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男友》威威王

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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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唐名一是怎么知道唐名这个人的存在的。也许是因为我在床上叫错过名字。机器人的记忆力与人类不一样，由于程序设定，他们对任何事情都过目不忘，何况是一个两个字的名字。

　　其实我也没有刻意瞒过唐名一。

　　仔细想想，我在公寓B可能有不少关于另一个人的蛛丝马迹，比如说唐名时不时打来的电话。忘了说，唐名和唐名一的声音也是一样的。以唐名一的清闲程度，顺藤摸瓜了解唐名并不难。

　　至于唐名一的问题，我难以回答。其实答案无非是或不是，但我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口。可能是因为我养了唐名一十年，我们似是而非地谈了十年恋爱，十年，养条狗都有感情了，何况他那么像人。这个问题不论回答什么都会令他不快，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唐名一红了眼眶，他说：“你连这个问题也不屑对我说吗？”
　　“啊？”我很惊讶，“不是，你真的想听我的答案吗？”

　　这张酷似唐名的脸上流露出类似置气的神情。然后他解开了围裙，扔在地上，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看这架势，好像要离家出走。

　　我站起来，说：“站住，唐名一。”
　　唐名一乖乖地停住了脚。
　　唐名一是个机器人。机器人只是一堆程序，从来无法违背主人的意愿。我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他多年来唯一主动做的事情就是选择爱上我——唐名一是一个恋爱系统机器人。

　　他背对着我，背影很可怜。他怎么和唐名这么像呢？

　　他说：“我们分手吧。”
　　又说：“不要和别人结婚，你去追求唐名吧。”

　　我长到二十七岁，很少有过为难的时候。就算是我撬沈晓月墙角的那年，我也不曾为难过，但眼前这个机器人确确实实让我为难了。我一方面不想和他分手，一方面又想和成功人士结婚，而且不想追求唐名——唐名追得到就不是唐名了。

　　我当机立断把唐名一的电断了。他在衣柜里陷入了沉睡，好像一个孩子。
　　有那么一刹那，我希望唐名一永远不要醒来。我希望他和我的回忆一起停留在过去，永远凝固。

　　半个月之后我在朋友圈宣布我订婚了，婚礼定在九月。狐朋狗友们说要开party庆祝我出嫁，我一一谢绝了。沈晓月打电话向我贺喜，然后告诉我她决定和王发明家一起去美国定居，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我说：“恭喜你。”
　　她梗咽了：“你照顾好唐名吧。”

　　我说嗯。其实我已经半个月没有联系唐名了，他也没有联系我。我觉得他和我都在努力做同一件事，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人要向前看。

　　我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我辞了职，准备到我爸爸的房地产公司上班。送别宴上大A哭着告诉我他很喜欢我。我只能笑笑说对不起，我要结婚了。
　　偶尔我会想起唐名，想起我十七岁生日那天我第一次遇见唐名。那天他在宿舍楼下转悠，没有穿校服，看见我，羞涩地笑了笑就躲开了，背影慌里慌张的。后来我打听到他的名字，回去后就把机器人的名字改成了唐名一。

　　订婚宴的晚上我回到了公寓C，我打开了衣柜，注视着我沉睡的男友和青春。我打开了电源，唐名一醒了。他情绪平静了很多，问我现在是几月几号，他睡了多久。我没说话。他蜷缩在衣柜里，开始自顾自地忆往昔。

　　唐名一这模样真的很像唐名，太像了。可惜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唐名一告诉我，十年前我生日那天他到学校找过我，想给我一个惊喜。他见到我之后太害羞了，以至于拔腿就跑。他说我从没提到过这件事，他很失望，后来他渐渐明白，也许我把那天的他当成了唐名。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我认错了人。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问他。
　　唐名一说：“我爱你。”
　　我说我知道。

　　他说：“你去向唐名告白吧。”
　　我说：“你不懂。”

　　其实我没想过真的和唐名在一起，因为他曾经是沈晓月的男朋友，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喜欢我。

　　一个月后我在公寓B楼下等唐名，我来给他送婚礼请柬。然而我打了他电话好几遍都是关机，我怀疑他已经搬走了，只好决定明天上班时间到我爸公司去堵他。

　　晚上的时候有人联系了我，问我是不是唐名先生的家属。我说我是他朋友。他说唐名出了车祸，经抢救无效已经死亡，让我去领尸体。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我很平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葬礼上我见到了从美国回来的沈晓月，她胖了，腰身粗了一圈。王·爱迪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他中文好了不少：“宝贝，小心孩子。”

　　我的狐朋狗友们都火眼金睛地见到了我身旁站着的唐名一。我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他们看看唐名一，又看看遗照，都大同小异地说了同一句话：节哀，别太难过了，有空一起喝酒。

　　唐名没有家人了，所以他的墓地选址是我和沈晓月敲定的。沈晓月说她每年会回来看望他一次。
　　她说：“我准备好你的结婚礼物了。”
　　我告诉她我取消了婚礼。

　　“不结婚了？”她问我。
　　我说不结了，没什么意思。

　　天气很冷，我很想抽烟。但她怀孕了，我只好一个人出来。空荡荡的灵堂里，我看见唐名一站在唐名的遗照前神情虔诚，我不知道他在缅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