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十样花 倚西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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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顿时显出微微惊诧的神色来，一把除去脸上人皮面具，惊讶道：“九殿下是凤儿你的弟弟？怎么会？凤儿你不是南陵武先皇的公主吗？”
万俟紫凤点点头，秀丽的眉头微蹙：“不错，可是这九殿下的模样，分明就是长大后的紫鸾，紫凤与弟弟分别不过五年，绝不会认错！”
泉沐远看到万俟紫凤如此笃定的神情，疑惑道：“南陵武的紫鸾太子不是已经在五年前的战乱中便已然丧生了么？若是的话又怎会顺从那北陵武的皇帝成为九殿下？”
听到泉沐远的疑问，万俟紫凤的秀眉皱得更深，脸色也有些凝重：“从相貌气势看来，这九殿下的确神似鸾儿，可是他为何会成为北定贼子的皇子，凤儿也不甚清楚。”万俟紫凤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凤儿既希望他就是失散多年的弟弟鸾儿，又不希望他是鸾儿………”说到这里，万俟紫凤神色渐渐变得阴冷而沉痛：“若是鸾儿胆敢做这认贼作父的事情，那么———我绝对会亲手杀了他！”
泉沐远看到万俟紫凤冰冷决绝的神情，不由得一愣，只听万俟紫凤皱眉问道：“沐远哥哥，那九殿下往后便在宫中了吗？凤儿是否要潜入才见得到他？”
泉沐远看万俟紫凤脸上认真凝重的神情，思索道：“那倒也未必，今晚上本来是几位皇子替他接风洗尘，没料到入阁三年一直是清官人的千红阁第一红魁听雪对他一见倾心，宁愿长伴左右。众皇子也是尽力撺掇，约定好了五日后上元九殿下替听雪梳拢。所以九皇子五日后，会再来千红阁。”
万俟紫凤点点头，喃喃道：“九皇子，希望你最好不要是我的紫鸾弟弟………”说罢眼神渐渐狠戾，直至冰冷如霜。
泉沐远心中一怔，然后道：“现下朝中关于立谁为太子的分为两派，一派是二殿下为首的，一派以五殿下为首，而这九殿下甚得北陵武皇帝的喜爱，现在又立了战功，两派都在拼命拉拢他。据玄武司的暗线情报，这个九殿下的确不简单，或许是隐藏的狠戾角色也不一定，凤儿你虽然武艺高强，但是要知道厚黑者杀人手不沾血，你要格外小心他。”
万俟紫凤点点头，忽而想到先前匆匆离去的石联紫，忧道：“那石联紫怎么办？我的第一次任务便失败了，不定宫主会如何责罚！”
泉沐远安慰道：“无事，白虎司受到的任务时，答应对方在一个月之内了结石联紫，所以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但是………有了今日的事情后，说不定二殿下会加派人手保护他，所以要杀他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万俟紫凤一听忧道：“那这如何是好？”
泉沐远想了想：“这个月下旬二十四，是石联紫会将女儿嫁给二殿下的母妃荣妃的亲族陈家，而且会以抢亲形式出嫁，到时龙蛇混杂，应该是一个机会。”
“抢亲？”万俟紫凤不禁有些好奇，原来在北方便有抢亲一说，嫁女一方将新娘藏于家中的喜屋，又叫黑室，然后让新郎前来找寻，新郎的亲族男子找到后将新娘带走，然后新娘的女伴要使劲抗拒将新娘拉住，若是新娘被拉走后要拼命挣扎抗拒，否则会被耻笑，然后再由新郎前来抢走新娘，一般会设有多个喜屋，所以新娘很难被找到，但是亲家总会事先通知新郎，这种习俗原是北方嫁娶，颇有紫年男女互相嬉戏的喜庆味道，自从北定王成了都茂之主后，北方的人也将这种习俗带了过来，渐渐时兴，但是毕竟也是听说，没有真正见到过。
泉沐远点点头，笑道：“虽然乱了点，但是这样的成亲方式却很是热闹。”
万俟紫凤笑道：“记得凤儿幼时曾见过长公主成亲，那是依着说媒、相亲、换庚、定庚、过门、拜堂、闹房、回门这几样嫁给康韶将军的，不想这石大人好歹也是礼部侍郎，居然也让女儿以这种形式出嫁，看来都茂这五年受北方风俗渐化不少啊。”
泉沐远看她这般感兴趣的模样，微微一笑，想到自己一路悄悄跟来时，见到她在看到平民百姓的生活以及街道巷市时，眼中好奇而兴味的光芒，不过却在戾面前掩饰的很好，不禁觉得其实这个一直是高华淡漠的女孩也终究是一个女子而已，只不过因为皇家的战乱和所背负的仇恨与责任让她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女孩儿那般生活，他微微一笑道：“今天城门已经解禁了，昨日被推迟的前元会也于今天开始，很远地方的人也会赶来京城都茂，反正闲来无事，凤儿你要去看看吗？”
万俟紫凤早在和戾一路走来时便已经对这些十分感兴趣，这下见泉沐远提议，也明白他对自己心意早已悉数洞悉，不禁会意一笑道：“沐远哥哥你从来便是最懂凤儿的。”
不一会儿万俟紫凤将自己稍微整理了一番，仍旧戴上了面纱，便跟着泉沐远出了千红阁，而泉沐远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于是又将自己易容成为一名翩翩公子，容颜也颇为俊美，只是比之原貌弗如远甚。
出门前，泉沐远微微一笑，对万俟紫凤道：“凤儿，你等我一下。”于是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方才出来，万俟紫凤好奇问道：“沐远哥哥你干什么去了？”
泉沐远笑道：“方才假扮研华，所以就把真的研华藏在屏风后面，估计现在她的药效也快到了。”
万俟紫凤也报以一笑，跟从他从窗边跳下，二人均是武艺甚高之人，几个纵跃之间便已然稳稳落到千红阁墙头之外。两人渐渐向都茂中繁华的几条街市走去，泉沐远确是常常来到都茂的，于是和万俟紫凤一一说这些街市的特色来历，加上一路走来的民风人情，让万俟紫凤听得甚觉有趣。
而都茂不亏陵武百年旧都，底蕴深厚异常，以往在太傅口中所说的都茂各种形状在万俟紫凤眼中渐渐清晰，万俟紫凤笑道：“东来巷，传说是清庄出函谷关，关令尹喜见有紫气从东而来，知道将有圣人过关。果然清庄骑紫牛而来，便请他写下了《道德经》。“紫气东来”表示祥瑞，取吉祥之意而称巷名。如今看来这巷子果然祥和清远，人情亲厚。”她转眸一笑：“还有那静安里，儒家经典之一《大学》中，有“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之句，“静”、“安”两字并通，取其“安静”之意，真是贴切非常！”
泉沐远笑道：“凤儿你何时变得如此文绉绉了？”
万俟紫凤道：“凤儿原来便和弟弟一同受过太傅教诲，可惜凤儿是女儿所以便不能深究，如今刚好记起太傅说过的话，此时一一应证，果不其然。”说到这里，万俟紫凤明亮的眸子忽然一暗，道：“可惜太傅节烈，在城破父皇自刎时便也自杀殉国了。”
泉沐远眼中一暗，叹道：“太傅节烈，无人堪比。”
万俟紫凤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摇摇头：“这样的人，终究不会白白死去。”泉沐远还未来得及细究她眼中情绪，便听万俟紫凤道：“沐远哥哥，我们去晋阳街上看看吧。”
时值阳春三月，天空中较为阴沉而有着浓浓的雾气，但是各家的墙头园外已然冒出了点点新绿，一些迎春的柔枝上也开出细小黄花，煞是可爱。
而到了晋阳街，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宽阔的官道两侧，是成排的商家店铺，一家连着一家，一片繁华景象。不远的店铺，小二正掀开热气腾腾的蒸笼；酒馆的门前，酒幌飘摇，客人进进出出，路边站满了卖肉的、卖米的、卖菜的商贩，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身着华丽绸缎衣饰的贵人骑马从街上匆匆而过。
万俟紫凤露在外面的精致凤眼流转出光华神采来，看着眼前一派盛世景象，眼中神情既兴意，又带着深远，泉沐远不时在她耳边指点一二，蒙面的窈窕少女加之素衣翩翩的俊俏公子，二人边行边窃窃私语，惹得路过之人都不去看那街上热闹景象，频频窥视二人。
二人没有逛得多久，天色越见阴暗，春雷阵阵闷闷地响起，本来就显拥挤的街道人人奔走躲避一场将要到来的大雨，而万俟紫凤正在一个专门卖珠宝首饰的小贩摊前玩赏玉簪，听到雷声，又见人人奔走，这才想起身边的泉沐远，抬眼时却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
万俟紫凤从未一人出来过，原来帮圣红药采集药草都是在深山野林，此时突然将她一人留在街道上，身边时慌忙奔走的人群，只觉得心中一阵发慌，又是一阵悲凉，不由得暗自垂怜：寻常百姓大雨之时，也有自己的一个家可以遮风挡雨，我纵然曾经贵为天之骄女，可是国破家亡后便是连这寻常百姓也及不上，家，原来太傅便常对我和鸾儿说起家国天下，国既破，万俟紫凤啊，哪里才是你的家？”
她正暗自悲伤着，鼻中忽然涌现出酸意，眼中几乎也有了泪光。她暗暗一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淡淡的哀愁压下。不多时细雨已然绵绵落下，伴随着隆隆的春雷，渐渐变得滂沱肆虐。而万俟紫凤也不躲闪，只是静默地站在街上看着一片雨幕，让整个世界在半透明的雨帘后模糊，让自己可以在清冷的雨水中清醒而得到自己应该的冷酷。
来往的行人都微觉奇怪的瞟了一眼这个女孩儿，窈窕的身子裹着嫣红的纱衣，在大风暴雨中显得纤弱盈盈，细碎柔亮的发被打湿贴在光洁的额上，精致黑亮的凤眼似乎被雨水冲刷的如最上等的黑曜石一般，透着淡淡的清冷，有种说不出的惹人怜爱，浑身却也流露着最为高华淡漠的气质，让人远远的这般看一眼，却不敢上前。
万俟紫凤垂下眼脸，被打湿的面纱渐渐贴上她绝美的脸庞，勾勒出面颊嘴唇娇美的形状，却见她的唇瓣轻轻勾起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细小的弧度———一如眸中的清泠。
忽然，头上清冷的雨水没有再滴落，天色变成一片清浅的水蓝色，身后有着自己熟悉的清淡却好闻的味道，万俟紫凤心中一怔，缓缓偏过头去。
清俊的少年，面容虽是陌生，但是清淡如湖水的眸子依旧温柔而熟悉，修长的手握着一把天蓝色油纸伞的伞柄，带着与雨水温度截然相反的温暖笑意：“早就觉出要下雨了，我便去先前那家店买了一把油纸伞，却没想到凤儿你………雨下得这么大，不知道躲雨么？若是淋出病来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不带着任何责备，一如既往地关心怜爱，万俟紫凤注视他柔和的脸庞，方才压下的酸意忽然涌上，又带着满满的温暖，化作点点泪水顺着被雨淋的有些苍白的面庞流下，万俟紫凤终究轻叹一声，投入泉沐远怀中。
泉沐远没料到她会有这般举动，仍旧张开双臂将她娇弱玲珑的身子紧紧拥在怀中，情景依稀是五年前模样，可是泉沐远的心中都多了那么深厚的爱慕，而万俟紫凤则多了那么浓浓的依恋和一丝不确定的情愫。
泉沐远自然也感到万俟紫凤内心的变化，心中狂喜不已，搂住她轻软身子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终是情难自抑，伸手缓缓揭下万俟紫凤脸上面纱，只见肌肤娇嫩如玉，雪白如冰，风眸善睐，唇色略白，美如神妃仙子。
泉沐远痴痴看了半晌，然后猛然低头吻上那渴盼不已的唇瓣。
丝毫不含半点情欲的轻吻，如同一片羽毛落在唇上一般，让万俟紫凤觉得温暖而柔和，感觉自己如同最为精细的瓷器一般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万俟紫凤在他初碰到自己唇瓣时还伸手下意识地想要抗拒，但是又慢慢放下了。
雨幕朦胧中，风中飘飞起血红绸衣的一角，狭长暗红的魔魅眼眸涌出一股难言的凌厉与疯狂。
过了许久，泉沐远才离开，万俟紫凤脸庞有些绯红，然后转身一语不发地往来时的路上飞奔回去。
泉沐远看到万俟紫凤转身前脸上微微羞窘的模样，心中一悸，然后马上跟了上去。
这一晚两人便在璇玑宫旗下的一间客栈内，而戾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从早上边一直在下的雨仍旧没有停，间杂这隆隆的雷声，万俟紫凤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断地浮现泉沐远温润淡远的脸庞，还有那个充满怜爱与恋慕的吻。
万俟紫凤轻触自己的唇瓣，脑中一片混乱：自己对于沐远哥哥并不是完全的依恋，但是说到男女之情，自己却是半点也不清楚。正胡思乱想着，渐渐觉得困倦，脑中也是一片迷糊，眼睛也缓缓合上。
突然间，外面响起一阵持久不衰的闷雷，让万俟紫凤心中一惊，模糊间，见到一个修长血红的身影，长长的墨色头发，狭长的暗红眼眸是一如既往地妖冶。
一阵闪电，伴随着打开的门照亮了那人妖媚邪气的脸庞，万俟紫凤猛然想要坐起，脑中却越发困倦，最终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十样花 倚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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