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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聚散匆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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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已是太阳高照,冬织望了望窗外,眼睛被阳光晃得一阵发黑,不禁虚眯起眼,皱起眉来。
昨日之事浮上心来,亦真亦幻,不期然一阵苦楚涌上心头,堵得心口发慌,冬织坐在床头,心里盘算起来:昨日是我昏了头,怎会做样大胆的事?不知是他坐怀不乱真君子,还是我偏偏走不进他的心,也许两者都有。算了,我这一生丢脸的事情不少,不差这一件... ...
虽然如此自我宽慰,她仍止不住叹气,怅然若失,坐着发愣。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把她从神游中拉回现实。
冬织回过神来,想这敲门的定是他,顿时脸上烧得通红,不知所措。
“醒了吗?我想这个时候你也该饿了,我做了些粥。”梁伯鸾轻声问道,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她醒来后想起昨夜的事情,会不会怪他。
冬织不饿,又不好负了他的好意。其实他什么也没做错,还收留自己,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自找的难堪。
今早的粥很稠,想必他应当是很早就起来熬了。此时,她虽然没什么胃口,也不断地往自己口中灌,她心中把这碗粥当做她们的最后一餐了。
“梁先生,这几日的叨扰定让你伤神了。我家中只父亲一人,我离家出走多日,他一定很着急,若是再任性,我自己也愧疚。”
“你要走?”梁伯鸾心中一揪,她叫自己还是这么生疏,她要走,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留下她呢?他心中万般后悔,若是自己昨晚没有亲吻她,她也许不会走。明明已经没有劝她留下的借口,却还是搜肠刮肚多于她说话。
“可是,你的父亲要你嫁人,你回去岂不是... ...”
冬织咬着羹匙,突然笑了起来,问道:“你不想我嫁人吗?”
“不,不是,我是在想... ...若是孟姑娘不愿意嫁,与乃父好生商量,相信姑娘会有个称心如意的好归宿。”明明心中不是这样想的,他却口不由心,勉强说这些话。
“呵——”冬织听他的话,并没有留念之意,心凉了大半,回道:“借您吉言。”
只觉得鼻腔酸酸的,生恐流下眼泪惹他嗤笑。
梁伯鸾不放心她一个人走,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她平安送回家。
一路上,两人都尴尬,没有几句话。
到了城门口外百十米,已经是午后,日头大得很,冬织停下来,盯着梁伯鸾额头上的汗珠,说:“就送到这里吧,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安全的,我可以一个人走。”
怕他再无心说什么话来,又惹得自己一个人难过,冬织赶紧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到他手中,继续说道:“我只有这些了,你不要嫌弃。”
梁伯鸾手中拿着,心中难受极了,苦涩哽在喉咙,发不出半个字,待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看她入了城门,身影变小,渐渐淹没在人群中。
“你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啊,连人情也不想欠我的... ...”他低声喃喃,失魂似的走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在城门口驻足徘徊。送走了孟冬织,他才恍然间发现自己闲得发慌,手上竟找不出一件可以做的事情。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他已经来到了城门口,看见一群人围着城墙一处,叽叽喳喳讨论不停。
“还没找到吗?”
“可不是吗?唷... ...这么算起来,这不得半个月了!”
这些话不经意传入了梁伯鸾的耳中,使他警觉了起来。不知这些人说的这个失踪的姑娘,是不是她?说起来,他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以外,对她一无所知。
他突然想看那墙头上的告示,几躲几让终于挤上前去。一张头像画得歪瓜裂枣,与她半毛钱关系不上,可仔细看起下面的字来,心才又是一惊。
虽说他对扶风县城内的逸闻趣事所知甚少,但好歹来这扶风县有几年了,城中几个大户人家倒是有所耳闻,这孟家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他未曾想过,一个大户小姐会像她这般。
“如此也好,也好... ...孟家也是个体面人家,不至于让她受委屈。”好在自己没能胡乱表意,若是留下她,耽误人家姑娘不说,连个安定的生活也给不了她。
梁伯鸾心中胡乱想着,心却越想越痛,越想越空;明明心中空空如也,却阵阵酸楚,不能自已。这样失魂落魄找路回家去,到了夜黑透了才回到家中。
他躺在椅子上,蚊子总是在耳边嗡嗡叫,他也不过挥挥衣袖赶走作罢,惫懒倦怠至极,心想自己一个人,何必去点那艾熏,等蚊子喝饱了就不再扰他清梦了。
这夜,孟府也不平静。
“老爷,这... ...姑娘都跪了两个时辰了,滴水未进,您看是不是——”
“咳咳咳——她翅膀硬了,离家出走不要这个家了,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我能让她跪什么?咳咳——咳——”孟老爷坐在太师椅上,一只手捂着心口,一只手拄着拐杖连连敲地,“你都不要这个家了,还回来做什么,你还知道回来?你再回来晚些,等着给我坟头上柱香,也算你尽了孝?”
孟冬织低着头,脸色卡白,不敢顶嘴。
她当时想着自己不过离家出走两天,给他点厉害看看,逼着他回心转意,那曾想,没能逼他回心转意,倒是把他多年未发的心疾逼了出来。心中已是懊悔不已,哪里还敢再提退婚之事。
“我今天把话给你撂这儿了,你若是不嫁,气死我得了,我死了再没人管得了你!你要是自杀,我一个孤老头子也没什么可活的了,陪你死去,只是苦就苦在没人给我立块碑了!”孟老爷弓着身拄着拐,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想明白了你就不用跪了。”
说完这话,孟老爷在几个仆人的拥簇搀扶下离开了祠堂,独留下孟冬织与焦嬷嬷两人。
嬷嬷不忍心,递了杯茶给冬织,口内劝道:“姑娘啊,虽说这段公子曾经辜负过您一番心意,但是姻缘,兜兜转转啊,总是姻缘,谁能知道之前那是考验,此番才是苦尽甘来修得正果呢!您又何必在心中过不去呢?”
孟冬织心中难过,听不进去焦嬷嬷的话,接过茶来,哪里顾得上品,只咕哝咕哝当牛水饮,喝完擦擦嘴,说道:“这些道理我都懂,嬷嬷,您让我一个人呆一晚,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这... ...这恐怕不行,姑娘,您要是有个好歹,我这条老命就是十条也抵不了罪啊!”
“嬷嬷,你看我长大的,我是轻生的人吗?何况,这是祠堂,我不至于在这里自杀,得罪我祖宗十八代。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
“好吧,那我每隔一时辰来看你一下,也不打扰,就从这窗户口,总得让我们照顾您的安全吧。”
孟冬织说不过她,也就点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过会儿,大门打开了,又合上了,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跪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听见人都出去了之后,才把挺直的腰板放松下来,挪了挪麻木的腿,哪知道不挪还好,这一动,反倒是钻入骨髓的刺痛让她不得忍。索性顺势卧躺在地面上。
焦嬷嬷隔没多一会儿就来看一趟,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还反复辗转着,心也稍稍安定些。
“老爷,姑娘没跪了,地上躺着呢,不知道睡着没有。”焦嬷嬷赶紧趁着空档去向孟老爷复命。
孟添虎点点头,心也放下了一些,看来她就是再不想嫁,也是有顾忌的。这般作为,怕是想开了的,奈何他女儿就是个嘴硬的,定不肯立马认输。
第二日。
孟冬织也不再闹了,既不说退婚,也在家好好待着,孟老爷算是心稍稍安了些。
可孟老爷的心没安几天,只知道她半步也不出门,整日不说话,就望着窗外发呆,怏怏不乐的样子,饭也吃不了几口,整日整日地消瘦下去。
孟老爷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他只好让映月去劝说一番,想着这个丫头跟着冬织,多少与她解个闷,若是下个月出嫁时生出病来,就太不吉利了。
映月来,冬织自然是让她进门的,毕竟当初是她帮自己的。
“姑娘怎么吃得这样少?”映月进门时,正遇见撤菜的几个丫头,瞧着盘里的菜,知道她没动几口。
“吃饱了。”冬织摇摇头,见是映月来,勉强露出些笑。
映月见她状况不好,面带苍色,眼圈发红,眼下又是一片淡淡的青黑,她从未见过这样惙怛伤悴的姑娘,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叹:她当时也不问我意愿,将我配给焦谢恩,我原本是怨她的,才故意放她出走,意欲搅乱这桩婚事。可如今,婚事虽未黄,可自己看见她这样憔悴,也于心不忍,心中后悔当时放她出走。
冬织想起她是嫁了人的,又升了府里管事大丫头,本该享福的,怎么也瘦了许多,不禁愁眉问道:“映月,这些天没见你,怎么瘦了些?来,坐这里来,与我聊会儿话。”
冬织拍拍自己一旁的垫子,招手她过来坐。
“姑娘,您不知哪里去了,我也担心得,怎么能吃得下饭,”映月顺势坐下,拉过冬织的手握住,叹息道,“早知道您是去受苦的,我又怎么会放您出走?”
“多亏你放我走,十年中,只有这十几天我才最轻松自在... ...”冬织想着就笑了起来,却又想到当下的处境,没了笑。
在映月的多番追问下,冬织与她讲了自己这几天如何与梁伯鸾相处,又如何分别,一时笑,一时哭,模样开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