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相》一尾白兔

19、要挟

　　梅笙没有说话，只是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呼吸困难。

　　雪花静静飘落下来，落在两人的肩膀和头发上。梅一棠却顾不得那么多，也死死盯着他看。两人对峙着，瞬间四周十分安静。

　　梅一棠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偶尔传来对方的呼吸声。他每呼吸一口，梅一棠心就紧张一分，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脖子给割断了。她分明能感受到刀刃抵在脖子间的冰凉触感，还有他那双扼住她喉咙的手，满是厚茧，压在她光滑的肌肤上生疼。

　　剑拔弩张之余，梅一棠用余光扫了眼大街，发现这儿真是个极其巧妙的地方。这儿是一处偏僻的拐角，两旁恰好是楼阁的转角处，被两面墙挡着。而且这儿是街道尽头，一般也无人来往。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凑齐了。然而不幸的是，这些条件都属于对方的，她不占据任何一条。

　　梅一棠在心中大叫不好，祈求着万泉他们赶紧找来。可她越是紧张，呼吸越急促，温热的气息喷在梅笙手上，倒让他冷笑了一声。因为他看出了梅一棠的恐慌。

　　“你就是安成县的新县令？”梅笙忽然开口问道。

　　梅一棠瞳孔皱缩，原来又是因为这身份。可也不知怎的，他这一句话问出去，梅一棠反而冷静了下来。既然是冲着她这身份来的，她自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早在还没来宛州之前，她就做好了被人要挟的准备。因为新官上任，并非每个人都心甘情愿服从她的管辖。总有些人想借此挑起事端，如今果然有人探出头来了。

　　梅一棠冷哼一声，道：“是又怎样？”

　　梅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看的眼睛露出一丝狡黠，不过眼神依然冰凉，像此时的天气一样让人不舒服。他道：“没想到新来的县令竟然是个女子。”

　　说出这话，梅一棠倒是愣了愣。顿时，脑海中回忆起之前踏入“玉凤楼”的情景，她记得他摸过她的腰好几次，怕是就这么暴露的身份。

　　果然，梅笙说了：“就算你一身男装打扮，也逃不过我的眼。看看你的耳朵，再看看你的细腰，如此明显。”

　　梅一棠又板着脸不做声，就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已经做好了两个打算，要是他威胁她，让她借助县令的身份帮他做事，那她就拖着，一直与他僵持，直到万泉和孟臣景赶到。因为她敢保证，既然有求于她，梅笙就不会轻易让她死。

　　第二个打算便是，他如果想杀了她，那么她就得趁机挣扎。如果挣扎不脱，就只有顺应天命了。反正来了这宛州，她就没想着自己能活着回去。横竖都是死，什么时候死，死在哪儿，有什么关系。只求留个全尸，好歹让她顺利投胎转世，再也不枉她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他派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梅笙一双眼睛幽幽盯着她看。

　　梅一棠反而挑眉道：“没人派我来，你说的他是指谁？”

　　“别在这装傻，他是谁，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梅笙也不是好糊弄的，当即一句话，斩钉截铁。

　　梅一棠哼了声，默不作声。

　　见她又不说话了，梅笙道：“你转告他，我不管他要来这里做什么，要是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说得干脆利落，若是平常，梅一棠准是要被吓着了。可此时她却一脸平静，淡淡道：“你自己跟他说不是更好？”

　　“哼！”梅笙只是冷笑了声，没回话，只是高声说了句，“出来吧！”

　　话音刚落，梅笙背后出现两个身影，正是万泉和孟臣景。

　　万泉面色冷然，盯着梅笙的背影直看。孟臣景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上前一步道：“你说过只是见一面的。”

　　他这话是对梅笙说的。梅笙听了，反而笑了，微微偏头，用手背轻轻拍了拍梅一棠的脸颊，轻佻万分：“要是我反悔了呢？”手上的刀子依然抵在她脖子上，未曾松开一分。

　　“想不到堂堂大燕皇子，竟也是出尔反尔之人！”孟臣景讥讽道，目光阴冷。

　　梅笙倒是没被他的话激怒，反而问道：“那你就守信了吗？”

　　此言一出，孟臣景反而沉默了，微微垂了垂头。看样子，他以前做过什么失信于他的事。

　　“旧事莫要再提，那时候是我的错，但如今你答应得好好的，希望你能遵守誓言。”孟臣景不甘示弱道。

　　良久，梅笙的匕首有些松了，最后一点一点从梅一棠的脖子上挪开。只那一瞬间，万泉飞身上去，一把拉过梅一棠，让她站在了自己身后。孟臣景也跟了过来，护着梅一棠，免得她再遭毒手。

　　梅笙看着两人小心翼翼护着梅一棠的样子，微微一笑，道：“这个县令倒是有趣得紧。”

　　孟臣景道：“既然已经见过面了，我们两不相欠了。”两眼直盯着梅笙看。

　　梅笙也不回话，只盯着自己手中的匕首，来回摩挲。他那把匕首十分锐利，光洁的刀面映着寒光，刀柄上有条蟠龙。削发如丝，削铁如泥。若是细心人一瞧，可以看见他正在悄悄抹干净上头的血丝。

　　梅一棠看这架势，隐约也知道了什么。孟臣景与这人认识，而这人是大燕的皇子，看来其中关系错综复杂，非一时可解的。

　　“哼，不知道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然都为他卖命。”梅笙说的是蓝及呈，看来他也是认识蓝及呈的。

　　众人不说话，梅笙也不再停留，只是冷笑一身，飞身离去。他武功高超，踏雪无痕，竟直直从黑夜里消失了。

　　后来，孟臣景给她解释了一番，说梅笙就是带走寡妇村人的那群人首领。好在他与梅笙认识，两人亦敌亦友。早年孟臣景浪迹江湖的时候，是他救了梅笙的性命。但是后来，孟臣景误入敌营，也是梅笙将他救了出来。

　　两人谈不上有多熟悉，本来也各不相欠，人情早已经还完了。但他们也是有缘，从北地到西南，如今竟然再次见面了。孟臣景与梅笙交涉了一番，让他把寡妇村那群女人给放了。梅笙倒是爽快，答应放人，不过他提出一个条件，要见一见孟臣景为之效命的人。

　　商量好了，孟臣景便把梅一棠带到了“玉凤楼”。他假意带着万泉走，其实他们扭头就又折了回去。不过他俩一直趴在屋顶，时刻注视着梅笙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对梅一棠不利。

　　想不到他为了逼他们出来，还真的动了刀子。所幸梅一棠没有受伤，否则他们也不知怎么办了。毕竟这燕国太子，心狠手辣，素来以冷血闻名。刚刚他们真是紧张到极点，生怕梅一棠有什么不测。

　　听他说完，梅一棠此时还有些后怕，背脊骨发凉。说是没受伤，其实只有她知道，脖子下被刀子勒了条痕，已经割破了皮，此时还有丝丝鲜血沁出。刚刚他是真想杀了她，若不是孟臣景跳出来，他指不定就割下她的头颅祭天了。

　　梅一棠还想问点别的，但孟臣景已经不想作答了，他已经陷入沉思，似乎在回忆什么。梅一棠也不好打搅他，便拾起地上的纸伞，替他撑着。

　　万泉早就先二人去县衙，拉了匹马车过来。几人坐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梅一棠心中有很多疑问，脑子里越来越不清楚了。她觉得这宛州就像一锅粥，刚进来时以为是白米粥，里头加了些盐，让她有些不好掺和。现在她是发现了，这宛州是八宝粥，桂圆莲子花生米，各种各样的势力都集中于此。大家都想争夺这块地盘，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此时，雪已经下得十分大了，纸伞上堆积了层雪花。梅一棠正准备收伞，纸伞被她这么一抖，上头的雪花簌簌掉下来。这时候她才发现，这纸伞做工极其精致，伞柄是块黝黑的木头，上头刻着和那刀柄上一样的蟠龙，看来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几人心思各异，万泉估计在想着怎么和公子禀报今天的事，孟臣景估计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而梅一棠则对这宛州忧心忡忡。此时她才觉得，蓝及呈给她派了这么多人手是正确的。这儿的局势果真比她想象中还要乱。

　　等三人到了府上，李苦则已经脸色铁青坐在椅子上了，手上的茶杯都已经凉了。他好像已经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没有责怪他们，也不知怎么开口。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

　　良久，李苦则对着梅一棠叹了口气，道：“明日去视察小李村吧。”

　　他没有提今晚的事，这让梅一棠有些惊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回避这个话题，转而用视察民情的事来掩饰今晚的尴尬。梅一棠自然只有点点头，但是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都去睡吧，天色已晚，早些歇息。”李苦则缓缓道。只有此时，他这个老者的身份才得到重视，毕竟他是见过风浪的人，遇事淡定许多。

　　梅一棠也正打算退下，李苦则忽然叫住了她，让她等会儿。她不解地望向他，却见李苦则淡淡道：“我有话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