这样。”
　　零舞抬起头，一脸的委屈。
　　“我的大小姐，宫主他派我先来，我可是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刚休息没多久便来接你，要知道，我可是好久没吃东西了，方才在客栈，我什么都没吃，又追出来了``````”
　　紫焰看见她的架势，定然是得劈里啪啦地说上一大串子话，心情似乎好了些，又免不了损她一番。
　　“刚才不知道是谁，犯了花痴，顾不上吃饭，再说了，你好歹也是咱们幽虚宫里数一数二的夜行使，小跑一段便没了气力？”
　　零舞的轻功极佳，瞬步的功底可以说跟紫焰不相上下。
　　“若是在幽虚宫里玩‘赛飞花’，紫焰你也不敢说比我强吧，哪日再回幽虚宫，咱们再比比看。只是在这大街上，我若是用了瞬步，岂不是得引起轰动，暴露了你的行踪`````”
　　再回幽虚宫吗``````
　　“赛飞花”是从前幽虚宫里盛行的一种游戏，孩子们初习轻功时，便开始了初级的游戏。
　　逐花而腾空，靠静息之力让花绕在身旁，有一片花瓣落地便算是输，最快到达目的地将花聚集在一个盘子里，用凝力将它们堆砌起来而不溢出便是胜利。唯有幽虚境内特有的紫薇花才能够依附静息之力，紫焰小时候一直呆在蔷薇花房里，却一直喜欢穿紫色的衣衫，有一天她偷溜出来，恰好碰见零舞她们在玩“赛飞花”便躲在紫薇花丛里，偷偷地看着。
　　零舞最快，眼看就要到达终点了，一片花瓣竟不争气地想要掉下来，紫焰瞧在眼里，有些着急，就吹了一丝风，托起了那花瓣。其他女孩子都没察觉，只有零舞一个人明白，有人帮她赢得了这场比赛。
　　等比赛完了，女孩子们都散了之后，零舞拿着五彩的花环拉除了躲在紫薇花丛中的紫焰。
　　“小姐姐，刚才是你吧，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够召唤风，你是花的仙子么，能将刚才的法术，教给零舞么？”
　　这是紫焰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跟女孩靠近，她只是稍稍地退后，噤声不答。
　　零舞将花环套在紫焰的头上，似是没有察觉她的疏离。
　　“如果姐姐是凡人，为何零舞从来没有见过你呢，无论怎样，今天的奖品就送给你吧，这都是你的功劳。”
　　紫焰摇摇头，伸出手想去取花环，却被零舞一把抓住。零舞看着她，嫣然一笑。
　　“小姐姐，跟我一起玩吧，我们，做好朋友吧。”
　　零舞一下子跃起来，牵着紫焰，却飞得比往常都要高。
　　紫焰脸上的错愕，一闪而逝，接着足下生风，快乐地飞翔起来``````
　　那孩提时代的景象，忽然历历在目，这也未尝不是一件惬意的快事。紫焰的笑意停在嘴边，零舞也跟着有些释然。
　　“对了，紫焰，那白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连我都拦不住他。”
　　紫焰抿嘴一笑，用食指在零舞的腮帮子上轻轻一点。
　　“傻瓜，你就一点也没察觉，他可是你朝思暮想的大师兄，无幻，莫说是你了，就是我此时，也不是他的对手。”
　　零舞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接着又叹了口气。
　　“完了，这下子一点希望都没了。”
　　“为什么，若是你真喜欢他，还是有希望的，他啊，虽然有些奇怪，但总的来说，脾气还是很好的。”
　　零舞只当没听见，喃喃地说：“别人都说大师兄喜欢的是你，我一直不相信，今天见了，我还真的要相信了。”
　　紫焰的脸顿时一阵僵硬。
　　“死丫头，连无幻长得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还学别人信起这些风言风语来了，都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总之，空穴莫来风。我小的时候见过大师兄，他那时就很厉害了。如今再见，”零舞一抬头，眼神迷离，“还真是好看。”
　　紫焰瞧见她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哪里好看了，真不知你是怎样看人的。”
　　零舞用力瞪了她一眼。
　　“你就知道旷世英雄，旷世英雄地叫，这世上除了师父和怀王，还有谁是旷世英雄？”
　　紫焰听到这里，慕然地垂了眼帘，零舞这才发现说错了话。
　　“紫焰，兴许怀王不错，你也毋须太过伤心了。”
　　紫焰不免冷笑一声。
　　“是啊，我的夫君，定然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天，发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