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同人]今夕复何夕》流光浮影

22、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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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小帅和甘小宁把许三多接到驻地时，已经到了傍晚。
　　师侦营这季度的训练任务繁重，袁朗通宵熬夜赶完报告没两天，就又要拉着部队去搞野外实弹训练。他算了算日子，先是给原三连指导员，现一营副指导员何洪涛打了招呼，让他在看见许三多的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又把身边唯二两个老七连的兵留在营部，等许三多一回702，就接上他直奔驻地。
　　甘小宁和马小帅没等太久，师侦营开拔的第二天下午，他们就从何洪涛手里“俘虏”了许三多，一路飞车的开往训练驻地。虽然都是坑洼的土路和草原，但一百多公里的路小宁还是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开到了。
　　因此许三多见到袁朗时，他才刚刚安排扎营、岗哨、伙食等各种琐事，在发红的暮光中转过身，看着灰头土脸神色沮丧的许三多，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三多，回来啦。”
　　看见许三多立刻发生了变化的表情，笑容忍不住又扩大了：“第一次叫你三多就要把你弄哭了，看来我以后不能经常叫啊。”
　　站在许三多后面的甘小宁和马小帅也满脸的土和泥，混着迷彩更是几乎看不见眼睛，却喜气洋洋挤眉弄眼的，听到袁朗这句话，差点笑出声来，四排大白牙晃啊晃。
　　“连长……”许三多的嗓子有些沙哑。
　　袁朗摆了摆手：“距离吃饭还有两个小时，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跟我说，走吧，我们去那边，你慢慢说。”
　　说完，他转身向示意的方向走。许三多还有些愣神，小宁和小帅已经迫不及待的推着他向前走，袁朗头都没回的说：“六班长，一排长，归队！”
　　小宁失望的放手，小帅则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两人同时看了看许三多，又对视了一眼，只好不甘不愿的离开了。
　　许三多抬头，袁朗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他只好无措的迈开步子。

　　当许三多站定时，袁朗已经席地而坐，看着表情仍然有些木木的许三多：“说吧。”
　　许三多看着袁朗：“说什么？”
　　袁朗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你不说，我说，”然后转头看向夕阳，“山里的黄昏，容易让人想起旧事，是吧？”
　　许三多看了看身后一望无际的平原，又看了看眼前似乎并不适合称之为“山”的小鼓包，没有说话。
　　袁朗则仿佛已经沉浸在回忆中：“我刚来七连的时候，正好也是新兵入伍季，欢迎会上，连长让大家都来说说当兵是为了什么。”
　　这个开头立刻抓住了许三多的心。
　　“当时包括我在内的三个排长，两个是军校刚毕业就被分下来的，连长没让我回答，而是点了另一个排长。”袁朗抬头见许三多听的专注，继续说，“这种问题，军校里问的多了，思想教育课也足足上了三年，什么保家卫国，献身国防，磨练自我意志这种话，基本上张口就来。我的那位同僚也确实这么说的，连长没做评价，又点了新入伍的几名战士，有一个又瘦又小的兵站起来就说，当兵能吃饱饭。”
　　袁朗边说边忍不住笑，许三多似乎想起了什么，僵硬的脸部线条开始变得柔和。袁朗没错过这点小小的变化：“他说完，礼堂里哄然大笑，那个兵当时脸就红了。连长没有笑，等笑声平息之后，问那个兵：你家里几口人？平时吃什么？那个兵回答说，家里十一口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六个兄弟姐妹，家里每天两顿饭，一顿是米汤和野菜，另一顿是野菜和米汤。礼堂里没有人再出声，连长对那个兵说：你说的没错，只要你在七连一天，我保证你能吃饱。”
　　袁朗稍一停顿，许三多马上问：“那后来呢？”
　　“你别看那个兵又瘦又小，他的饭量真是全连最大的，”袁朗故意瞪圆眼睛，表情夸张，“他训练起来也是全连最刻苦的。他离开七连时，我已经是连长了，我对他说，你以后不在七连了，但我相信你依旧能吃上饱饭。那个兵笑了，说，连长，我当兵不是为了这个……开始是，但后来不是了。”
　　许三多这时候对“离开”这样的字眼格外敏感：“他……复原了？”
　　袁朗瞅着许三多的表情，吊足了他的胃口，才笑着说：“他现在是师侦营一连二排的排长，因为在两年的时间里，他立了一个个人三等功和一个任班长期间的班三等功，保送去了军校，毕业之后，我就把他推荐到了师侦营。不过我俩谁都没想到，两年之后，他又成了我的兵。”
　　许三多又不说话了，袁朗冲他眨了眨眼睛：“世事难料，许三多，如果你在外面待的累了烦了不高兴了，想回家了，师侦营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许三多看着袁朗，好一会儿才说：“连长……我……我……我没想去师侦营。”
　　“是是是，老A也挺好的，比老步的规格要高不少。”袁朗从善如流。
　　“连长，我不是这个意思。”许三多赶紧分辩。
　　袁朗又笑了，有些无奈：“我知道，师侦营不是你的家，现在的七连也不是，你回702的时候，老何带你看过了吧？”
　　许三多沉默着，袁朗知道这代表了一种默认。这时候提起改编后的七连也许并不是对的选择，但袁朗知道，他和许三多之间不可能永远避开这个话题。
　　“家虽然没了，但家人还在，我，小宁小帅，六一，”袁朗顿了顿，“还有成才，都是你的家人。”
　　见许三多的脸色又起了变化，袁朗则岔开了话题：“说起六一，其实我刚才讲的故事里有一句话说的不准确，那个瘦瘦小小的兵在第二年就不是训练最刻苦的了，而是最刻苦的之一，没错，另一个最刻苦的，就是六一。那你知道六一刚入伍时说了什么吗？”
　　许三多只好再次开口：“说了什么？”
　　“我升上连长之后，也在欢迎会上问了和老连长一样的问题，我选了伍六一来回答，他说，不知道。”
　　许三多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下意识的反问：“不知道？”
　　“对，他说，不知道，就这三个字。我问他，你都不知道为什么当兵，为什么还要来当兵，你猜他怎么说？”袁朗又吊许三多的胃口，见许三多看着他，满脸写着“我想知道”，才接着说，“他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才来当的兵。”
　　提起这段往事，袁朗又忍不住笑了：“许三多，你觉得伍六一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
　　又和袁朗对视了一阵，许三多才低声说：“他知道。”
　　他低着头，脸上浮现出羞愧，内疚，难过种种情绪：“伍班副，他是个好兵，师侦营的二排长也是个好兵……我无法理解战斗的荣誉，我，我始终是个最差的兵。”
　　袁朗站起来，手在裤子上拍了拍，然后指着不远处还在热火朝天扎营的驻地：“你知道师侦营里有多少个在老A选拔时淘汰的兵吗？三十一个，整整一个排，三多啊，你信不信这话要是被他们听见，这一个排的兵都要找你拼命？”
　　这句话让许三多脸上的愧疚更深：“连长，我……”
　　“许三多，你是个好兵，这一点你不要怀疑，”袁朗认真的看着许三多，“钢七连出来的兵，没有一个不是好兵。”
　　许三多不甚响亮的吸了一下鼻子。
　　“二排的排长叫钱泽霖，他和伍六一都是好兵，但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好兵。战斗的荣誉、当兵的意义，这些也不是每个人一开始就懂。有的人懂了，也做到了，就像钱泽霖和伍六一；有的人懂了却做不到，只是口头上说说……而有的人他可能还不懂，但他已经做到了，”袁朗重重的拍了许三多的肩膀，“那个人就是你。”
　　许三多张口：“我……”
　　“别急着下结论，许三多，”袁朗打断了他，“你知道为什么成才被老A退了回来吗？”
　　许三多又低下了头。
　　“我和你们高队长打了个赌，我说成才是天生的狙击手，但他不适合你们老A，起码在选拔和受训的时候不适合。结果你看到了，我赢了。”提起这段故事，袁朗的表情很轻松，甚至有几分高兴，“因为我告诉你们队长，他的射击水平再高，他和战友处的再热闹，他口号喊得再响亮，他依旧做不到钢七连的六个字，这六个字根本没进到他心里，从来没有。我让高队长问他钢七连这六个字是什么，他甚至都回答不上来——许三多，你告诉我，这六个字是什么？”
　　许三多的声音如蚊子般嗫呐，却依旧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不抛弃，不放弃。”
　　“不抛弃，不放弃，这六个字说出来很容易，做到很难，”袁朗叹了口气，“成才在七连抛弃了我们，在老A抛弃了战友，也放弃了他自己……他现在是全师的笑柄了。”
　　许三多猛地抬起头：“成才他不是这样——”
　　袁朗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问：“三多，你也要学你的老乡那样，抛弃我们，放弃你自己吗？”
　　许三多急了：“我不是！成才他也不是！他说他要回来找他的枝枝蔓蔓！”
　　“他是回来找自己的枝枝蔓蔓了，”袁朗点了点头，表情是十足的耐心，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可是等他也长成和你一样的参天大树，回头再来找你却发现你把自己给砍没了，你想过他的心情吗？”
　　“许三多，你真的要在你的同伴懂得了不抛弃不放弃的道理，懂得了当兵的尊严和战斗的意义之后，抛弃他吗？”
　　“许三多，你到底是质疑军人的意义还是无法承担审判生命的权力？你是理解不了战斗的荣誉还是不能接受自己手上沾染鲜血的事实？”
　　“许三多，所有的这些大道理，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恐惧，害怕去面对阳光下的阴影？”
　　袁朗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彻底击溃了许三多的心理防线，他又哭了，哭的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但袁朗知道，那眼泪里有宣泄，有释然。
　　他凑过去，也蹲了下来，轻轻的拍着许三多的后背：“三多啊，告诉你个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是成才可能又要去老A了，坏消息就是你如果复原就见不到他了，甚至可能一辈子见不到，你还要走吗？”
　　许三多哭的声音更大了，他大喊：“我不走！连长！我不走了！！！！”
　　“不走，不走。”袁朗还在拍着许三多的后背，哄孩子一样，嘴角终于浮现出真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