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悲欢离合中 ...

  •   “先生好闲趣,这般远离俗事,未免太难找了些!”还没等他说一句话,映月先笑说了起来。

      “祖上的屋子,不敢挪移,远是远了些,却清静。”

      梁伯鸾当时听有人敲门,兴冲冲地跑来开门,见到是她时,心才一下凉了。
      不过,她与冬织关系亲近,不知她找到这里来,是不是冬织的意思。

      映月从未见过一个人连萧索失意都像是画中人,疲惫半倦的双眼,凝蹙的眉头,未修剪的青色胡茬,明明是再落魄不得的样子,却还是一副与世不染的模样。
      也难怪,明明是相同的洗到泛白的麻黄布衣,这人也能穿得与市井俗人不一样。

      映月心中却想,这样的人,任她人如何美貌如花也是攀比不上的,自己与他没有夫妻缘分,姑娘与他更无缘分。自己今日来,不算是棒打鸳鸯,是来结束这段不该的念想,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从此两不相干。

      “那日先生走得急,姑娘知道后还怪我没多留你喝些茶,此番专门遣派我来赎罪来啦!”
      映月边说,边从袋里掏出一袋银钱,又有金、银裸子各五个,口内说道:“姑娘跟我说,先生有恩于她,她很是感激,想到先生过得清贫,实在是心难安,这点财物不成敬意,请笑纳。”

      梁伯鸾冷冷地看着她,听着她说话,心中似有千斤寒冰,冷冽彻骨,声音又淡又寒,说:“我没帮姑娘什么,我生活虽是清苦些,却也自得其所,不需得这些东西。”

      映月见他果然生气了,心中窃喜,又说道:“先生不收怎么使得?到时候姑娘怪罪我,我又怎么担待得起?先生您就收下吧,姑娘嫁人也安心些。”

      “我让她不安心了吗?”
      梁伯鸾望着茶杯,如今他才领会到什么是痛彻心扉。

      他方才想,自己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若是不能在一起,他一个人喜欢就好了。
      没成想,她要的是安心,自己的感情却让她困扰。

      那日离开孟府后,他去了东街,打听了好多关于段家公子的事,知道他家财万贯,英俊潇洒,饱读诗书,气质卓然,冬织若是与他在一起,不失为一段良缘。刚何况,冬织喜欢他许多年了。
      他已暗下决心,再也不会去打扰她。

      如今,他不过是去看过她一次,她就不安心了,她害怕自己会捣乱,阻碍她的亲事吗?

      她若是这样担心,捎句话,他定然不再纠缠,如今却拿这些金银来做什么。
      梁伯鸾心中失望至极,不再想多说话。

      映月见他不收钱,本是意料之中。
      她深知如何伤人,金银不过伤其面,含义才能伤其心,她还没有使出力呢!

      映月对他疏离的态度又爱又恨,油然升起一股子报复的欲望,说了几句重话,硬是要把钱塞给他,拉扯时不小心开了钱袋的口子,一堆铜钱哗啦啦地掉在地上,散落一地都是。

      映月像怕是砸到自己一般,烫脚一般的跳开,指着地上的钱,质问道:
      “不是我话说得重,人家段公子是可遇不可求的好夫婿,姑娘珍惜这段缘,怕你来作什么乱!
      我们姑娘就是怕你来纠缠,才给你这些钱,你若是这样的态度,我也没话可说。反正姑娘的话我都带到了,你以后别出现在姑娘姑爷的面前!”

      说完她气愤地摔门离开了。

      梁伯鸾见她嚣张跋扈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翻滚,滋味杂糅,最后只剩痛,愣愣地半晌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直直站在原地,盯着门外,心中悲戚。

      冬织在闺房等着映月的消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发神,心中已经煎熬到像是度日如年。

      “姑娘,姑娘?”春林小丫头在旁边轻声叫着,心中却嘟囔道,她说要喝茶,泡来又不喝,这茶凉了,是再去泡,还是不泡了呢?不知窗外有什么好看的,怎么这样心不在焉?

      冬织眼睛一亮,口中答道:“不泡了,你先下去。”说着就一溜烟儿跑到了门口迎进映月,脸上尽是欣喜。
      春林见她这几天总是郁郁寡欢,既然映月姐姐来看她能让她这么开心,她当然希望映月姐姐多来几次了,于是赶忙退出门去。

      “你... ...”冬织左看右看,没有看见她带什么书信回来,心中疑惑,又想她兴许是带的话来,这又心急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映月面色发白,眉头紧皱,手心冒汗,很是为难地说道:“姑娘,姑娘!这人对您既无心意,您又何必再念想他?”

      冬织见她面露难色,心里咯噔一下,不祥之感如重锤敲在脑门,脑中混沌晕乎,只觉得天昏地暗,她心中仍有一丝要强,仍问道:“他说什么了?他说什么!不需你转述我,我要亲耳听他说!我不信!”

      “姑娘!你怎么不能清醒些!”映月一把捞住脱力跪在地上的孟冬织,拦住她不让她冲出门去,“你怎么不明白?他从始至终也没在意过你,根本是你一厢情愿!你以前一厢情愿喜欢段锦堂,今日一厢情愿喜欢个梁伯鸾!明日后日,又该是谁了?你都要这么寻死觅活一番?”

      冬织再忍不住久抑的情感,胸中一热,一口热血涌上喉头。
      她最怕的就是一厢情愿,她最怕的就是一厢情愿!这样的情感得不到回应、怪不得别人,从情感发生时,就注定一个人走向绝望。她最不愿意有的一种情感,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她心。

      孟冬织听了映月传来的话,心如死灰,久久不能回神。

      第二日。

      “姑娘?姑娘醒了!”春林忙不迭地扑倒在冬织的床前,急忙问道,“姑娘可是渴了?饿了?您怎么样地,好歹说句话呐!”

      孟冬织只觉得头沉沉的,喉咙腥甜,又看春林在跟前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不禁疑惑。
      “诶哟!头好痛,我要喝水。”

      春林忙着抹了抹眼泪,送了杯水到她跟前,担心的说道:“姑娘,您可要吓死我了,谁知道您平日不喝酒,这么糟践自己做什么!”

      这么一提醒,她似乎有些印象了,那日映月离开后,她自个儿喝了些酒,没成想自己酒量这么差,没喝多少,倒是吐了不少,酒水、胆汁、血水,一股脑儿都吐了,身体大损,连连发烧两日,不省人事。

      春林打来一盆热水,给她擦了擦脸,问道:“姑娘?伯鸾是谁啊?您那日喝醉了酒,口里就骂着这个人,他怎么敢惹到您的?”

      冬织脑海中又浮出他的脸来,又想起他说的话,一阵难过,苦笑了一声,吩咐道:“今日之后,不许在我耳边再提这个人。”

      “好嘞!”春林讪讪,又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笑道,“姑娘,那你以后别喝酒了,多难受啊!”

      冬织点点头,嘴角露出了笑。

      说来也神奇,前几日翻天覆地闹得死去活来,这一场醉酒发烧,醒复过来,倒像是什么事都忘了一般,什么也不提,账照样算,钱照样收,一切恢复如常。

      “姑娘,后天您就要出嫁了,好好准备才是,夜深了,怎么又在算这些老账头?”
      焦嬷嬷送来熬好的燕窝粥,嘱咐道。

      “这些账以前栏着我懒得管,我若是嫁出去了,以后再没有机会理顺。”

      焦嬷嬷知道她心中受苦,虽说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看她脸色日渐憔悴,心中定是不好受的。自己却劝不了她什么,不过心中想着她是不是饿了,送些吃的来,再苦也不能苦了肚子。

      焦嬷嬷等她吃完,看她还不休息,这才说道:“姑娘早些休息,嬷嬷我先离开了。”

      冬织心无旁骛,一心扑在这些账目上。这些账乱虽乱,却正好治她心中之乱,让她忙碌起来,无暇自怨自艾。

      当她闷头扑在陈年老账中时,梁伯鸾这半夜也甚是难过。自那日听了映月转述的话后,他起初是憎恨自己的自作多情,是透骨酸心,整夜难寐的伤怀,可细思这几日,他不想再沉湎于这伤情中,已经收拾行装,打算离开几年。

      却在离开的这夜,他来到了扶风城里的小酒馆。酒这东西,要么不喝,要么喝个烂醉,最忌讳的是半醉不醉,才是越喝越清醒,越清醒越不甘心。店家打烊了,他还没个烂醉,此时所有不顺心的事涌上心头,疯疯癫癫,提了半壶酒游荡着。

      抬头看着天,他咧着嘴角嘲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何时如此落魄过?”

      “长夜人不眠,暂伴月徘徊;相思入黑云,恩情酒中绝,我思卿娇憨,卿怨我痴缠,几番波折几番缠,今夜方休!”踉踉跄跄提着酒在昏暗的巷道里穿行,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孟府的后院。
      他摇了摇酒壶,却是空的,他反手一丢,酒葫芦一股溜儿滚到了角落里。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翻上了墙头,醉眼迷离地四处望了望,只发现只一处窗口还亮着灯。

      他跃下墙头,大摇大摆地朝着亮处走去。

      “啊!你是谁?”冬织捂着嘴惊叫道,瞪着地上趴着的人,瞅了瞅毁掉的窗纱,骇然地往门外跑,正当开门时,那人不知何时出现的,竟比她先一步掌住门闩。

      一身酒气呛得她连退了好几步,这才看清他的样貌。

      梁伯鸾迷糊中见着是她的样子,酒又醒了几分,脸却反倒红了些。原想着他若是再见着她,一定将她给的钱财都摔还给她,再狠狠控诉她一番。可如今见了她,却怎么也做不出这些绝情的事来。
      “为什么你这么绝情,我却恨不起来你。”梁伯鸾捧起她的脸,捏了捏,苦着脸,边笑边说。

      冬织听不见他咕咕哝哝的话,满心满眼都是他如今失意的样子,心中情意又是作怪,情不自禁靠近它几步,拨开他耷拉着的乱发,露出整张脸来,只见他从额头到脖颈,所有露出来的肌肤都是一片酡红,再细看,眼中尽是红血丝,眼下一片乌青。

      “伯鸾,你怎么了?”一时间什么怪罪都没了,她忙扶住将要跌在地上的梁伯鸾,将他扶到软塌上。

      看他躺下,冬织心中安了些,又转身去倒了杯茶水来。走到榻前时,却被他过分清明的眼神吓了一跳,茶水洒了些。

      “你是醉着还是醒着?”冬织偏着头,笑问道,顺手将茶水递到他手边。“若是你醒着,该知道,这深夜里,不该闯入一个女子的闺房。”想起他的绝情绝义,冬织有些怨恨,却又狠不下心赶他走。

      “醉的。”说完他盯着冬织,闭上了眼,不是是否是睡着了。

      冬织盯着榻上一动不动的他,心中想:这算什么,你既不娶我,又何必再来犯我?

      这一晚,她不敢睡。她要等他清醒,等他亲口解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