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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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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空荡依旧,只听到马蹄哒哒哒声,叶婳祎小心审视走在前头的人,眸光微动,心里暗暗嘀咕。
他走了五年,好像又长高了,裹着冬衣倒是看不出胖了还是瘦了,至于长相,天黑看不太清,只看了个轮廓,大抵是不会有什么变化,在荆川就招娘子们喜欢。
想到此她不服噘嘴,心里还恨他让自己被人嘲笑的仇,今日她在元安城也算是转了一圈,街上热闹繁华都是荆川比不上的,房子也是高墙红瓦气派的不得了,相比,荆川的就小家子气些。
娘子们也都个个水灵灵惹人爱,她瞧了都心里舒坦,更别说卫景书,难怪大都护打趣说元安是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
人往高处走,看到外头这样繁华似锦,谁还想回寒酸的地方碌碌无为一辈子,想着她又神游起来。
回去路上,他们也碰到一队巡视的元侯卫,许是刚才那个萧什么打过招呼了,那些人见他们都客气行礼,卫景书也点头算是回了招呼。
只是招呼过后,那些人全都满脸好奇,边审视她们,边交头接耳小声说话,让人瞧了很不舒服,好在很快就拉开距离瞧不见,然后又是一路的安静。
本来气氛宁静祥和,卫景书不擅长说话,她也不擅长搭话,就这么一路保持下去挺好,只是没成想,走着走着,卫景书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叶叔信中说你月底才会到,先下还有七八日才到,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信!”
一听到信这个字,叶婳祎的声音陡然升高,出口慌乱,甚至带着颤音。
自己这一路日夜兼程赶路,为的就是赶上信差,追回她一时鲁莽写给卫景书的退婚信,可累个半死追来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卫景书是怎么收到阿耶的信?难不成自己那封退婚信这厮也收到了?所以现在的一切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等她为了补自己捅得篓子,求他娶亲时,好好讥讽嘲笑她一番?
一想到他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画面,她心惊的猛摇头,宝月立马拉住她的棉裘,压低声音故意含糊不清:“娘子,怎么办?”
叶婳祎不理身后慌乱的宝月,抬手快速拍了下脸颊,心中宽慰自己,不能慌不能慌!总要求证下不是,也许阿耶的信走的是军中信差,速度自然是要比府衙信差快许多。
她深吸口气压压慌乱的嗓音小心试探:“除了阿耶的信,你....你还有没有收到....收到别的信,比....比如。”
叶婳祎话还没说完卫景书就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她目光审视,还不言语,她的心一下狂跳起来,难道他收到信了!
“你给我写信了?”
见她脸上显得惊慌,眸中闪烁,卫景书拧眉深思片刻问出一句,只是话出口,原本脸上还慌乱的人,一下子笑了起来,还如释重负的叹口气,就连她身后的宝月也是如此。
“没...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
她不想给自己写信,这是卫景书得出的结论,他目光微沉没说话,转身牵着马继续前行,心里不痛不痒,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舒服,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就被他抛诸脑后。
哒哒哒的马蹄声又充斥安静的街道上,叶婳祎紧了紧身上棉裘,目光又落在沉声不说话的人身上,心里憋着气,如今做亏心事的人都这么平心静气?
“听说圣人今日给你和公主赐婚?”
叶婳祎故意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哼哼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嗯,我拒了。”
卫景书说的云淡风轻,是真的云淡风轻,但叶婳祎就不那么云淡风轻,直接大喊,声音划破夜空显得有些尖锐突兀。
“拒了!为什么?”
“因为我要娶的人是你。”
“我.....。”
宝月暗自在心中竖起大拇指赞叹,不亏是叶家的姑爷,以前在荆川她就觉得卫郎君重情重义,绝不会是忘恩负义之人。
叶婳祎被堵得没话接,看到他淡然从容,依旧安静前行,深吸口气,别扭偏开头,是不是什么事在他眼中都激不起任何波澜。
“阿....阿耶在信中同你说.....说了些什么?”
“尽快定下日子,你我成婚。”
“你....你同意了?”
“嗯。”
又是嗯!见他手抓着缰绳,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听不出,也看不出是不是愿意,回答敷衍的好像吃不吃饭这么简单,她不服气闷哼,语气微酸。
“你要是不愿别勉强自己,知道你在元安仕途平步青云,觉得这里的人啊物啊都比荆川好,心里肯定会瞧不....。”
“我没有!”
前头人只简短的三个字,把叶婳祎还未说出口的“上”字压了回去,倒是让她显得有些小肚鸡肠乱猜忌人,是啊,连公主身份如此尊贵他都不娶,怎么还会瞧上别人。
他虽说的不卑不亢,可这些年拖着她不来荆川娶亲也是事实,以至于她和阿耶沦为荆川笑柄多年。
这口恶气阿耶忍下了她却忘不掉,十八岁还未成婚的娘子,在元安律例里是要被罚交税,直至出嫁,她倒不是心疼那几两银子,而是一旦交了罚银,就更印证了那个笑话。
这样一想她火气一下子就上来,黑脸直接冷声反问,也不顾面子不面子,:“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来迎娶?”
卫景书没停下脚步,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前行,声音夹杂着风声不断传来,没有心虚,没有轻颤还是稳稳的。
“离开荆川那年我同叶叔说过,你快笄已了,我想先和你把婚事办了,带你一起来元安。”
叶婳祎听得诧异,她从未听阿耶提起过,转头询问身后宝月,宝月也疑惑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阿耶他怎么说?”
“叶叔说自从兰姨去世后,只剩你一人承欢膝下,不舍你早早嫁人,也自觉多年只顾着大都尉府的事,对你照顾疏忽想弥补些。”
弥补?叶婳心里哭的直哼哼,阿耶这些年是弥补了不少,没事就喊着打断她的腿,不过也是她到处惹祸。
卫景书这么一提她才回忆起过往种种,忘了什么时候开始,阿耶回宅子的时辰早了,陪她的时日也多了。
以前叶婳祎觉得阿耶不心疼自己,阿娘会早早过身也都是因为他,没日没夜忙在大都尉府对她们疏于照顾,所以无论大小事,能和他对着干,她绝不顺从。
对他渐弯的背和染霜双鬓也狠心视而不见,一想到这,她心中酸涩像压制许久的火山岩浆疯狂喷涌而出,红了眼眶,酸了鼻子,更刺痛了喉头。
可是阿耶为什么从来不和她说,他们都被别人戳着脊梁骨笑了也不说,难不成卫景书诓她?她本想再多问,结果走在前头的人停了下来。
“到了。”
叶婳祎扭头,眼前高高的红漆大门看着气派的很,匾额上卫府两个字工整简洁,看着倒是舒心的很,不似那些龙飞凤舞的字,拖着尾巴虽好看但总觉得看着眼晕。
大门哄声打开探出个脑袋,等瞧清他们那人立马笑逐颜开,直冲卫景书奔了过来。
“阿郎您回来了!”
“嗯,你先去叫人把客房收拾下,今晚我要住那里,热水和吃食也一并准备起来。”
“好,嗯?好端端的您住客房干嘛?”
初十转身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细琢磨阿郎的话,又疑惑的退了回来多问了句,只是才回过头就吓得一哆嗦,娘呀两字脱口而出,瞪眼盯着卫景书身后凭空多出来的两个人。
叶婳祎被初十惊慌模样逗得捂嘴偷笑,宝月也跟在后头忍着笑意。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只住一晚就走,阿耶说,到了元安和你打声招呼,然后先住大师兄那里。”
“元安最近湿冷重,初到你会不习惯,我房中炭火还点着,至于魏宁安那里,我明日休沐可送你过去。”
卫景书目光坚定,叶婳祎瞧见他眼中的光,沉吟了下,没反驳轻声应了下来。
“好。”
见她不停搓着双手,整个人哆哆嗦嗦抖着,卫景书抬手紧了紧她身上的棉裘,两人四目短暂相对,但只一瞬都错开了,没有小鹿乱撞的悸动,更没有让人炙热的眼神。
“进去吧,外头冷。”
叶婳祎顺从的点头,一刻不耽误直接小跑了进去,因为真的很冷。
初十瞪着眼,不敢相信的走到卫景书身边,伸头探脑瞧着离去的身影,惊得不由抬手拍上卫景书的肩感慨,阿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贴心,还是对一个娘子!
卫景书感觉到肩头的重,扭头目光淡淡看向一旁杵着的人,初十吓得立马缩回手讪讪一笑,他实在是太好奇这个娘子是谁,才会一时失了分寸。
以前就没见阿郎对哪个娘子上心,别管是什么身份,见面阿郎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管你是冷还是热,更别说像今日这样举止亲昵,真真是头一次见,难不成冰冻的春水解封融化了?
不该呀,元安都说,阿郎是快捂不热也化不开的千年寒冰,不过在他看来,阿郎倒更像是超凡脱俗的僧人,身在万丈红尘却总能一尘不染。
否侧任谁也架不住,元安这么多贵女哭喊着要嫁的诱惑。这不!今日连圣人的女儿都拒了,都说阿郎不娶是因为家中早已有了指腹为婚的娘子。
可这些年也没人知道那娘子张什么样是何许人,时间久了,所有人都认为那不过是阿郎找的一个借口,今日这情形看来,难不成这位就是传闻中的那位?
“阿郎,这位娘子是谁?”
“她是我未过门的夫人,以后侍郎府的女主人,你可记住了?”
卫景书语气带着一丝笑意,眸中比往日多了一些光。
初十瞧得仔细,激动的一拍大腿。嘿!还真是被他猜中了,他憨笑点头,麻溜快步跟上渐渐走远的两人雀跃大喊。
“娘子您仔细天黑路滑,初十给您掌灯照亮。”
初十向来是机灵,卫景书站在门口,瞧见他谄媚墙头草的模样,浅浅一笑,如今倒是自己一人被晾在这。
他抬头看着门匾,眉宇间带起伤感,阿娘,儿子就要和婳祎成婚了,这是您最后的心愿,您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