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三夏》若公子

5、5 离开

　　陆之昊□□着上身，站在浴室洗手台前，往下巴上抹剃须泡沫。刚刚洗完澡，敞开着的大白浴袍，露出性感的麦色肌肤。头发湿哒哒的，水滴顺着发根划入衣内。
　　他眼袋有点青，昨晚处理公司文件到半夜。公司正处于快速发展期，有许多事忙，不然也不会拖一个星期才来找若微。想到若微他眼眸闪了闪，其实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女孩不是他找的那个若微，可是心里总放心不下，可能是爱屋及乌，对这个名字一样，相貌相似的人有特殊情感。圣经说人都有原罪，陆之昊身上长期背负着对那个若微的十字架，寸步难行。无数次他被噩梦惊醒，满脑都是她死寂和怨恨的眼神所以当他发现一个能赎罪的机会，便迫不及待放下沉重的十字架。这个若微对他来说就是这样一个存在，无论她是不是真的若微，他在她身上得到赎罪。
　　水龙头开着，水哗哗地流，陆之昊回过神来，把水关小点，开始专心刮胡子。
　　房间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心里想到的就是若微，来不及擦满是泡沫的脸，他迈着大步接通手机。
　　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是陆之昊吗？我是若微。”
　　“我知道，有显示。”陆之昊愉悦说道，
　　对面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事要说，他率先出口，
　　“有事？”
　　“啊，没有…那个，那个…”
　　陆之昊心一紧，提高了音量，
　　“你不会告诉我你不想跟我走了。”
　　“啊，不是，我都答应你了。”
　　陆之昊松了口气，
　　“那怎么了？若微我希望你能把我当好朋友，又是就告诉我，我会尽我能力帮你的。”
　　这句话让对面的人似乎缓和了不少，
　　“我们能见一面吗，我就在你酒店附近，这件是当面谈更好。”有些忐忑，
　　“好，”陆之昊爽快地回答，他看了看时间，“你到我酒店一楼的餐厅等我，我马上下去找你。”
　　陆之昊很快换好衣服，打理了下头发，走下楼去。
　　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早，餐厅人不多，陆之昊一眼就看到若微。她坐在角落里，穿着简单的衬衣，披着头发，和这件装饰华丽高贵的餐厅有些不融。看到陆之昊过来了她站起来，有些局促不安。陆之昊径直走到她面前，两人坐下。
　　若微冲他一笑，“没打扰你吧，知道你很忙。”
　　“说什么那，如果能帮到你我很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声音里有些担忧，
　　若微嗫嚅了一下，“就是和我一起摆摊的女孩，我想带她一起去，你那里有什么适合的岗位吗？我一个人走很不安心，”还不待陆之昊开口，若微急急道，“我知道带我去已经很麻烦你了，如果不行就算了，我们再想办法。”若微一口气说完，觉得怪难为情的。
　　陆之昊莞尔一笑，“原来是这件事，没问题，是我没考虑好，前台刚好缺人，就让她去吧。很简单的工作，来了人招呼就行了，我到时候安排你们住在一起，怎么样？”
　　若微没想到陆之昊这么周全安排，感激不已，又有些顾虑，“你公司人不会说吗？这样真的可以吗？”
　　陆之昊换了个坐姿，目光在她脸上一转，霸气道，“我的公司谁敢说啥，你尽管放心，跟我绝对吃香的喝辣的。”
　　“好呀，以后你就是我的衣食父母了。”语调欢快，属于少女独有的活力。
　　“既然这样，你明天把房子退了，我买明天的机票，跟我一起过去”陆之昊靠着椅子，眯着眼，不容拒绝。
　　若微想也许这就是他工作的样子吧，果断专横，说一不二。
　　“啊，这么急，我要收拾衣服，还有我还有一只猫…”
　　“那些东西不用带了，到那里重新卖新的就行。至于猫，我叫人先帮你看着，等过了检疫再送过去。”
　　若微之前一直是过着清贫节俭的生活，能省就省，不是大款，没陆之昊这么财大气粗，她为难地说：“广海那边物价挺高的，我也没什么积蓄…”
　　“你们到那里两个人一件宿舍，空调，洗衣机什么的都有，只要交水电费。一个月工资六千，培训期间四千，还有全勤奖，设计出好作品还有提成。保险，公积金也是一样不少。你现在还觉得要带那么多东西吗？”
　　若微被说懵了，她没想到待遇这么好，
　　若微眼睛此时亮了起来，漆黑如点墨的眸子里星光闪闪，好像一个漩涡吸引着人的视线。
　　陆之昊看她脸色苍白，嘴唇缺少血色，营养不良的样子，蹙眉，
　　“你吃饭了没有？”毫无征兆说出这句话。
　　若微正沉浸在喜悦中，听他这么问猜是他饿了，顿觉不好意思，
　　“你饿了吗，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吃饭。”
　　陆之昊瞥了一眼她，“都在这了，还不一起吃，我请你吃。”
　　若微轻微地撅了下嘴，点点头。
　　服务生把热腾腾的菜端上来。清蒸东星斑，澳洲龙虾，黑椒牛肉粒，还有各种精致的点心，目不暇接。若微暗暗惊叹，这些菜她都没吃过，还是头一回见。
　　陆之昊把一只大螃蟹夹到她碗里，“这家厨子手艺都不错，尝尝看。”
　　若微提着筷子简直不知道怎么下手，夹起一块鱿鱼，果真是鲜美可口。她胃口大开，吃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饭菜，肚子撑得圆鼓鼓的，可桌上还有很多没吃掉。
　　“吃不下去了，你点太多了，你点的你全吃了。”若微假装抱怨，
　　陆之昊被她可爱的样子逗乐，“这可是我点给你吃的，按道理也是你全吃掉。”然后端起一盘菜就往若微碗里倒，若微瞠目结舌，这人怎么这样。等陆之昊坐下，若微也抓起一盘菜学他倒，陆之昊一把抢过若微手里盘子，两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为彼此的幼稚行为。
　　陆之昊送若微出了酒店，她坚持自己回去，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朝陆之昊喊道：“不用担心我半路跑了，我说到做到。”
　　阳光从屋顶上漏下来，暖黄了她一身，她嘴角带笑，脸颊泛着微红，眼睛明亮，里面仿佛有一簇火苗在燃烧。
　　若微把情况和半夏说了，半夏抱着她啃，
　　“太好了，以后我们还能一起工作，还是在公司里，忒有面子。等到了逛海，我们可得潇洒潇洒。”
　　若微见半夏兴致勃勃，兴奋不已，嘴角也勾起。
　　晚上来了个二十来岁的男人，叫章于，是陆之昊的助理。章于长的很清秀，脸上白白净净的。加上身材修长，算是小帅哥一枚，相比陆之昊则更显年轻。不过他虽然年轻，却是精明灵活，做事利索，人也机警圆滑。
　　他是按陆之昊的命令来带毛豆去打疫苗的，毛豆看见有个陌生人警惕的站远，章于一靠近它就喵喵的狠叫，全身毛奓起，拱起个背。估计是以为若微不要它了，烦躁不安，时不时幽怨地看下若微，又防备着章于的接近。
　　张于示意若微坐下，两人假装聊天，等毛豆放松下来，舔着毛转来转去，章于一把抓住它，被毛豆狠狠挠了一顿。若微看他一脸苦相，念念叨叨，“回去像陆总要医疗费。”
　　章于走前把两张飞机票交给她，“你们和陆总同一班飞机，明天陆总会来接你们一起去飞机场，护照和身份证记记得带着。如果行李太多可以托运，化妆品什么的液体物质不要带多了。你们不要担心，登机这些跟着陆总就好了。”
　　若微之前还没坐过飞机，有些紧张，听章于这么说宽心了不少。
　　今天是在海市的最后一晚，若微有些感慨。隔壁传来夫妻的吵架声，对面人家的电视开的很大，还有小孩子哭闹的尖锐声，若微没去摆摊，早早上了床，想着各种事，模模糊糊就睡着了。
　　咣的一声，若微被这巨响吓醒，人还是迷瞪瞪的。门被一阵风猛地打开摔在墙上，冰凉刺骨的风带着雨水灌进了房内。暴雨疯狂地下着，明亮的闪电像银蛇一样在空中穿梭，一次又一次地透过大门照亮了整个屋子，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好像可以把任何东西击碎。若微可以清楚听到雨水落地的“哒哒”声和大雨的“哗哗”声。狂风咆哮着，发出“呜－呜－”的惨叫声。

　　若微跟着杨主管回到狱房正赶上午饭时间，一个马脸狱警分发着食物。大桶里一片白灿灿的米饭，旁边的大塑料盘里冒着半死不活的热气，味道让人作呕。若微接过饭菜，食欲都没了。几片焉掉的青菜懒散地飘在半碗清汤里，一点味道都没有。米饭发出馊味，几只苍蝇在上面蠕动着。胡萝卜切的硕大无比，简直刷新若微对饭菜的理解。她用筷子挑着碗，下不下去口，可是肚子呱呱叫着。
　　李芸见她迟迟不吃，安慰道，
　　“饿极了就好吃了，吃这几天你也就习惯了。“
　　若微点头，皱着眉夹起一块铁一样的红萝卜，勇敢地咬下去，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却是艰涩无比，咀嚼了半晌，皱着眉咽下，嗓子眼立刻抗议地向上顶撞，咽不下去。若微掐着脖子努力吞下这一大块胡萝卜，李芸把汤递过来,
　　“喝点汤往下顺顺吧。”
　　若微忙端起汤灌入喉咙，汤水刚进口，她哇的一声连之前的一起吐出来，眼里满是泪花。这那是汤，分明是泔水，李芸忙拍着若微背帮她顺气。
　　还不待若微缓过来，那个小个子气势汹汹走过来，
　　“你还真是多毛病，吃不了别吃。”说话间，劈手夺去若微菜盘，把饭菜倒在地上，不屑地瞟着若微。
　　若微本来就饿的要死，气上来了，狠狠瞪着小个子。小个子手里的菜盘冲若微头上砸来，若微条件反射双手护脸，手臂瞬间砸的紫红紫红的。她抓起地上碎饭就朝小个子掷过去，恰恰粘在小个子脸上，十分狼狈。
　　小个子一下子蹦起来，抹掉脸上饭，眼露凶光，表情狰狞恐怖，
　　“你个臭娘们!”一圈挥过去，
　　若微结结实实挨了一圈，牙门都松动了，几乎同时，小个子蹿到近前，啥也没说上来就打。若微本就瘦弱，更没有打过架，逼的毫无闪转腾挪之地。排山倒海般的拳头袭来，没法反抗，她倒在地上，小个子连连踢在她肚子上，腿上，“让你瞪我，让你不老实…”
　　就在小个子打累了停下了时，若微伸出手用尽全力抓住小个子脚腕，一拉，小个子惊叫一声倒地。若微迅速趴在小个子身上，抄起饭盘砸在小个子脸上，叫道：“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我打死你。”小个子凄厉的叫起来，额头顿时鲜血咕咕流出。
　　其他人都被这巨大反转懵到，几个人冲上去拉开趴在小个子身上的若微，一顿揍。若微全身没有力气，死人一般，任拳打脚踢。突然击打消失了，只剩下小个子在地上癞皮狗似的哇哇叫着。
　　“发什么疯，敢在这里打架。”杨教官趴在窗口咆哮着。若微扶着墙站起来，趔趄了一下，全身都疼，腿和腰断了似的。脑子轰响，眼前模糊。她扫了眼，其他人都人模狗样端站着，幸灾乐祸看着她。
　　杨教官打开了门，手里拿着铁棒，喝道，
　　“谁起的头。”
　　那个有刀疤的瘦高女人凑近教官，讨好地叫了声教官，接着汇报：“就这新来的，嫌饭菜太难吃和小妹杠上，你看看把小妹打的。”
　　“不是，是她先倒了我的饭。”若微大声辩解，
　　“哟，敢打不敢承认那，大伙可都看的清楚。”刀疤女嚷道，
　　其他人附和着。杨教官眼睛横扫若微，
　　“新来就搞事情，你怕是不知道这里的厉害吧。”
　　“不是我，她们是一伙的，你不信问芸姐。”若微情急下目光投下李芸。
　　杨教官看向李芸，“你来说怎么回事。”
　　李芸缩着身子，不安站着。王姐拍了下李芸，
　　“李芸你可要实话实话。”最后几个字念的很重。
　　李芸颤了下，“是，是3304先动手的。”
　　若微双目猛睁，看着李芸又怒气。再看到杨教练她们吓出冷汗，之前胆子都消失不见，懊恼不已。
　　杨教官阴森森走进若微，抡起铁棒狠狠鞭打在若微身上，
　　“再给我不安分…”
　　若微身上撕心裂肺的疼，无数针扎身上，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意识消失在杨教练的铁棍下…

　　一声尖锐凄惨的女声响彻整个楼宇，刘大妈因着大暴雨没有睡，猛听到这恐怖声音以为闹鬼了，心里直哆嗦，忙把老伴唤醒，
　　“老头子，你听到什么奇怪声音没有。”
　　李大爷正睡的香甜，翻了个身，低低咕喃,
　　“那有什么声音，快睡觉。”
　　刘大妈又使劲推了下李大爷，
　　“真有，不会是冯麻子回来了吧，我说要要请法师消消冤魂，你偏说我迷信。哎呦，冯麻子，你可千万别找我，可不是我害死你的…”
　　李大爷被耳边嗡嗡声闹的头晕，看刘大妈神神叨叨样子，真是又气又有些怕。他尖着耳朵仔细一听，隐约传来女子哭泣声，整个寒毛都起来了。可他越听越觉得声音熟悉，惊叫出声,
　　“这不是西边那小姑娘声音吗？”
　　刘大妈听老伴这么说，也认真听起来，还真是。
　　“是不是那姑娘被雨吓到呀？”李大爷问道，
　　“咱们去看看，她不是说明天走吗，估计是做噩梦了。”
　　两人商量好，打着手电筒在黑洞洞的夜里摸索着去了西边客房。等走到那，门是开的，里面黑黢黢的，怪渗人。刘大妈紧紧抓住李大爷手臂，慢慢走进客房。
　　“小姑娘？”李大爷隔着门叫道，没有回应。两人互看了一眼，还是李大爷胆大，走了进去，打开灯。只见一个床上被子蒙一团，里面传来低低的哀音，断断续续。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围着被子喵喵叫个不停。
　　李大爷对着被子里人叫道，
　　“小姑娘，小姑娘。”没有反应。
　　李大爷缓缓掀开被子一角，里面露出个黑黑的空洞的眼睛，地狱般藏着冤魂。李大爷被这双眼骇到，望了一眼刘大妈。刘大妈哎呦一声叫，
　　“这不就是鬼蒙眼了嘛，等我把家里那红果子拿来。”
　　说着刘大妈风似的跑回去，拿着一包红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她把那红果子放在若微黑汗的额头上，点起了烟，口里念着，“所有怨气通通消失…”
　　若微清醒过来是在早晨5点左右，雨水早停了，她茫然坐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上全是汗水，床边刘大妈趴在一角，李大爷则坐在太师椅上睡着了。她觉得纳闷，轻声呼唤起刘大妈，
　　“大妈，大妈。”
　　刘大妈听见声响，睁开了眼，见若微看着她，目光清明，一眼见底。
　　“哎呀，小姑娘，你可算好了，老头子，小姑娘醒了。”刘大妈欢快地叫醒李大爷。李大爷花白的头发飞着，面容有些憔悴，他凑到若微身旁仔细打量起若微，见她恢复正常，松了口气。
　　“小姑娘你可算醒过来了，我们两骨头可以回去休息咯。”
　　“我怎么了？”若微看着眼前古稀老人，疑惑不已。
　　“你呀怨念太深，引来莫诺鬼了，幸好及时给你做法，现在没事了，”刘大妈说着。
　　“小姑娘，该放下就放下，不要太执着了。”李大爷语重心长颇严肃说着，不一会带着刘大妈离开。若微足足怔了几分钟，怨念？她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讲什么。她从有意识开始就一直安静生活，对一些事也是不计较，淡淡然。对过去的事她记不太清，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海市。不知道父母，所以总说自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在海市的缘由，只是本能地挣扎活着。
　　起初她还接受这样的命运，可是自从碰到陆之昊一切都变了。心里有个声音，接近他接近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而陆之昊的态度更是让她猜忌到和以前的自己有关。为了不让陆之昊觉得太过于刻意，她拒绝了他的第一次邀请，从来不主动联系他，她知道他会再次过来。果然，陆之昊没多久就来了，这次她同意跟他走，具体为了什么，她也不清楚。
　　昨晚她只觉得脑子一痛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识，醒来就是这幅景象。若微趿着拖鞋来到镜子旁，里面的女子脸色白的吓人，眼神残留着黑色气息,鬼一样。若微拍了下脸，口中念到，
　　“怨念嘛。”

　　下午1点，陆之昊准时来上门接人。半夏一看到他嘴都笑歪了，双眼贼光，看金主样，发挥她三寸不烂之舌，把陆之昊夸的都不好意思，无奈看着若微，若微捂着嘴直笑。
　　章于提着行李先下去了，三个人在屋子里坐了会。
　　收拾过后的屋子显得井井有条，若微舍不得扔掉东西，又怕带多了陆之昊有意见。就挨家把能用的东西送个邻居了。平时一个月说不了几句话的邻居们都乐开花，说着祝福的话。
　　等下了楼，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半夏屁颠屁颠跑到车前，
　　“哇，这是玛莎拉蒂限量款吧，天呢。”啧啧称赞。
　　若微一直知道半夏喜欢玛莎拉蒂的车，经常说一定要存够钱买一辆，如今看到真车还要坐上去，不免有的忘形。要是平时若微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外人看来就是拜金女了。她咳嗽了一声，拉过半夏，示意她注意场合。
　　半夏却是冲陆之昊嚷道，
　　“看下车没关系嘛，我又不干吗，对吧。”
　　陆之昊清笑点头。
　　若微脸可以说是红成猴子屁股，这个半夏还真是缺根筋。她钻上车，对上章于来不及收走的鄙夷，顿时眼神沉了几分。章于见若微看着她，露出谦逊的脸色，
　　“若小姐不晕车吧，这里有晕车药。”
　　若微摇摇头，拉着半夏坐安稳。
　　车缓缓开动，驶出小区，开过狭窄肮脏的街道，拐个弯进入大马路，平稳驶向机场。路上章于和半夏聊得欢，若微却是默默不语，假昧。
　　身上突然沉了起来，多了一件西装外套，温暖包裹着，若微微眯起眼。陆之昊见她睁开眼，亲切问，
　　“吵醒你了吗？刚碰到你手冰凉的很，虽然是夏季，在空调里还是多穿点好。”
　　若微心里一暖，温柔笑着。
　　四十分钟后，她们车到达了机场。
　　机场是标准的现代化建筑，高阔顶棚，内部还算宽敞，现在是旅游旺季，机场内行人如织，很多不同的排队。若微完全不知道需要干什么，怎么办手续，感觉是个乡巴佬，只有发呆的份。陆之昊带着她们换登机牌，托运行李，然后过了安检，一路走来顺畅无比。到了候车厅，红色地毯，柔软沙发，茶几上摆着花，还有漂亮高挑的服务员端茶倒水，比想象中好多了。
　　半夏凑近若微轻声道，
　　“我们肯定走的是贵宾通道，你看都没有排队，地上铺的也都是地毯。”若微刚想问陆之昊，眼前闪过章于鄙视的眼神，便把话吞进肚子了，拿起身边杂志老实看书去了。半夏见若微怏怏的，觉得无趣，她本来就有些劳乏，便歪着脖子睡起来。
　　等上了飞机，若微和陆之昊靠着座位，半夏则坐在后面位置，章于却是不见了。若微瞥了眼陆之昊，他像是知道她要问啥，淡淡道，
　　“章于是经济舱的票，跟我们不在一起。”
　　“那这是？”
　　“头等舱。”陆之昊说着，仿佛习以为常。
　　若微不禁感叹，自己第一次坐飞机就是头等舱，这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吗。
　　飞机座椅后面有电视屏幕，座前有桌板，椅子可以调整，这时广播里传来空姐的声音，通知乘客们飞机即将起飞，
　　“请您坐好，系好安全带，确认物品是否妥善安放。为保障飞机导航通讯系统正常工作，在飞机起飞和瞎讲过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式电脑，手提电话，…”若微一边听广播一边留神旁边的陆之昊，见他正关机手机，立即从包里取出手机，有样学样。
　　飞机轰鸣着在跑道上加速，然后就飞了起来，若微感觉有一种力量把飞机托起来，她有些失重，耳朵也被鼓得嗡嗡作响。透过玻璃往外看，地面上的汽车，楼房都变得很小，像看地图一样，若微觉得很有趣又紧张。
　　窗外的白云不断变幻，若微心情也随之激荡兴奋起来。身旁突传来啪的一声，陆之昊合上杂志，伸手一捞，从若微座位下把安全带抽出来，半个身子俯过去，把另一边带子拔出，只听见咔哒一声，安全带扣上了，然后扯紧，把带子固定在若微腰上，然后收回手，回到原位，动作熟练敏捷。不轻不重道，
　　“安全带要扣上。”
　　两人离的很近，若微清晰看到他卷黑的睫毛，和细腻的毛孔。她心剧烈跳动，脸烧红起来，屏住呼吸。窘迫害羞，低声喃喃，
　　“哦。”
　　飞机平稳地飞行着，若微紧张消退，悬着的心也放下来，只有耳朵不大舒服。回头一看半夏睡成死猪，若微昨晚也没睡好，现在困意袭来，眯着眼就睡了。陆之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勾唇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机身猛地一降，若微身体一沉，失重感觉袭来，飞机颠簸了下，上升几秒又一个颠簸。她只觉得血压上升，血色失了一半，条件反射紧紧抓住旁边实物。广播里空姐温柔淡定说着飞机遇到小气流，叫乘客们不用担心。过了会飞机恢复正常，她这才尴尬地发现自己抓着的是陆之昊的手腕。
　　陆之昊视线停留在另一只手上杂志上，这只手就这么伸着任由她抓，姿态怡然。
　　若微一惊，慌忙放开了手，
　　“我，那个，真不好意思…”她羞愧难当，不知道说什么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之昊慢条斯理收回手，边揉着手腕边调侃，
　　“看不出来，你手劲还挺大的，也不是吃白菜长的。”
　　若微脸又烧了起来，不过什么叫吃白菜长的，她愤恨看了一眼悠然得意的陆之昊闷闷反驳，
　　“你才是吃白菜那。”
　　到了中午，空姐挨个分发午饭和饮料。虽然是头等舱，但倒地是飞机饮食，比不得家里吃的。陆之昊吃了几口就皱眉把饭菜推到一边，抿了几口咖啡，算是吃过了。若微狼吞虎咽吃的津津有味，活像几天没吃饭，没几分钟就吃完了。
　　陆之昊惊讶地看着她，
　　“你怎么吃这么快，没人跟你抢。”
　　若微一愣，看着空空的盘子呆着。

　　若微醒来时候躺在狱院里，全身散架了一样，痛的她龇牙咧嘴，倒抽气。眼睛肿的老高，看东西都模糊。她扶着床头慢慢坐起来，有气无力，全身都被纱布包裹住，露在外面的手指头紫黑色。
　　“若微你醒了。”李芸推着医用推车进来，看到若微起来了，安心了不少。
　　若微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女人觉得厌恶，她知道让李芸帮自己是过分要求，可是她还是难以接受，这个说对女儿一样对她的人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无动于衷。若微撇过头，没有说话。
　　李芸走进若微，放低声音，
　　“我知道你在怨我，可是你说在那种情况下我就算帮你作证也是没用的。以后她们还是会找你麻烦，你这次被打反而解了她们气。”
　　“你可以和我一起告她们，而不是帮她们。”若微愤愤道，声音嘶哑，像生锈的铁。
　　“若微，是个人都想活的像个人样，我难道愿意被这样欺负，愿意狗一样吗，我们没办法呀，这里根本不讲道理。教官也是和她们一起的，你就算告了也没用的。”李芸拉起袖子，上面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疤痕，张牙舞爪，“你看，这就是和她们作对的结果。”
　　李芸抓着头发，整张脸皱成一张纸，极度痛苦样子。
　　若微心软下来，伸出手握住李芸，目光坚毅，
　　“芸姐，她们会遭报应的。”
　　若微在医院里有李芸的细心照顾，恢复的很快，没一周就好完全了。
　　杨教官领着她回到狱房，嘱咐了几句，哗一声锁上门大步离去。若微一进去，原本围在一起吃饭的人群散开，金姐盘坐中间，旁边站着小个子小妹，刀疤女杆子。小妹额头上一块大疤，凶狠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碎尸万段。小妹磨了磨后槽牙，正要上前被金姐一个眼神拦住。
　　“过来。”金姐懒懒地开口，声音虽轻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若微大步向前，反正抱着死的心态。金姐见她不怕，反倒开始正视她来。高高瘦瘦的，风一吹就倒，嘴唇没有血色，脸还有点浮肿。
　　“这件事是小妹先惹起来的，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大姐!”旁边小妹提高音叫道，显然难以置信金姐会说这种话。还不待小妹再说什么，杆子回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子，
　　“金姐说话时候还轮得到你插嘴。”
　　小妹捂着发红的脸，怨怨地看着杆子，嘴角撇在一边，却没有说啥。若微反倒弄懵了。
　　“但是你把小妹打成这样，就这样放过你，姐妹们难以服气，我这个老大怎么当，是吧。”
　　若微心一沉，真是给个糖先再打脸，让你无话可说。
　　“金姐要我怎么做服众。”若微经过这么多事，算是明白，在这里一味的听从只会被欺负，但强出头也是很惨的，该软的时候还得软。
　　“爽快，”金姐笑道，把旁边的菜盘端出来，“既然你们是因为这个出问题，那咱们就用这个解决。”
　　若微疑惑看着金姐，
　　金姐笑眯眯，声音异常诡异，
　　”以后，你只有10秒时间吃饭，要是超过了时间，就要…”嘭的一声，菜盘重重砸在地上，瓷娃娃一样，饭菜撒了一地，菜汁溅在若微脚上。
　　“当然你还有个选择，跪在这把地上吃干净了也可以，怎么样，选那个？”金姐居高临下上，戏弄的眼神。
　　周围人呼喊着“吃掉它，吃掉它…”
　　若微紧紧抿着唇，牙齿咬的紧紧的，全身都在颤抖，她害怕极了，却是拼命告诉自己撑下去，一旦露出胆怯只会被更大的欺辱。
　　“我选前一种。”斩钉截铁，
　　金姐笑的更欢了，“好，小妹你以后监督她。”
　　“大姐放心。”小妹眼里放光，发出阴笑。
　　小妹端着菜盘，随手一丢，双手合抱，凶横道，
　　“给我吃了，10秒。，1－2－3－…”
　　若微眼里泪花打转，却是抖着手往嘴里包饭，噎的咳嗽，脸红通通，脖子上青筋暴起。
　　小妹看若微那痛苦样，兴奋的笑着，数到10时，她一脚提向若微菜盘，菜盘应声飞出，砰的一声滚在地上。
　　若微瘫坐着，盯着大半地上饭菜，木然不语，身边只有狂笑声…

　　“若微。”陆之昊看若微瞪着空盘许久，有些奇怪。
　　若微蒙蒙的眼随着唤声转过去，死灰一片，没有焦距。陆之昊眉蹙着，提高了声音
　　“若微。”
　　“啊，“眸中死水再次流动起来了，“怎么了？”若微迷茫望着陆之昊。
　　“你在发什么呆？一直盯着盘子干嘛”
　　若微被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有时候脑子会突然隔层，时间静止。半夏也常常说她在发呆，但是那段发呆时间对她来说却是空缺的。灵魂出窍，不在身上。
　　“我有时候会发呆。”若微憨憨笑着。
　　陆之昊没有多想，只道她是担心新环境。
　　若微起初的好奇消失，坐在位置上枯燥无聊，机舱开着空调，太阳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懒洋洋地，她眼皮开始打架，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若微脸被窗外云层之上的阳光照着，光滑柔嫩，晶莹如玉，十分安详放松，没有谨慎小心。陆之昊解开自己安全带，侧过身子，轻手轻脚把她椅子放倒，向空姐要了床薄毯，盖在她身上。陆之昊深深看着眼前熟睡的女子，想起那个人，愧疚感像铅块一样沉在胃里。当初他们约好了一起坐飞机去世界各个角落的。
　　若微是被半夏摇醒的，
　　“若微快起来了。”半夏大嗓门叫着，
　　若微萌动地张开眼，发现乘客们都不见了，陆之昊老定闲成坐着。她往窗外看去，外面就是水泥路和停在机场的飞机，黑色人点，再远点一片草坪。
　　“你怎么不提前叫醒我？”若微问陆之昊，
　　半夏挤进来，率先回答，
　　“咱们陆大经理说让你太累再睡会，等人走完了再叫醒你。”
　　广播里再次提醒乘客下飞机，若微急忙想站起来，却忘了腰上扣着安全带。被带子一勒又跌回座位。旁边陆之昊笑出声，若微手忙脚乱地解安全带，却是好半天没解开。陆之昊拍开她手，一手扯带子，一手拉扣，卡擦一声，安全带解开了。
　　“看吧，这样才可以，你那样越解越紧。”陆之昊站起来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熨帖的黑色衬衣包裹着肩膀。从若微角度能看到他翘起的淡色薄唇，色调偏冷的下巴。
　　若微见半夏和陆之昊都往外走，急忙抓起手提袋跟过去。
　　出了飞机，在出口等着章与，半夏看到章于跟着经济舱的乘客们出来，远远地招手。等章于到了一把拍在他肩膀上，爽朗道，
　　“你可真慢那。”
　　章于满不在乎，
　　“你快还不是等我，”转头看着若微问，“若小姐一路上还习惯吧，没晕机吧？”
　　“没有，睡了一觉，飞机着陆才醒的。”疏离有度，不温不热。
　　四人一起取了托运的行李，往出口走去。半夏和若微手挽手一起，陆之昊和章于一前一后走着。若微回头看了眼机场，陆之昊远远喊了她一声，
　　“来了。”若微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